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交代完最后一句话，殿外的落雨声渐渐减小，传来些雨后蝉鸣来。

    他将目光投向白霜月，探究地打量片刻，随后眯眸看向殿外，问身后侍从道：“今日在皇弟殿中呆了好些时辰，不知父皇南下到何处了。”

    “殿下，皇上还留了许多政务等着您去处理。”那侍从语气有些忧心忡忡，“殿下该回了。”

    “也是。”太子缓缓站起身，捋了捋衣袖，随后对众人道，“那今日便到此，本王先回殿了。”

    “恭送太子殿下。”对面三人巴不得太子早些走，忙躬身礼送。

    白霜月学着他们一同行礼，低头想起方才太子的眼光，一种异样感从心中升起。

    等到太子一行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众人都松了口气似地，浑身逐渐放松下来。张丞相眼神沉贽地看过来，语气阴阳道：“首辅大人还真是好大的面子，居然能让太子前来撑腰，在下实在佩服。”

    “有多大的能力，便能撑起多大的面子，张丞相莫非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陆暮知丝毫未恼，挑眉轻笑道，“有些人能力低下，还要做那些腌臜事，自然也只能被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撑腰。”

    听到这句话，白霜月都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陆暮知这明目张胆地指桑骂槐，与方才的言语简直判若两人。

    三皇子也听出了他话外之意，虽然心中有怒，但不能发作，冷笑道：“首辅大人说不定高看自己了，就算皇上已经南下，谣言又岂是那么好平息，你真以为太子殿下来了，是好事？”

    他看向白霜月，眼神中的狠毒之意已是丝毫不藏：“等到时候皇帝知道你娶了这么一个女人，不知道首辅大人是保得住你的地位，还是你夫人的命。”

    说罢，他大笑着出了声，似乎讲完这话心中很是痛快。

    陆暮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淡淡回应道：“何必我以为，很快就会见分晓，不是吗？”

    三皇子的笑声戛然而止，面上神经抽搐了几下，看向张丞相与白国公，那二人面上是不知所措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懂陆暮知这话中的意思。

    “……陆暮知，要不我们商量商量？”三皇子过了许久，才艰难开口道，“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又何必做呢，是吧？”

    “既然三皇子一早就觉得是两败俱伤，为何要开头这个头？”陆暮知笑了，眼角挑起的弧度极好看，但眼神中却蕴藏着令人惧怕的寒意，“更何况，三皇子现在还以为，最后的情形是两败俱伤吗？”

    “你什么意思？”三皇子有些急了，上前走了一步就欲拽向陆暮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很快又稳定下情绪，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道：“首辅大人，这话我听不明白，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他眯起眼睛，向陆暮知伸出右手：“毕竟无论怎样，我们都是要在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将情况弄得那么僵。”

    陆暮知直接无视了三皇子的手，转身牵起白霜月，声音轻柔许多：“我们走吧。”

    “……好。”虽然有些摸不清现在的状况，但白霜月乖乖点了点头，跟在陆暮知身后向殿外走去。

    “慢着！”三皇子气急败坏地高喝一声，门口的侍卫立刻拦下了两人。析言见状，拔出腰间之剑横在人前，几人兵冗相见，一股剑拔弩张的意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首辅大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就这么走了，很不礼貌。”三皇子绕到侍卫身前，抬手示意他们退后，随后问道，“究竟是能商量，还是不能商量，今日在出这殿门之前，你必须给我回答了。”

    感受到这话中阴恻恻的威胁之意，陆暮知将白霜月护在身后，随意抬眸瞥了三皇子一眼，缓缓道：“三皇子与其跟我商量，还不如先跟张丞相和白国公先商量一下。”

    “……首辅的意思是不同意商量？”三皇子憋着一口气，竖眉道，“陆暮知，你当真想好了？今日出了这殿门，可不会再有你后悔的机会。”

    陆暮知表情未变，甚至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后悔？难道三皇子曾听说过我后悔的传闻？”

    “……”三皇子说不出话，只能无言咬牙道，“从前未后悔过，未必代表今后也不会后悔，陆暮知，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三皇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希望将来三皇子也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陆暮知一字一顿道，随后将白霜月揽近，迎面走进那阻门的侍卫：“还请三皇子让您的侍卫通行。”

    三皇子看了他们背影片刻，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挥了挥手，示意侍卫让开。

    “走吧。”

    陆暮知低头在白霜月耳边小声道，声音温柔了许多。

    白霜月点头，跟着陆暮知的步伐走向殿外。

    她虽背对着人，但每迈出一步，都能感受到背后三皇子一行人尖锐的视线正盯着他们，教人浑身不自在。

    出了三皇子殿门，白霜月的背上已出了层薄薄的冷汗。她心有余悸的回望片刻，又等走出百米后，忧心忡忡地低声对陆暮知道：“夫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陆暮知自然有办法保住她，但是谣言确是没那么好平息的。

    “娘子不必担心。”陆暮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貌似毫不担忧道，“今明两日，我定会叫这谣言彻底消失在皇城内。”

    “两日时间……足矣？”白霜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暮知点头，从容不迫地走着，等到首辅殿外，他向白霜月道：“今日下午你就在府中，我去处理，明日若有空，我再带你去宫中。”

    白霜月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见云溪和流月急匆匆地从府中跑来，流月扑到她身边，面色焦急中带着激动：“夫人，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了？”

    她问完这些才看到陆暮知，忙和云溪一齐蹲身行礼道：“首辅大人。”

    陆暮知轻轻仰首示意两人起身，随后道：“下午在府中照顾好夫人，今日就不要再出门了。”

    “是。”流月回答道。

    她看向白霜月，咬了下唇，随后有些愤愤道：“不知道谁传播的谣言，现在就连宫女太监都知道了，在御花园还冲撞夫人，我现在想起来还生气呢！”

    “冲撞夫人？”陆暮知蹙眉，问白霜月道，“夫人，可有此事？”

    方在三皇子殿中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这会儿心下逐渐平复，这些被遗漏的记忆也逐渐恢复。

    白霜月想着御花园发生的事情，点了点头：“是遇到了宫女和太监传谣……”

    她又仔细想了想，回忆起了名字，默念道：“宫女似乎叫幽兰，太监不知道......”

    “当时夫人还跟他们说，等这个谣言解决了会亲自去问他们是怎么一回事。”云溪瘪着嘴，接话道，“如今首辅大人来了，夫人可得好好管教管教那些人，真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原本在御花园中时，白霜月还有些生气，但是经历过三皇子那一遭，她现在只求安稳，一切脾气都烟消云散：“罢了，不过是一些宫女太监，也不必计较。”

    “那怎么行！夫人今日不教教他们，明日他们便更加肆无忌惮了！”云溪表情十分焦急，眼睛都快瞪成了铜铃。

    她转向陆暮知，求道：“首辅大人，您可要替夫人做主，奴婢当时在御花园中听到那话都气急了，更何况谣言诋毁的是夫人呢？”

    “云溪！”白霜月害怕会打扰到陆暮知接下来的计划，忙打断了云溪的话，对陆暮知道，“那些宫女太监不重要，夫君还是先把要紧事做完，不必管那些多余的。”

    陆暮知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凝望着白霜月，眼神中的情绪晦涩难猜。

    白霜月见他眉头有些微微蹙起，眼底也晕开一抹无意识的韫色，不由得有些紧张，小声道：“夫君……生气了吗？”

    陆暮知摇了摇头，垂下眼眸掩藏住眼下的神色，拉起白霜月走入殿内，随后顺着长廊将她带到了卧室。

    “一会儿让夫人在休息，你们守着夫人。”陆暮知扬声对跟在身后的云溪和流月道。

    等到两人应声，他便推开卧室门，缓缓走进，再关上门。

    室内没有点灯，虽是白日，但光线仍旧有些暗。白霜月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左右张望片刻，问道：“夫君是有什么想对我说？”

    陆暮知抬眸，与她静静对视片刻，忽然之间张开双臂将她抱住。

    太过突然，白霜月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将头搁在陆暮知的肩膀上，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浑身都动弹不得。

    等她感受到身上来自陆暮知的体温，才终于反应过来，手指微微颤抖着想要揽住他的腰，却有些不敢，咬住下唇，从唇缝里哼出一句：“夫君这是做什么……”

    “霜月，信我。”陆暮知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带上了从未听过的浓重情绪。

    “下一次，我定不会让你再遭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