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首辅大人这话说的,倒是叫我好生好奇。”三皇子做出一副讶异的表情,扬眉道,“我不过是处理一下朝事,都是份内的义务,怎么到首辅大人口中倒成煞费苦心了?”
“三皇子的苦心旁人不知,但臣子们自当是最清楚。”陆暮知面上浅笑着答道,眼神却阴冷地扫了一圈周围人,“今日三皇子特地放下身段替臣处理谣言,臣感激不尽,如今赶来,正是不想让三皇子的这番苦心白费。”
“首辅大人能主动来,也是小王的荣幸,不过这个传闻是出在陆夫人身上,哪怕首辅大人您再想保她......”三皇子颇为可惜的咂咂嘴,摇着头道,“恐怕也是保不住的。”
“三皇子,如今一切都还未查明,难道你就认定了我夫人有罪?”陆暮知眯眸,眼中寒意刺骨,“还是说,三皇子根本不想去查了?”
“查,当然要查。”三皇子慢悠悠地回到位置上,抬手示意陆暮知和白霜月坐下,“我自然也想替陆夫人澄清一番,毕竟陆夫人出事,别人首先想到的都是首辅,对首辅大人您的名声多不好。”
他斜眸看向白国公,补充道:“况且,陆夫人还是白家女儿,她出了事对白家影响也不好,你看看白国公这是心急如焚呐,都亲自上门求我来了,我怎能不处理?”
白国公被提到,这才反应过来,忙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拱手,一脸苦相道:“是啊,我自然也是希望她没有做那些丢人事的,可是......可是如今她就是做了,我这个当父亲的怎么能不伤心呐......”
说着,他还用袖子抹了两下眼睛,一副伤心落泪的模样,随后偏向陆暮知,道:“实在是对不起首辅大人,白某没有教好女儿,还请首辅大人原谅白某。”
这一席话无异于板上钉钉了白霜月勾引张丞相,再配合上假意的表演,直接教她百口莫辩。白霜月袖下的拳头紧握,身体微微发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与这些泼皮无赖生气。
既然没有做过的事情,自然是有办法否认,只是如今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证据去否认了。白霜月看向陆暮知,只见对方神色未变,视线相接时还微微勾了勾唇角,似乎在无声地安慰她。
白霜月安心了些,只等着陆暮知的回应。
“白国公知道自己没有教好女儿,还要将女儿嫁人?”陆暮知过了许久才开口,语气冷淡,“张丞相是该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管教方式了,否则白大小姐也不会被张丞相退婚。”
“......”陆暮知这番话戳中了白国公嫡女被退婚的痛点,他一瞬间悲伤的表情都演不出,瞪着眼睛,又不敢得表现太过恼怒,只能低头道,“是臣的错,臣以后一定管教好女儿。”
“不必了,既然霜月嫁给了我,她就是陆夫人,不再是白小姐。”陆暮知冷笑一声,喝了口茶,这才缓缓道,“出了事情,自然应当由我亲自管教。”
“首辅大人说的是。”白国公忙道,随后看了一眼张丞相,继续道,“只是这事情的原委......大人就需问张丞相了。”
他说完,知趣地退到一旁,张丞相起身行礼,向后招了招手,侍女很快便上前,将那块包着玉佩的绸布打开。
“首辅大人,这便是昨日陆夫人给我的玉佩。”张丞相道,“说是什么......定情信物,还真叫人臊得慌呢。”
他说着,还偏了下头,真做出一副难以直视的羞耻模样,和前日那毫无廉耻的样子判若两人,看得白霜月一阵阵犯恶心。
陆暮知上前一步,将那玉佩提起,透过门外照进来的日光仔细打量着,忽然笑了:“这玉佩倒是做得精致,看这流苏,崭新的料子,还带着金丝。”
“这玉佩是霜月母亲的遗物,不曾想她竟为了荣华富贵,连这玉佩都不要了......”白国公急忙道,“这种女儿嫁给首辅,实在是侮辱首辅大人您的颜面啊!”
“陆夫人说这玉佩是假的,刚才三皇子已经给了陆夫人验证的机会,而现在......”张丞相瞥了眼白霜月空空如也的手,“夫人反驳的证据在哪儿呢。”
“......”白霜月无法回答,求助地看向陆暮知。而陆暮知只是看着那玉佩,似乎没有看见白霜月的目光,也没有出声。
许久未发言的三皇子突然笑了,语气悠悠道:“首辅,你平日里最得我父皇器重,简直比我这个三皇子还更像他的儿子,若是父皇知道你的夫人这样负你,只怕是要大发雷霆。”
他说罢,唇角勾得更上:“如今证据都摆在面前了,陆夫人又无法自证清白,就算是张丞相胡乱编造,只怕也不会有人信了,那么,首辅大人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他这突如其来的两句话,让本来因为焦急而头脑有些混沌的白霜月刹那间清醒了。
三皇子表面上是在秉公处理,但实际上,话里话外都在用她威胁陆暮知。
陆暮知是皇帝义子,能坐到首辅之位想必极受信任,若是让皇帝知道首辅夫人勾引臣子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哪怕一切都只是谣传,在天子之怒下她也难以脱身。陆暮知要想保全她,则一定不能让皇帝知道此事,只能暗中解决。
但如果陆暮知真的暗中解决此事,那么这些已经放出去的谣言便无法收回,或许不久京城人人都知首辅妻子红杏出墙,成为茶余饭后谈资笑料,不仅对首辅的名声威望影响巨大,更是让陆暮知脸面全无,两人此后难以交心。
无论选择怎样解决,似乎都不是好办法,从谣言传出去的那一刻,这盘棋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局。
所以当初他们之所以安心放自己回陆府,不是想置她于死地,只是自信无论怎样,她都一定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殿外天色有些阴沉来下,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又要下雨了。
白霜月睫毛颤抖着,心中一片空白,就在此事,陆暮知突然开口,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笑意:“如果此事是真的,那我自然会审问清楚后,按照我朝律法处理。”
“哦?”三皇子惊讶地拍了下手,“首辅大人,陆夫人可是你亲自求娶的,如今说审问就审问,是不是太不给白国公面子了?”
“身为人妻勾引朝臣,足以休妻处死。”陆暮知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不紧不慢道,“难道白国公,还需要我这一点微不足道的面子?”
“不需要不需要。”白国公忙摆手,看了眼白霜月,迟疑片刻,又道,“她干出这种事情,无论首辅怎样审问都是应当的,不必顾及我的面子。”
“如今圣上重视白家,白国公的面子自然无人敢不给。”三皇子慢悠悠补充道,随后起身走到白霜月跟前,弯腰看她的脸,语气带着几分玩味,“陆夫人,你可知首辅平日里审问犯人,都是用的什么刑罚?”
白霜月低着头不回答,三皇子也不恼,自顾自地数着手指头说下去:“杖责和鞭打都只能算作吓吓人的小儿科,什么砍去手脚,拨皮抽经,口灌水银......这些不过是首辅大人用过百分之一的刑罚罢了,在这皇宫之中,最擅长用手段折磨人的可非首辅莫属。”
他说着说着,停顿一下,貌似可惜地叹气摇头道:“陆夫人生的如此标志,哪怕有错,小王也是在不忍心看到陆夫人受此折磨。不如......你现在向首辅大人认个错,说不定小王还能替你向他求情一番?”
他这话外之意白霜月听得明明白白,分明就是借着陆暮知残暴的名声恐吓她,想让她迫于压力承认自己勾引了丞相。只要她一旦亲口承认,这件事便不会再有还的余地。
白霜月知道陆暮知那样说,一定有自身的考量,她能做的只有相信他。
她偏过头去,冷声道:“从未干过的事情,我为何要认错?三皇子若是想用屈打成招那一套威胁我,是行不通的。”
三皇子听到回答,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不屑地轻嗤一声,看向陆暮知道,“首辅大人,你这夫人还真是好骨气,到现在还嘴硬着呢。首辅大人可不能随便审了就草草结束,毕竟此事还有关大人您的脸面,哪怕大人自己不在意,皇帝也替你在意。”
陆暮知喝了口茶,随后抬眸看向三皇子:“三皇子交代的事情,我自然会办好,只是臣到现在还有一个疑问。”
“哦?有何疑问,首辅大人请讲。”三皇子回答。
“三皇子既然认为我夫人有错,我自然相信三皇子的判断。”陆暮知放下茶杯,手指敲了敲桌子,眉头蹙起,“但是凡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尽管几率很小,但现在也并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那玉佩就一定是我夫人给张丞相的。”
他眼神薄凉地看了一眼张丞相,道:“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知道我与张丞相不合,若是我审不出夫人什么,又或者发现是众人判断错了,三皇子又会如何处理张丞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