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朝盛的头发被拽起，抻着脖子，眼神与姜窈冷静的目光相接。

    他的助理反应过来，刚想出去喊人，姜窈只分给他一眼，他就像被定了身一样动不了了。

    彭朝盛艰难地看着姜窈，那明明应该是如花似玉的美人相貌，但是偏偏此刻像淬了毒的刀锋，眼角眉梢都闪着杀意。

    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额头疼，胸前肋骨疼，膝盖也疼。但此刻最疼的还是头皮，彭朝盛觉得他的头盖骨快被姜窈整个掀起来了。

    “没听清？”姜窈缓缓吐字，“那我再问你一遍。舒，服，么？”

    到了这一刻，彭朝盛才终于意识到，他是惹到了怎样一个不能惹的角色。

    她不是那些为了名利，送点礼给点资源就能陪他睡觉的女人，甚至根本连调笑都不能对她说一句。

    如果说以前的姜窈还会为了保密天师的身份而收敛些许，那此刻的姜窈已经完全不管这些了。

    马都掉光了，她怎么收拾彭朝盛都可以。

    彭朝盛的眼角流下两滴泪，是头发被抓起后的生理反应，看着姜窈的眼睛，他终于开始道歉：“对不起——”

    “大声点。”姜窈没松手。

    “对不起！”彭朝盛没辙，他知道这是姜窈放开他的唯一办法。

    娱乐公司的休息室隔音非常好，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就算今天姜窈在这里把他当沙袋暴打一下午，都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中午没吃饭？”姜窈依然没有松手。

    “对不起！！！”

    彭朝盛心一横，这一声简直有了回音。

    而刚刚紧闭的房门，此刻忽然无声无息地开了。

    门口站着黑压压的一排工作人员，个个都在憋笑。

    彭朝盛平常很喜欢欺压人，逮着一个小员工就让他端茶倒水捏腿揉肩，甚至是擦鞋。而那些长得好看一点的女员工，则还会被他言语骚扰，甚至付诸行动。

    不过碍于他的家庭背景，这些员工们都敢怒不敢言。

    现在看到姜窈把彭朝盛打趴在地，薅着他的头发让他连连道歉的样子，他们心里都是三个字：

    爽爆了！！

    “啊，忘记关门了。”姜窈松开了手。

    彭朝盛的脑袋失去支撑，砰地一声重新磕在地毯上。

    “上一次用这招还是在对付一个吃了人的水鬼。”姜窈起身，后退几步，坐回沙发上，懒懒地抱臂看他，“便宜你了。”

    痛觉尖锐，让彭朝盛一下子失去了理智，他慢慢地扶着茶几站起来，玻璃桌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姜窈抬眼，面前是身形高大的男人，盯着自己的眼睛像是要冒火。

    助理也重新获得自由，冷着脸把外面旁观的工作人员通通赶走，将门重新关上。

    “你他妈知不知道我是谁？”彭朝盛指着姜窈，“你以为你又是谁？我们彭家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你这个女明星捏死！”

    此时怒发冲冠的样子，与刚刚匍匐在地上连续三次说对不起的彭朝盛判若两人。

    色厉内荏的模样看得姜窈一阵想笑。

    她声音闲淡：“看来刚刚没有舒服到，还想试试？”

    说着，她指尖一勾，做出运出灵力的动作。

    事实上，她只是做做样子。对付彭朝盛这种色厉内荏的人，做做样子就够了。

    彭朝盛没有灵视能力，看到姜窈指尖微勾的样子，还以为她真的使了什么法术，当下身体一阵酸软，磕在地上的几个部位又开始痛了起来。

    他看着姜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窈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时不时看看自己的手指，仿佛那里真的有一团灵力。

    “闹什么？”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重新推开。

    看到来人的一刹那，彭朝盛眼睛睁大，一下子就有了底气：“哥！”

    彭虹盛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女人。

    她没有一丝惬意地盯着兄弟俩，脸上的不悦愈发明显。

    这就是那对重口味的兄弟，之前王曼君说弟弟喜欢捡哥哥玩腻的女人来着。

    虽然不知道传言是否属实，但姜窈觉得，既然能有消息传出来，估计不是空穴来风。

    姜窈不耐烦地起身：“行了。”

    “你们兄弟俩都这么喜欢占用其他人挑好的休息室？”

    一个两个不打招呼就推门进来，跟这公司是彭家开的一样。

    彭朝盛想说什么，被彭虹盛一把拦下。

    和弟弟年轻气盛的样子不同，彭虹盛倒似乎沉稳一些：“是我们打搅了姜窈小姐。抱歉，我会带弟弟马上离开。”

    彭朝盛：“哥！”

    “够了！”彭虹盛听到彭朝盛在外面惹事就心烦，这些年一直没个正形，这样下去，彭家迟早被这个小儿子给败光。

    彭朝盛还是怕哥哥的，闻言，缩了缩脖子。

    彭虹盛彬彬有礼地冲姜窈道了歉，随后真的像提溜小鸡崽一样把彭朝盛带了出去。

    门外，彭朝盛十分不解，甚至有点炸毛：“你还顺着她？我他妈才是你的亲弟弟！”

    彭虹盛不耐烦地扯了扯西装，被弟弟的助理打来求救电话过来捞人已经够丢人的了，他压着声音警告：“不要惹天师。”

    “我刚听到你说彭家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她捏死？”彭虹盛冷言道，“你知不知道，对天师来说，整死你才真的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彭朝盛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哥，我是彭家的儿子，她不过是一个女明星，他敢整我？”

    彭虹盛冷笑他的愚蠢，脚下健步如飞：“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现在有多少人护着姜窈。”

    观众们，粉丝们，指着姜窈赚钱的经纪公司，还有那个背后势力庞大、不是一般人可以触及到的整个修真界。

    如果今天的事传出去，彭朝盛根本不占理，那些观众们会觉得姜窈动手是理所应当的！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迎面忽然走来一个男人。

    彭虹盛目光一凛，规矩站好：“靳总。”

    彭朝盛也站好：“靳总，您好。”

    靳贺游的目光在长相颇为相似的兄弟俩脸上打量，片刻之后，才嗯了一声。

    “刚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彭虹盛一理就知道，姜窈是靳氏经纪公司旗下的艺人，怕彭朝盛一时说出什么，赶紧赶在他前面开口：“没说什么，靳总，家父一直惦记着您，有空还请您来彭家作客。”

    靳贺游笑了笑：“彭伯父的身体最近还好？”

    “还好还好。”

    “那倒难得，毕竟有这么个小儿子让他操心。”靳贺游勾了勾唇，“保养身体要紧，我就不去叨扰了。”

    彭朝盛的脸色一时变得更加难看。

    只是他清楚，靳贺游也是个不能惹的人。

    彭虹盛皱了皱眉，和靳贺游道别后就加快了脚步。

    彭朝盛只能在后面跟着。

    刚刚走过一个转角，拐弯处忽然来了一个提着污水桶的保洁阿姨，彭朝盛躲闪不及，桶里的脏水泼了他一裤脚一皮鞋，那阿姨却径直走了。

    听着彭朝盛愤怒的骂声和彭虹盛隐忍到极致的劝声，靳贺游抬腿往里走去，一抹黑色的鬼气收放自如。

    休息室里，听完全程的姜窈耸了耸肩。

    她只当彭朝盛是倒霉。

    两人走了，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

    处理完剩余的工作，靳贺游离开会议室，脚步停在休息室的门前。

    他正打算抬手去敲，房门却在同一时刻被打开。

    姜窈看到他正好来了，也怔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走吧。”

    “嗯。”靳贺游点了点头。

    “今天去哪？上次廊桥的味道还不错，要不要再去一次？”姜窈问他。

    靳贺游看她：“不想换换口味吗？”

    廊桥的殷振还有他手底下那帮鬼蜮服务员此刻正是八卦的时候，巴不得姜窈过去。

    要是他们真的第二次去，靳贺游担心他们兜不住狐狸尾巴。

    “我是看你比较喜欢吃淮扬菜。”姜窈拿出手机搜了一下附近的餐厅，顺便发现，这会儿是下班高峰，很多路段都已经堵成了深红色，通往廊桥必经的二十四桥路也同样如此。

    “天师小姐，今天是我有求你。”靳贺游笑说。

    “那我就选我喜欢吃的啦？”姜窈在软件上翻了翻，很快定了一家以川菜为主题的饭店，而且距离很近。

    饭店名也很接地气，简简单单就叫川味。

    “可以吗？”姜窈抬头问。

    靳贺游的眸子闪了闪：“可以。”

    他有点想笑，不知道这天师的运气是不是总是这么好，还是她有寻找线索的天分。

    居然点到了殷振旗下的另一家店。

    ——当然，服务员也都来自鬼蜮。

    “川味”的服务员们此刻正在忙碌地接待客人，忽然被大堂经理cue到了一起，说要紧急开个小会。

    “怎么了经理？这会儿客人可多了，你赶紧说完。”一个短发女生说。

    “就是，距离最忙的时间还有大约十二分钟，如果没有保持百分之一百二的翻台率，我们今天的日收将会下滑十个点。”一个带圆框眼镜的男人推了推镜架，理智又飞快地分析道。

    大堂经理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之前因为做会计忙到猝死，现在当鬼了还这么拼，回头我得给你发奖金啊。”

    一个面容妩媚的高个女人不耐烦地说：“经理，到底什么事？”

    大堂经理不再开玩笑，正色道：“姜窈，认不认识。”

    “那个天师？”妩媚女人微微皱眉，“最近挺火的，我们都听说了啊。”

    “她要来这里吃饭。”大堂经理说，“和王一起。”

    “？？？”

    大家震惊：“不不不，怎么会？”

    “虽然现在路上有点堵，大概最晚二十分钟后也能到。”大堂经理表情严肃，“做好准备。”

    “不是不是，我们在那种等级的天师面前肯定会露馅的啊！！”服务员们乱作一团。

    天师越强，对身边的鬼起到的威压就越重，在姜窈面前，他们应该不可能维持住原型，一点破绽都不露。

    “王来的时候，会帮你们。”大堂经理说，“行了，现在赶紧收拾一下自己。”

    短发妹子赶紧低头确认自己的腿不是透明的。

    妩媚女人抬手拉了拉领口，挡住自己脖子上环形的一道致命伤。

    眼镜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好，心脏在跳，伪装得很好。

    “各就各位吧。”大堂经理说完这五个字，便宣布了散会。

    二十分钟后，姜窈下了靳贺游的车。

    走进大门的时候，靳贺游绅士地帮她拉开了玻璃门，与此同时，饭店里刚刚因为感受到了高等级天师，而难以维持住自己行动的服务员们霎时恢复了正常，纷纷长舒了一口气。

    一个短发服务员迎了上来：“两位吗？窗边还有位置。”

    窗边离厨房最远，不会影响后面的鬼蜮厨子。

    “就去窗边吧。”姜窈拍板，靳贺游也顺着她，在窗边的一个四人位落座。

    短发服务员指引他们扫桌上的码点菜，伸出的手微微颤抖。

    “你去忙吧，我们自己点。”姜窈看着手机，也没抬头，对她说。

    服务员如蒙大赦，飞快地低头又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腿样子完好，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

    “吓死我了！”她躲到妩媚女人身后，和她说悄悄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天师，而且还这么漂亮。看真人比屏幕里更漂亮了。”

    “哎。”被鬼王帮助不至于现形，妩媚女人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只见她扬了扬尖尖的下巴：“我怎么觉得他俩还挺配的？”

    “别胡说！”短发服务员压低了声音警告同伴。

    点好的菜式一个个被端上来，姜窈动了筷，鲜香爽辣的菜式很符合她的口味，她问：“让我帮什么忙？”

    靳贺游：“驱鬼。”

    服务员们猛地一哆嗦。

    “驱鬼？”姜窈重复了一遍。

    “有些冒昧，我前段时间置了个房子，后来才知道是凶宅。”靳贺游平平静静地说出凶宅这两个字，“所以，想请你帮我驱鬼。”

    “哦这个啊。”姜窈淡定挥手，“老本行了，简单。”

    “不过凶宅倒也不一定真有鬼，还得我先去看看才知道。”

    这话正中靳贺游下怀，他点头认真道：“应该的。”

    “至于报酬，绝对不会少了你的。”他说，“我能保证，给到的是市面上最高的价格。”

    “成交。”

    姜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嘴唇被染成偏红的颜色，倒看的靳贺游心里一紧。他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给了那边站着的两名服务员一个眼神。

    站了十几分钟都没动，一直在说小话。

    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