从湖面吹来的风带着冰气，像是冰渣刮在脸上。
此时江明初也紧赶慢赶赶了过来，看着湖边并行的三人陷入沉思。
祖母何时这般开放了？
竟然让迟迟一同相看两个。
而且瞧着其中的一个男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他手里拿着从地上捡的小石子，随意地上下抛着玩。
等待着江明令的手势，好给她解围。
许久过后，也不见江明令有任何动作，瞧着好像把他忘了一样。
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瞧着三人和谐的背影，迟迟似乎不需要他帮忙了。
他纠结了一下。
算了，还是在多观察一会吧。
万一这两个中有一个若是成了，迟迟也是要成婚的人，他总得看看那人配不配得上迟迟。
……
且说此时岸边的三人。
三人沿着河岸走了许久，江明令也有些累了，便就这附近的长亭坐下歇息。
另外的两人一个站在檐下等候，一个跟着他坐在她身旁。
江明令一扭头便看到少年也在看着她。
“谢世子看什么呢？”
谢斐辞目不转睛，却又理直气壮，“赏景。”
“……”
江明令侧了侧身子，站了起来，“那您好好赏，我就先走了。”
谢斐辞抬头问道：“不多歇一会？”
“不必了，祖母还在等我。”江明令说着便要和方仲玉往回走。
谢斐辞看着她当真要走，他握了握拳，忍不住也起身，控制着语气，“正巧，我也还有事要回，不如一起？”
江明令语塞，“你……”
谢斐辞此时唇角仍带着几分的笑意，好像只是真的顺路一样。
因着这边僵持着，方仲玉看了过来，有些不明所以。
想起几个月前客栈看到两人之间的相处，在看现下，两人分明格外熟悉，尽管或许是因为一些事情闹得僵硬，
但这种外人感觉，对于他来说此时越发强烈。
安静的长亭里突然又跳出来一个少年。
少年身穿红衣，从树上跳下来时掀起了一阵风。
“一起吧一起吧，我也一起回去。”
江明初笑眯眯地看着这场面，目光停留在谢斐辞身上片刻，又移开。
又出来一个搅混水的人，让几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尴尬起来，江明令一阵头疼。
她强扯出一个微笑。
当初不是说好，看她手势在出现么！
他现在出来干什么？！
突然感觉有些渴，她干脆闭了嘴，也不想再多费口舌。
算了，只要她走得够快。
尴尬就追不上她。
她左右扫了一眼，选择走在了三人前方。
谢斐辞看她丢下方仲玉先行，眼中不觉闪过两分笑意，他侧目看着方仲玉，讽意一闪而过。
江明初似是不注意间拦住谢斐辞的路，给方仲玉让路。
方仲玉也很有眼色地跟上，并排走在江明令身边。
这边的两人还在亭子里。
只是谢斐辞脸上早已不复笑容。
“江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简单，”江明初吊儿郎当道：“你呢，离我妹妹远一点。”
虽然他不知道当初在江明令跟着谢斐辞一起南下发生了什么，但是会后来不仅瘦了许多，而且连心情都低落了许多天。
以往，她不是这样的性格，他不由地将这些原因都往谢斐辞身上猜。
所以他对谢斐辞也没有什么好感。
谢斐辞收回目光，闻言侧目，笑了笑，“那便要江二公子看好郡主了。”
江明初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他也弯起唇角，“自然是不会让你得逞。”
前方二人的身影渐渐穿过长亭，被杂乱的树枝遮住，应当是回到了双方长辈身边。
江明初眉一挑，放下心，转身离开。
虽说，祖母对他是宽容，但也不代表他就愿意没事去祖母面前晃悠，说不定还惹来一顿责骂。
......
自那日江明令被老夫人抓去相看后，老夫人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一样，在也没找过她去后院了。
江明令一手撑在窗台，一手撑着下巴。
他想起那日，方老夫人对她满意，她祖母对方仲玉也没有什么不满。
她和方仲玉相处也算不错。
屋中暖和，她趴在床边打了一个哈欠，有些不清醒地想。
好累，既然长辈和两人都没有什么意见，要嫁就嫁了。
再她缓缓进入睡梦的时候，从窗外吹进一阵凉风，霎时间把她吹清醒了。
而她入梦的瞬间，脑中浮现地竟是谢斐辞的模样。
她有些懵地甩了甩压麻了的胳膊，怎么会想到他？
一定是当时在城外长亭边也遇到了他。
她气急败坏地想。
日子一转，空中又飘飘散散地落下了下雪。
这一场雪不大，落在半空，不那么汹涌，更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春天做铺垫。
隔日一早，雪便停了。
凉月族的和亲公主也到了上京城，听说是谢世子亲自出城迎接。
江明令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她听说时还在心里吐槽，他去接谁，或者又该和谁成亲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日一早，江明令也出了门。
去了北街。
因着上次相看的事情，她将珠宝铺子的事情也耽搁下来。
本来昨晚下了大雪，她本想在推迟一天，可今早不知怎么总想出去一趟。
青絮跟在江明令身后，看着这个时候本该已经到了北街珠宝铺子的时候，而此时却仍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接迎和亲公主的路线从北街穿过。
正巧在江明令经过巷子路口的时候，碰上了这一场还算热闹的接迎队伍。
走在最前方的少年一身绯色官袍，高高立于马上。
倒是真像有几分娶亲的意思。
江明令就这样看着了一会，很快就会神，继续往她的珠宝铺子走。
而变故就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许多个蒙面的黑衣人 ，刀剑迎着雪色，交错在一起。
双方人马打了起来，街边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吓得躲了起来，江明令也随着人群躲进一个巷子的转角。
听着外面刀剑声刺耳，甚至其间穿杂着铁器穿透血肉的声音，江明令忍不住回头望过去。
那边的黑衣人直直往着和亲公主的方向去。
看着那和亲公主吓得不禁红了眼睛。
朝廷的侍卫重重围在中间的马车前，只是这次的刺杀不知是谁安排的，朝廷暗派的侍卫竟然完全招架不住。
江明令下意识看向谢斐辞，不知她怎么想的，心里竟然有些担心。
可惜她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只见谢斐辞看见和亲公主那边已经不敌黑衣人，他足尖轻点，朝和亲公主的马车飞去，以一人之力一挡数十个黑衣人。
终究还是他一人之力落了下风。
江明令动作一顿，打算让青絮回去叫楚国公府的人来。
下一瞬，她想说的话就停在了嘴边。
正前方的黑衣人牵制住谢斐辞，让他顾不得身后的和亲公主。
只见其中一个黑衣人绕过侧后方，冰冷的剑直往马车内，谢斐辞眉眼一压，身子一转，他再出招根本来不及，只好一身挡住这一剑。
霎时间，鲜红的血水顺着剑淌下。
谢斐辞一咬牙，掌法凌厉，出剑狠辣。
此时分明是寒冬腊月，可江明令的心却像是夏日那般烦闷，她艰难顺了一口气，唤来青絮。
“你去叫皇城巡守卫来。”
胆敢在皇城眼下行刺朝廷命官，不必青絮去找人，现在皇城巡守卫已经到了现场。
黑衣人瞧见对方人手增多，自知已经十五了最好的机会，纷纷后退逃离。
巡守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安排守护和亲公主进宫，一部分疏散还未逃离的群众。
江明令顺着人群出现，离着谢斐辞也近了起来。
看着少年捂着伤口，但血水根本止不住地流。
此时谢斐辞也抬眼，猝不及防与对面的女孩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以及那双眼中复杂的神色。
他下意识挺直腰背。
直到牵扯到了伤口，他才想起来自己受了伤。
他垂下眼，忽然想逃离她的视线范围内，他正找机会离开，突然眼前覆上一层阴影，他抬头，看见女孩面无表情地开口。
“伤口记得包扎。”
只说了这一句，她便转身离开。
谢斐辞连忙抓住她，即便是拉扯到了伤口他也丝毫不顾及。
她能来主动和他谁一句话，他本来就应该感觉到了欣喜，应该感到满足。
但是。
不够。
一点也不够。
他想得寸进尺。
“郡主可否帮我？”
江明令停步，转头疑惑地看他。
本来她也不知为何自己非要上前来说这一句，想了想，可能是感谢他上次在寺庙帮她带药，并照顾了她。
现在听见他这么问，她脑中突然迟钝了一下。
那便作为回报，帮她包扎一下伤口。
这样，她便不欠着他了。
江明令想到这，点了点头，“行。”
声音不真切地传到谢斐辞耳中，他心情像是从高空中飘落一样，却是最终落到了实处。
少年忍不住弯了弯唇。
直接将护送和亲公主的任务交给了巡守卫，而自己则完全不像个病人，有些少年心气，兴奋地拉着江明令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可是附近并无可去。
江明令也看出谢斐辞的想法，她抿了抿唇，“我有个珠宝铺子在附近，如果你不嫌弃……”
“好，”谢斐辞笑，“不嫌弃。”
两人到了江明令在北街的铺子，这里虽然是个店面，但铺子空间也足够大，分为了三部分。
一部分用来摆卖，一部分用来储存物品，还有一部分被划分为用来接待贵客的地方。
但是北街几乎没什么贵客，所以这间屋子就没怎么用过。
江明令带着谢斐辞进来，“坐。”
话落，她转身。
少年正襟危坐地在她面前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