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春天之后，万物复苏。

    文学院是a大最古老的学院之一，楼下有一棵百年古树，引得不少游客慕名而来。

    冷酷无情的下课铃声对于学生们来讲无异于救命符，原本死气沉沉的教室，因为这道铃声被唤起活力。

    学生们从座位上蹦起来，望着舒郁的眼神欲言又止，钟概扭扭捏捏地跟在室友身后，走到讲台，微微停住脚步。

    “舒老师，我们都相信你是清白的。和学生们一起追星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好人！”

    舒郁：？

    完全看不明白这群小孩又在发什么疯。

    学生们全部离开之后，舒郁照常拎着她的帆布包往办公室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舒郁总觉得投向她的视线比之前密集了很多。

    舒郁并不是会因为别人让自己徒增烦恼的性格，她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往办公室走。

    “是不是她？感觉很像诶。”

    “哇，真是没想到a大也有这种新闻，好离谱。”

    “算了算了，死者为大，我倒要看看a大打算怎么处理她。”

    窃窃私语传进舒郁的耳朵里，她并未太在意，回到办公室，却发现气氛格外凝重。

    系主任和曲少擎也在，两人脸色都不好，看见舒郁，冲她招手。

    舒郁不明所以，从温和的系主任的讲述和曲少擎的冷嘲热讽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网络发达之后，经常有真真假假的消息传出。

    一夜之间，网上突然爆出知名作曲家顾月铮不久前离世的丈夫和学生有不正当关系，而且不止一名学生。

    但是对方的矛头直指舒郁。

    a大回复速度很快，直接否认了这档传闻，依然阻挡不住消息愈演愈烈。

    舒郁此前开学季因为姣好的面容还在网上小火一把，现在反而成了扎向她的利刃。

    事情已经演变到了全网攻击a大。

    “他们怎么敢把李老师拉下水的？”舒郁脸色平静，手上却生生掰断了一根签字笔。

    不久前因为湛抒清去参加李里的葬礼被人拍到，他们轻而易举地解码了李里的身份。

    “所以我们怀疑是a大师生做的，不然不可能这么清楚老李的人际关系。”

    系主任拿着资料，眉头紧皱：“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线索断了，爆出这条消息的是个营销号，收钱办事。”

    “我倒是觉得对方像是冲着舒郁来的。”曲少擎沉吟片刻，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新传学院院长。

    舒郁刚刚毕业进入教职工团队，他们预测过她可能有的各种反应，唯独“能够保持冷静”这条被他们认为可能性最小。

    曲少擎悄悄打量舒郁，看她仍一脸认真打算听从学校安排的样子，有些愧疚。

    不仅是因为她的愤怒为了李里，也因为他们即将宣布的决定。

    “一般来讲，学校建议先休息一段时间。”系主任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a大校园对外开放，游客们仅凭身份证就能进校参观。

    对于现在处于风口浪尖的舒郁来说，并不算是个好消息。有些极端人士搞不好会冲进a大，做什么伤害舒郁的事。

    舒郁能够理解学校的考量，如果她这种时候还在工作岗位，大家应该都很困扰。

    “她又没错，凭什么要避风头？”曲少擎吹胡子瞪眼，下一句声音却低了下去，“但是李老师说得也有道理，安全第一。”

    舒郁看明白了，他们应该早已经商量好了，现在只是通知她结果。

    系主任眼神温和，安抚这个新入职的年轻老师：“不要担心，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了。”

    哪种过去呢？是还李里和他所有学生们的清白的过去，还是从此学校查无此人的过去？

    舒郁突然有些疲倦，甚至有些庆幸李里已经走了。

    他老人家为人正直，到了该退休的年纪，突然遇见这么一桩事，必然会把他气得不轻。

    现在倒是还好，承担大众舆论的只有她自己。

    舒郁突然想到顾月铮：“那顾老师呢？她受影响了吗？”

    一般来说，作为被编排的无辜原配，顾月铮只会被投以同情的目光。

    顾月铮如往常一般到音乐学院上课，发现学生们的视线都怪怪的，像是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般。

    上完课，顾月铮才从经纪人那边得知情况。

    和李里携手相伴几十年，加上最近和舒郁、游翩然都走得近，比起乱七八糟的声音，顾月铮自然最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沉吟片刻，果断道：“澄清消息，不要影响舒郁的生活。”

    不止如此，顾月铮还让经纪人联系了熟悉的公司帮忙操作，打算先把这件事压下来。

    除了顾月铮，游翩然和湛抒清也都纷纷行动，各自砸钱压新闻。

    这件事背后有一个操纵者，像是跟他们较劲一般，一个撤下去，一个买上来。

    游翩然抛弃了自己作为一个企业管理者的身份，拿着她有很多人关注的号发言。

    尽管知道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自己一定会被骂，甚至会连累公司。

    游翩然站出来，果然分担了一部分火力。

    有很多人借机泄愤，把对游戏的不满发泄到她这里。更多的是闻风而动的苍蝇，公司旗下的游戏app被各大平台刷负。

    这还是他们公司成立以来，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舆情风波。

    苏繁看着专注写稿的湛抒清，他脸上一派严肃，像是在写结婚请柬。

    她拿着手机出去和游翩然打电话。

    “你怎么想的？这趟浑水你也要冲？”

    “我是权衡利弊之后才发的，”游翩然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靠谱，“现在大家骂得越狠，之后真相大白，触底反弹得越厉害，我相信我们的流水能再创辉煌。”

    苏繁：“……”

    舒郁这件事影响真的很大，有很多自称为“a大学生”的账号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真真假假的消息混到一起。

    有人为李里和舒郁说好话，也有人如同亲眼所见一般指出他们关系不正当。

    看着话题下各种各样的讨论声音，苏繁叹了口气。

    娱乐圈最熟悉这套踩高捧低，但是热度这么大，必然不是舒郁的竞争对手能够做到的。

    原本这件事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可是湛抒清是个恋爱脑，见不得舒郁被泼这种莫须有的脏水。

    作为经纪人和合伙人，对于湛抒清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的行为，苏繁不支持，但也无法反对。

    她和舒郁因为湛抒清交集渐渐多起来，也很难做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发酵一天的新闻终于在傍晚被推上高潮，因为出现的并非活着的当事人舒郁，而是在此之前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湛抒清。

    湛抒清第一次发一篇长长的微博，甚至配满了18图，每一张都是舒郁，或者出现她名字的奖状。

    他用旁观者的视角讲述了舒郁这些年的努力。

    有不少粉丝选择相信他，但更多的质疑声冲来。

    【也真是稀奇，原配和投稿里的其他当事人都要替这个舒郁说好话也就算了，就连湛抒清都下场了，这背景也太厚了。】

    【好奇舒郁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该不会攀上了巨佬让他们不得不出来站队吧？】

    【非实名举报你们也相信？这种瓜我一口气能编无数个。】

    【湛抒清脑残粉快算了吧，你们哥哥说什么你们都信，没长脑子吗？】

    湛抒清发完微博就出门了。

    从知道出事开始，湛抒清一直在给舒郁打电话，可惜从一开始的暂时无人接听，变为关机。

    想来也是，这种程度的操作，她的电话早该被无数陌生人打爆了。

    湛抒清曾经感受过这样的“热情”，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不能去学校找她，湛抒清按照苏繁的叮嘱，打算去舒郁家蹲守。

    明明早晨太阳正好，到了下午，天色却阴沉下来。

    风还带着凛冽的寒意，湛抒清进不去，只能找个背风的角落安静等待。

    舒郁确实还在学校里忙碌，手机一关，她的世界非常安静，只有老师们的关切和问询。

    数计学院派来的两个帮忙追根溯源的老师是熟面孔。

    肖樾看着舒郁，几次张口，都没找到机会安慰舒郁。

    舒郁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像是丝毫没有被这件事情影响。

    她冷静地跟大家分析着情况，积极提供线索，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

    暂时没什么头绪，大家提出先送舒郁回去。

    “舒老师，你辛苦了。”肖樾小声道。

    舒郁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你们才比较辛苦，本来不需要忙这么一通的。”

    肖樾被她的笑容晃了眼，竭力压住心跳，问：“舒老师，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你自己的话，我们都很担心。”

    东西已经收拾好的舒郁没答应，她点了点在办公室外徘徊的方畔溪，笑着拒绝：“我还不知道要离校多久，有些事情要跟师妹交代一下，她送我回去就可以，多谢肖老师的好意了。”

    尽管失落，肖樾还是尊重舒郁的意见，将她送到门口。

    方畔溪确实找舒郁有事，作为同样被拉下水的女学生，她知道现在矛头都在舒郁身上，有些担心情况。

    “放心，学校是担心我的安全才让我暂时休假。”舒郁跟着方畔溪往外走，温声安慰她，“曲院看起来凶，你需要什么资料就找他，或者给我发消息也可以。”

    她如同交代后事一般，絮絮叨叨跟方畔溪说了很多，就连工位上的茶包也交代方畔溪：“是专门给你留的，拿东西不能久放，我家里还有，而且是养生茶，你平时喝奶茶多，不如试试纯茶。”

    方畔溪一一应了，叹了口气：“师姐，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