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她因为身子弱,在白云观寄名做个挂名女观,毕竟她娘亲当时是高龄产女,为求康健,还给她取了个小名,叫观音奴,便是让她在观音面前为奴为婢,以求菩萨能保佑她顺利长大。
后来这个小名便逐渐变成了音音,爹爹觉得这个名字不大尊重,太过矫情,唯有阿母和长风哥哥会这么叫她。
温婵的眼眶都红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不对,你放开我。”
他将她的双手按在背后,只微微用力,就迫使她不得不仰起头来,她不想看他,却不得不看他。
男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更加灼热,从她秀丽的眉毛到小巧的鼻头还有那樱桃一般,红而润的嘴唇,他下意识的,喉头动了一下。
“登徒子!放开我!”
温婵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她成过婚了,这个姿势太暧昧,太容易出事了,而且她已经感受到,这男人身上某种不可明说的变化。
她又羞又恼,又是绝望伤心,之前有猜想过,萧舜也许会以大局为重,但她总是抱着侥幸的心态。
萧舜爱她,旭儿又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就算弃她不顾,怎么可能会不管旭儿呢。
残酷的事实,却被眼前这个男人,毫不留情的说出口,她想要狡辩,想要冲出去找到萧舜,问一问是不是这样,可她什么都做不了,还被面前这个男人,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以一个如此羞耻的姿势。
“你确实为了你这个人,骂我一句登徒子,倒也不冤。”
这男人生的实在英俊,光凭这张脸,便会有许多姑娘爱他爱的要死,温婵强忍着眼泪不要垂下:“公子救了我,就是要羞辱我吗?”
他一愣,手中的劲儿却松了一些。
“公子生了一张这样出众的脸,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何必要逼迫我,我只是一个嫁过人的女人,不值得公子为我步步筹谋。”
他只是略松开手,她就想跑出去,被他一把拽住手腕,又不能动弹。
“你就这么不愿意同我在一起?我比你那夫君差了什么?他都不要你了。”
温婵几乎想要打他,骂他:“我都不认识你是谁,就要我以身相许,还要跟我夫君相比,你是个疯子吗?”
他似乎被激怒,一把搂住她的腰,咬牙切齿恶狠狠:“对,我就是个疯子,跟你夫君相比,我就是个路边可以随意被踩死的虫子是吧?他是天上的明月,我是地上的烂泥?可惜,你这娇软的玫瑰花,却注定要落在我这烂泥的手里!”
他低下头,就想亲她,温婵吓坏了,拼命的推拒。
而本来只是态度吊儿郎当,情绪却一直很稳定的男人,却不知听到了什么,像个爆裂的炸药桶一样,炸了。
他看起来是真的想要对她做些什么,生米熟成熟饭?污了她的清白?
温婵绝望之极,只想去死,温热的气息凑近她,他并不像那个唐突她的历城军,他生的英俊,身材高大结实,身上也没有有些男子那种让人厌恶的气味,反而有种好闻的新雪与琥珀的香气。
但就算如此,他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污她的清白,在这里轻薄她吗?
温婵恶狠狠的咬了他一口,趁着他吃痛,推开他,拼尽全力甩了他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他的脸颊上顿时浮起一个宣红的巴掌印。
门开了,几个侍卫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看到了男子脸上的巴掌,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广王殿下……您,您这是。”
男人黑着脸,沉声道:“出去!”
侍卫和内侍监面面相觑看了一眼,默默退出,还把门给带上了。
“广王殿下?”
温婵的声音很轻,轻的像一片细细的山风,说的话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
她很艰难,吐出口的话语像是用尽了全力。
“你是广王姜行?”
男人阴着脸,坐在她对面,不出声,只是沉默的看着她,而他的沉默,已经回答了一切。
温婵神色茫然:“所以,你就是那个姜行?破了我温家军阵,致我父兄下落不明,逼我夫君远走越州,攻破西京,自立为帝的那个,乱臣贼子?”
他并未因为被她甩了一巴掌而生气,摸了摸脸上发烫的巴掌印,他笑了。
“乱臣贼子?你错了,自古而来,胜者为王败者寇,孤不日将登基为帝,也许你以后要称呼孤,为陛下了。”
温婵神思恍惚,没想到,她被救了,却落入一个更大的贼坑中,直接落入姜行的手里,她可还有命在?
而更可怕的是,姜行可能不会让她清清白白的死。
若能用她,诱萧舜投降,可真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一头撞入叛军大官的手中,尚能有回旋之地,可这个人,是叛军的王,天底下最大的贼头,她不怕死,她怕的是求死不得。
不日便要登基的广王姜行,为什么要救下她,救下了她,为何又要把她放在这?还出言调戏她,说什么以身相许的话。
如果是别的男人,任何一个姜氏麾下的将军、官员,她可能会相信,他会因为她生的好看而动了色心,但面前这人,是姜行。
也不必质问他可曾娶妻,她绝不做妾,以此为理由拒绝了。
姜广王虽没有一个正式的广王妃,但以正妻礼娶的夫人,仍是有两三个,例如那位厉城军金将军的女儿金氏,便是这些夫人中风头正劲的一个。
而她在西京听闻,姜行后宫有名有姓,家世显赫的,便不下十几人。
如今终于见到这位传说中,青面獠牙、相貌丑陋的,爱好淫□□女的可怕魔鬼,果然不是传闻中那般,非但不丑陋,还生了一张极英俊的好相貌。
为什么会落在此人手中,她居然还没死,明明她已经做出以身殉国的打算,还吞下了毒药。
姜行沉默不语,让温婵更加害怕。
屋内的气氛凝滞的如胶糊。
他很想跟她说,没事的,不必怕,哪怕打了他一巴掌也是这样,面对他,她不必如此害怕。
然而刚伸出手,就见她微微往后躲,她不敢抬眼看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一直在抖动,晶莹的泪水挂在睫毛上,宛如两粒透明的露珠。
他的手顿在半空,紧握成拳,然后缓慢收回。
就好像,他想要碰一碰她的脸,想要安慰她一下,告诉她不要害怕,从没发生过似的。
“你怕我?”
温婵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随意说话,小命没了倒是其次,若是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再沦落成为萧舜的把柄,把温家的脸都丢尽,那她就真的活着都比死了难受。
“广王威名远扬,这西京,不整个大梁,谁不知道广王威名赫赫……”
她急忙补充:“并非是怕,而是广王能征善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在西京,广王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这马屁拍的狗屁不通。
怕怕的样子,让姜行心中一紧。
“威名赫赫?名不虚传?传的是我的美名还是恶名?”
姜行自嘲的话,让温婵不敢接话。
他看了她半天,对她伸出手:“过来。”
温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姜行面色更加阴沉,咬了咬后槽牙:“别逼我强迫你,最后一遍,过来。”
温婵吓得身子都抖了抖,期期艾艾蹭过去,还不是在他身边,在他对面垂头站着。
姜行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按在椅子上,瞧着她坐如针毡的模样,就觉得难受,拉过她的手腕,仔细看了看,他刚才虽然做出强迫她的姿势,其实很有分寸,并未用力。
若他当真用力,她怕是手腕都会被他折断。
没有红,连一道手指印,都没有。
姜行好似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手,门口那个脸生的内侍垂头进了来,挺厚吩咐。
“叫太医过来。”
内侍瞥了一眼温婵,明白他的意思,很快就出去,带来了御医。
不是宫里的太医,温婵看过了,脸生的很,也是,若姜行已经占据皇宫,这些治病的太医和服侍的内臣,自然全要换一批,谁知里面会不会有前朝忠臣,要是下个毒刺个杀什么的,岂不是糟糕。
不用姜行吩咐,那脸生的太医便给温婵行礼。
“请夫人伸出手来,臣好给夫人把脉。”
温婵一愣,看了一眼姜行,叫夫人其实也没错,她嫁过人的确可以称为夫人,但她又是前朝王妃,而姜星的妻妾们,因为他还没登基也没册封,被底下的唤一声夫人,似乎也使得。
姜行托着下巴,没看她。
她只好伸出手,太医在她手腕盖了一张手帕,切了脉,却是像姜行禀报:“回殿下,夫人体内并没有什么余毒,只是郁结于心导致脾胃虚,不思饮食,多放宽心些,好生养着,便是了。”
没有毒?姜行身边的大夫竟是神医吗?
她吃的可是见血封喉的鸩毒!
姜行让太医开些温补的药膳,放缓了声音:“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只留下这一句话,他便走了。
居然就这么走了?温婵还有点懵,想要去拦住他问一问,到底打算将她怎么样?
可她还很惧怕,更不敢上手去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进来那队婢女要服侍她梳洗,而这一回,为首那个婢女,又变了,不是先前那个。
此人很奇怪,一进来看到了她,就红了眼眶,几乎要落下泪来,激动的要来握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