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敞开着，苏宴书站在门边，进退两难。

    丁安走近的时候，恰好听到梁队的说话声。

    “我可以等你发完脾气再来做笔录，凶手也可以等。”

    这话很残忍，血淋淋的逼迫林肆冷静下来。

    但是，很管用！

    苏宴书眼角余光注意到有人走近，偏头看到是丁安，脸上有种终于找到组织的无奈，小声说道：“可算来了，快劝劝，肆哥都知道了。”

    边说话边伸出手，拽着她手臂进病房。

    一时之间，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丁安身上，病房里的气氛诡异沉默。

    林肆余怒未消，看到丁安的那刻很震惊，他还不知道丁安早就来看过他。

    极力深呼吸几次，压着火道，“把门带上。”

    话是跟苏宴书说的，意思很明显，他要跟警方谈话，让他们两个人回避。

    丁安踌躇片刻，“好好说，我在外面等你。”说完，率先走出病房。

    病房的隔音并不太好，但是里面的人明显压抑着说话声，所以站在走廊的丁安和苏宴书，一点儿听不到里头的动静。

    仿佛，里面的人根本没有说话，正在大眼瞪小眼。

    苏宴书有点儿沉不住气，凑到丁安身边小声说悄悄话，“肆哥……不会动手吧？”

    对他的脑回路，丁安觉得感人，白他一眼，“他也得能打过吧。”

    里头可是刑警队的，身手有多好不用赘述。

    即便林肆疯起来顾不上这些，但他的身体会告诉他，根本动不了手。

    而且，刚才梁队说的那句话，丁安知道杀伤力足够，林肆再气也会明白孰轻孰重。

    聊了将近一个小时，病房门才从里头打开，梁队走出来，视线和丁安对上，丁安被盯得一愣，想避开视线，却听到梁队率先发声，“方便聊几句吗？”

    没有拒绝的理由，也不能拒绝，主要是丁安也很想知道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虽然从梁队嘴里打听到消息的可能性为零，还是要试试的。

    “你先进去陪肆哥，我待会儿就来。”丁安让苏宴书先进去。

    谈话的地方选在走廊尽头靠窗的位置。

    “叫你丁安？”梁队采取的开头很温和。

    但丁安听明白话里的意思，梁队已经清楚知道林家上上下下，每个人的资料她应该已经烂熟于心。

    更加不能掉以轻心，丁安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希望警方不要把无谓的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点点头，默认她对自己的称呼。

    “回来看林肆的？”语气轻松，更像是在闲聊。

    丁安从到医院来的那一刻就知道，早晚会遇上警方的问话。

    循环里，林肆错手杀林笙东之后，吴轩霖暗暗提点过她，张口就来的谎话，很容易被揭穿。

    想到吴轩霖，丁安有片刻走神，下意识点了下头。

    “事发当天，为什么不过来等？”梁队语调轻浅，说出的话却在丁安耳朵里炸开。

    手指在窗台上轻轻点着，林肆被送来医院的那晚，丁安就站在这里，远远看着。

    而梁队，注意到了！

    连一个可能是路人的人，她都有印象，丁安暗自咂舌，不愧是刑警队长，真难应付。

    “我来也帮不上忙。”解释的尽量简短，不容易出错，这是丁安想出来的对策。

    “我查过出入境记录。”

    意思很明显，梁队知道丁安圣诞节已经回来了，却一直没有出现。

    丁安心里了然，果然还是知道了，那晚包的这么严实引起她怀疑？

    “原本打算参加邬达的婚礼，不过我想我去不去好像都无所谓。”丁安回答的相当坦然。

    既然已经查过底，肯定知道她和林家的关系并不好，这个理由完全说得过去。

    只是林家接二连三的祸事，丁安回国却一直不露面，难免让梁队心里猜测。

    对上梁队探究的视线，丁安有一瞬间沉不住气，“我和林家关系不好，和大伯母、林肆的关系很好。”

    真要动手报复，首当其冲的肯定是林笙南，而不是林笙东。

    她希望梁队能明白，最主要是不希望她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丁安能想到的事情，梁队当然也能想到。

    否则这次问话早就该进行，而不是拖到现在。

    最主要的是，梁队查过她现在住的小区监控，案发时间她根本没有出门。

    无论是哪一起案子，看起来都跟她没有关系。

    梁队显然没想在这些问题上和她纠缠，“你大伯父一家和你爷爷关系怎么样？”

    “你是想问我大伯母和林家的关系？”丁安不笨，林笙东和老爷子的关系有多好，根本不用赘述，她想知道的是大伯母。

    想到大伯母，再想到林家老爷子，丁安嘲讽地撇嘴，“没什么好不好的，在他眼里，没什么重要过利益和他的面子。”

    能利用，关系自然是好的。

    在他眼里没有利用价值，不管是人还是物，都一文不值。

    林家老爷子能在商场上立足，靠得从来不是心慈手软。

    梁队再问了几个问题，没再多留丁安，等看着她进病房，小警员凑过来和梁队说话。

    “队长，林家倒是奇怪，上上下下都说老爷子好，除了这俩个人。”

    案子没有涉及，林家的事情多数都是从媒体上获取，或者道听途说。

    这回不一样，警方把林家的事情翻过来查过去，知道的可不是普通清楚。

    林家的说辞很简单，老爷子疼爱子女，更加疼爱孙子辈，包括常年在国外的丁安。

    只不过，在他们的说辞里，丁安是个叛逆的小孩儿，父亲再婚的事情她一直想不开，所以和家里不亲。

    其实，老爷子很疼她的。

    在没有见到丁安以前，梁队觉得疼爱与否的问题不大，而对林笙南来说，丁安是前一任太太生的，现在有妻有子，一个常年不回来的女儿，再疼爱也是有限的。

    但是，林家疼林肆不是秘密，林肆对林家的评价并不好，字字句句都是嘲讽，对林家的鄙夷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这次近距离和丁安聊过之后，梁队更有一种感觉，林家老爷子有秘密。

    林肆在林家失宠的事情，丁安刚才听到的时候，非常震惊。

    “查查他最近的通讯记录。”梁队吩咐小警员。

    这个他，指的是林家老爷子。

    林家的当家人，有秘密！

    既然他不说，只能警方自己挖。

    另一边的病房，丁安进来就看到林肆面无表情地躺着。

    他发火骂人，激动愤怒……

    这些可能性，丁安都想过，却没想过他这样——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死气沉沉，双目无神盯着天花板。

    苏宴书在边上坐着，嘴里嘟嘟囔囔喊着“肆哥……肆哥……”

    见丁安进来，连忙招呼她，“你快看看肆哥，一句话不说……”

    “小宴，你回去休息，今天我陪肆哥。”丁安打发人走。

    “可是……”苏宴书不放心，即便他现在已经很疲累也没想走。

    “放心吧，我又不能吃了肆哥。”丁安将人往外推。

    “那我回去洗个澡。”苏宴书不忘扭头对林肆说，“肆哥，我待会儿就回来，你们俩要什么和我说，待会儿我带过来。”

    把人撵走，病房里安静下来，丁安拽来一把凳子坐在病床边，“我坐这儿不吵你，想和我说话的时候，你再说。”

    然后，也不管林肆，拿着手机安安静静地刷。

    春槿还在家里，原本她要跟来医院，丁安没让，长途飞行过来，即便是不累，也该在家休息倒倒时差。

    况且，这会儿挺好，丁安有很多事情要想。

    林肆在林家失宠，这事儿从梁队那里听到的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

    老爷子的四个子女中，撇开女儿不说，两个儿子里更疼爱大儿子林笙东，是因为林笙东的人生大事都在他的掌控，比如婚姻。

    而林笙南的婚姻等于是在打老爷子的脸，丁郁不是他看好的儿媳妇，林笙南死活要娶进门。

    然后，林笙南外遇，在老爷子的眼里即便再不喜欢丁郁，她也是明媒正娶的儿媳妇。

    而外头的那些莺莺燕燕玩玩也就罢了，还要离婚娶进门，老爷子当然不乐意。

    林笙南又是逆着他的意思！

    即便现在只剩下林笙南这个儿子，老爷子也绝对不会讨好林笙南。

    只会更加疼爱林肆，让林笙南永远不会松下心里那根弦。

    为什么会对林肆突然改变态度呢？

    这很莫名其妙！

    丁安觉得自己肯定是想漏了什么！

    是什么呢？

    把循环里发生的事情都想一遍，丁安脑子里冒出三个字。

    她激动的站起来，椅子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动。

    看向林肆，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肆哥，我用下你手机。”

    林肆没有回应，丁安也不管他，抓过手机解锁，翻找起来。

    手机里的记录都还在，林肆和上次不同，当这条消息是垃圾短信。

    而丁安却记得，有个陌生号码谎称是林笙东的私生子，找上林肆。

    当时还是林肆拜托丁安去处理这事儿，这次循环里，林肆压根不知道丁安回来，所以这事儿可能压根就没管。

    上次在中心医院附近的咖啡馆，这个发消息的人虽然没见着。

    如果，这人真实存在呢？

    没得到林肆的回应，直接联系老爷子呢？

    证实是林笙东的骨肉，可能比林肆更乖更听话更好控制……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老爷子才对林肆转变了态度？

    丁安用自己手机拨打这个陌生号码，关机了！

    这是一条线索，丁安觉得不能藏起来，得联系梁队，让梁队查查这个陌生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