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凉爽,卯时日头未出,有些微凉,薄雾朦胧。
从雾中隐隐窥见形体挺拔的身影逼近,哪怕未见其颜,却已感受凌厉肃杀之气,侍官忙上前问安:“参见陛下。”
郑蘅出王后寝宫殿门,目光看向眼前雾气中的宫道,兀自上辇车。
“起!”侍官目光落在先前匆匆瞥见国君唇间血痂,迅速移开目光出声。
宫道之中辇车行进缓慢,远处天光渐而透出些许明媚霞光,缓慢驱散薄雾。
巍峨壮观的南豫王宫渐而清晰,悄然等待日出霞光照落。
郑蘅探手轻触唇间,隐隐能感觉刺痛,面上却无半分恼意,反而深邃眉眼间显露出少见的雀跃欢喜。
昨夜郑蘅闭目感受到裴兰的亲吻,情不自禁的拥住她。
纱帐垂落,光亮昏暗,混乱而轻盈气息声响彻耳旁,让郑蘅更是如痴如狂般沉迷其中,完全未曾察觉裴兰推搡抵触的轻柔力道。
直至突然间唇间刺痛之时,腥甜细微晕染舌尖,郑蘅方才回了心神,满是意犹未尽的询问:“怎么了?”
裴兰面红耳赤的撑起身,美眸满是嗔怪意味,因呼吸困难而气音微弱,娇媚而不自知道:“你还问我怎么了,难道你想吻死我吗?”
可郑蘅却无心观赏,只因发觉裴兰的身子不适,旖旎心思消散而空,满是自责的坐起身赔礼道歉,“对不住,方才都怪我一时昏了头,不如唤御医来瞧瞧?”
早就知道裴兰身子不好,但是郑蘅没想到她会虚弱到如此地步。
裴兰见郑蘅面露自责,倒也没多言,顾自平缓呼吸道:“算了,这么晚别麻烦。”
说罢,裴兰顾自裹紧被褥,心想先前真是被郑蘅一时迷了心智,否则怎么会鬼使神差主动亲了他呢!
明明只是想调戏呆子而已,结果险些反被他亲昏过去,说出去多没面子啊!
越想裴兰越郁闷,整颗脑袋裹在被褥装鸵鸟。
郑蘅完全不明白裴兰的反应,暗自懊恼自己方才失了理智,竟然险些伤了裴兰。
若是因此一回,让裴兰觉得自己毛燥无礼,往后再也不愿同自己亲近,那可如何是好?
“裴兰你若是觉得不高兴,尽管说出来,别不理我好吗?”郑蘅犹豫的探近身,目光不安的看着眼前一团被褥,煎熬等待她的处刑。
平日里裴兰若是不高兴,大多直白发泄,从未像现在这般沉默反应,这让郑蘅觉得非常危险。
正当郑蘅耸搭俊秀眉目,以为裴兰厌恶自己时。
没想裴兰突然从被褥里闷声道:“你好吵啊,我就是累了困了而已,要是再说话,我就咬死你!”
郑蘅闻声,先前灰暗阴霾消散一空,眉头舒展开来,浅笑时牵扯唇间伤痛,方才恢复几分平日里的沉稳模样。
幸好裴兰还愿意跟自己说话,想来真的只是困了。
“陛下,到了。”侍官的通报声召回郑蘅涣散的思绪。
郑蘅唇角上扬的幅度,亦迅速归于平静,渐而变成往日里不苟言笑的南豫国君。
这般模样与昨夜那因情而忧愁窃喜之人,判若两人。
远处从朝霞之中落出的璀璨日光落在南豫大殿最高处的王座,仿若璀璨夺目的云霞散发金光,分外招眼。
待到巳时,日光正是耀眼是,王后寝宫的裴兰懒散醒来,枕旁已经不见郑蘅人影。
裴兰暗自松了口气,正愁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艾芹领着欣儿等宫人从外间入内端水伺候梳洗出声:“小小姐,今日是个好日头,外面正暖和,不如待会也出去晒晒?”
“好啊。”裴兰添衣起身落座梳妆台前应着话。
艾芹立在身后梳发,偏头对欣儿出声:“欣儿,现下正好可以晒被褥物件,否则过阵子天冷,衣物就只能烘干了。”
欣儿点头应:“是,艾姐姐。”
而后欣儿同几个宫人去整理衣柜衣物。
忽地欣儿发觉一床被褥似是有人动过,便向艾芹询问:“艾姐姐,衣柜里有一床被褥像是用过不久,难道是忘记清洗了吗?”
艾芹视线张望那床被褥困惑道:“奇怪,这床新褥子小小姐还未用过,所以才收起来的。”
裴兰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们捧的是郑蘅夜里用的被褥,连忙出声:“我这几日觉得冷,所以夜里有时会搬出来盖。”
“小小姐夜里冷,怎么不跟奴婢说一声?”艾芹从住进王后寝宫就觉得分外暖和,却没想到小小姐竟然还会觉得冷,不由得担心小小姐的娇弱身子。
“哎呀,我就是偶尔觉得冷,并不常用,所以没怎么提。”裴兰试图萌混过关,偏头看向欣儿,“欣儿,你把被褥拿出晒晒就行。”
“是。”欣儿低声应。
艾芹见小小姐说的随意,只好停了询问,暗想看来夜里铺床得多铺些才好。
小小姐身子弱,若是又病了,恐怕非得好几月才能康复。
裴兰并不知艾芹心中所想,只是暗暗松了口气,顺带悄悄埋汰郑蘅叠被子技术不行!
待用过膳,裴兰坐在藤椅晒太阳,一边跟欣儿玩成语接龙打发时日。
“王后娘娘,陛下有请。”没想很快郑蘅身旁的侍官来传令,裴兰猜想应该是宫廷御医贾思的事有眉目了。
“知道了。”裴兰浑身晒得正暖和,缓缓起身应。
从王后寝宫到国君寝宫比去大殿要更近。
可从大婚至今,裴兰还是第一次去郑蘅寝宫。
本以为就算不如南豫王宫大殿一般恢宏气派,至少也应该跟王后寝宫规模差不了多少。
谁想裴兰抬眸一看,才发现相比之下郑蘅寝宫实在是“老破小”。
当然这个比较,仅仅限于南豫王宫大殿以及王后寝宫。
这处南豫国君的寝宫砖瓦廊道依稀可见陈旧,许是未曾修缮,所以瞧着颇有历史感。
不过森严列阵的宫卫,很快引起裴兰的注意。
“王后娘娘,陛下就在其中等候您。”侍官停在殿外恭敬出声,自从见识国君对这位绝代佳人风姿的王后何等宠溺,自然更是小心翼翼。
裴兰迈步进入其中,只见殿内并不明亮,灯火摇曳,略显昏暗。
最先入目的是一花卉盆栽,常见红花绿叶,可这盆栽却都是通透鲜艳赤色,犹如血玉雕塑,花苞并拢,尚未绽放,瞧着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裴兰心生好奇,便上前想要摸摸到底是不是塑料假花。
没想郑蘅忽地拦住裴兰接下来的动作劝道:“这就是皂玉花,不要离的太近。”
裴兰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宫廷御医,意识到郑蘅的担忧,方才停止手痒叹:“这花可长的真奇特。”
贾思于一旁解释:“王后娘娘有所不知,皂玉花就是如此奇特,所以无论是栽种培植都极其花费心思。”
“贾御医,又是从何得来呢?”裴兰觉得这宫廷御医瞧着并不像穷凶极恶之人,可他却用数十年的蛰伏谋害南豫王室,实在是令人好奇。
“回王后娘娘,微臣也是因缘巧合遇到此花,所以留了些花种。”贾思有条不紊的应答。
郑蘅面上并无半分热切,只是警惕护在裴兰周身出声:“按你所言,此花只在子时盛开,那寡人需要治疗多久?”
“三月至半年,应当即可见效。”贾思低头应话。
“可是寡人不放心此花。”郑蘅目光冰冷的看向贾思,“不如劳烦贾御医先用此花治疗半年,以观成效?”
“陛下,这、恐怕不妥。”
“贾御医不愿,莫非此花有问题?”
贾思没想到眼看计谋即将成功,竟然出了岔子,只得解释,“此花半年后便会枯萎死亡,到时再想养成一株至少需要三年,微臣是担忧陛下病情。”
郑蘅眼露杀意步步逼近道:“当年寡人父王就曾养过此花,而后性情大变,贾御医难道不知其中缘故?”
贾思神情微变道:“陛下所言,微臣不明白。”
话音落下,郑蘅拔出佩剑便将眼前的盆栽一分为二,怒叱道:“放肆,你还想隐瞒!”
只见皂玉花的汁液竟然如鲜血一般红润,而后迅速枯萎。
裴兰见郑蘅情绪不对,连忙上前探手握住他执剑的手拦住动作,偏头看向贾思出声:“贾御医,这并不是你的真名吧。”
贾思神情紧绷道:“王后如何得知?”
“这事你无须知道,只不过你的所有计谋陛下都已知悉,所以就不要再做无所谓的抵抗了,否则你的那位老仆人势必因你连累丢命。”裴兰知道郑蘅一旦真要迁怒报复,恐怕非得血流成河不可。
贾思叹息一声道:“事已至此,看来老夫是出不去这道殿门了。”
郑蘅冷漠出声:“你害死寡人母后,早该死了!”
“那老夫的全族又该谁来偿命呢?”贾思年迈的面容满是皱纹,眼眸里却满是愤慨,“襁褓之中死去的婴儿,他们难道就不无辜吗?”
这一瞬,裴兰竟然觉得贾思就是郑蘅将来的对照版。
仇恨,贯彻两人一生,直至死亡。
郑蘅皱眉出声:“你是老国君当年灭族的莫氏余孽?”
从郑蘅怀疑贾思起,就大量翻阅记录,老国君很少下达灭族诏令,除了莫孜全族。
贾思满是憎恨的看向郑蘅怒斥道:“这一切都是报应,你爷爷当年种下的恶果,导致他儿子血肉相残,十余年内南豫王室血脉迅速凋零,就连老天爷都在助我!”
裴兰于一旁听的是满头雾水,这段剧情原著小说里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