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从前白霜月养在白家后院,虽然备受冷落,但偶尔也能从嘴碎的婆姨和仆从那儿听说一些前堂之事。

    白家虽然势利,但是她此前未曾听说白家对首辅有什么不满,更何况在自己出嫁前白父都是明面上巴结陆暮知,怎么会在自己出嫁这短短几个月性情大变,一转头跟着张丞相去陷害首辅?

    即使白绮梅想要嫁给张丞相,白国公也不至于是非不分到如此明目张胆地跟首辅作对,更何况如今两人已经退了婚,他在张丞相那边也只能算是吃力不讨好,又何必费尽心机设这一个甚至不算局的局?

    白霜月不明白白父的目的,只能猜他这是针对自己而来。他恨自己夺走了嫡女的东西,又怕自己将来会踩在嫡女头上,所以不惜鱼死网破也要毁了她。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比我们想的更复杂,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

    陆暮知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打断了白霜月翻涌的思绪。她略有怔愣地看向陆暮知,对方依旧是神色自若的样子,轻浅开口继续道:“朝堂之争,在外人看来很是复杂,但其实最为简单,无非金钱名权,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他顿了顿,幽幽叹息一声,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无奈:“当一个人拥有太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好像坐在金山上,落下去不是摔死就是被豺狼虎豹拾去,只能继续朝上爬,哪怕已经厌烦了这一切。”

    白霜月听出了陆暮知这话外之意,她迟疑片刻,小心问道:“夫君......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我拥有这一切太久,自然对一切早已厌弃。”陆暮知和白霜月对视,眼神温柔而认真,“有欲才有求,如今我最想求的已经求到,其余一切都不重要了?”

    “最想求的?”白霜月好奇,“是什么?”

    “......”

    陆暮知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那样看着她轻笑起来,随后深手撑住额头揉着太阳穴,向她的方向倾斜了一下身子,另道:“娘子可知,那日为何太子殿下会及时赶到三皇子殿么?”

    这个问题问得让人有些生疑,白霜月迟疑着道:“不是夫君叫浑言去请了太子殿下......”她话说了一半便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嘴。

    陆暮知轻笑着摇头:“想必娘子也想到了,太子殿下为东宫之主,尊贵仅次于天子,不过是一件散播在大臣与宫人之中的谣言,浑言又不过是首辅的影卫,怎么能请得动太子殿下亲自出马。”

    “难道......”白霜月心中“咯噔”一声,“太子殿下是......特地来的?”

    她想起那日析言说“不过这宫中的风云瞬息万变,从来不要想着能依靠谁是最好”,不由得一个激灵,心觉这话中的深意自己竟此刻才想到。

    太子何等尊贵身份,竟然会屈尊降贵亲自处理宫廷小事,这其中恐怕有什么更深的缘故。

    “我在外人看来和太子为同一阵营,寻常人只会觉得太子殿下是为了保我。”陆暮知不急不缓继续道,“可是以三皇子的身份,无论是想阻止你回殿,还是阻止我去请示太子,都轻而易举。”

    白霜月皱起了眉头,右眼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低声道:“所以......三皇子是特地让我们去找太子的。”

    “不如说,太子是特地来的。”陆暮知凉凉一笑,眼底浅蒙上了一层阴霾,“说到底......”

    他没有说完,话音戛然而止,只剩马蹄声和车轮声交替回响在耳边。

    白霜月自然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是什么,太子特地为此件小事前来,若非相助,只能是因为他将陆暮知当成了威胁。只是陆暮知位高权重,哪怕是太子想要除之以绝后患,也只能剑走偏锋,在暗中使绊子。

    这种事情人皆心知肚明,但却不宜说出口,烂在肚子里最好,但这骤然的沉默还是让白霜月心头一紧。

    她张了张嘴,最终决定不再追问,有些愧疚道:“是我连累了夫君,若不是我那日去了那茶楼,一切都不会......”

    话音未落,陆暮知骤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嘴唇撞上温热柔软的触感,白霜月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又不争气地红了耳根。

    她嘟嘟囔囔半天,勉强挤出一句:“夫君又捂我嘴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许嗔怪之意,语气中带着些小猫挠痒似地撒娇,听得陆暮知喉头一紧,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我不愿听到娘子说这些话,只是因为这些事情与娘子毫无关系,全然是嫁给了我才会发生这些事,若说连累,也是为夫连累了娘子。”

    “怎么会是连累?!”白霜月听到这话,急得忘了矜持,抓下陆暮知覆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睁圆眼一字一句认真道,“夫君将我带离白家,这是我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如果不是夫君,我恐怕会,会......”

    她本想说“日日生活在忧愁苦恨之中”,但想直到新婚夜前她也不知道陆暮知身份,还为此失眠痛苦过几日,便将这话吞了回去,转口道:“恐怕嫁给从来不认识的糟老头子,过着鸡飞狗跳的日子,如今只是想想就觉得实在可怕!”

    陆暮知被她这话逗笑了,拉着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上下握着,调侃道:“那至少我不是糟老头子,短时间内也变不成那副样子,娘子大可放心。”

    “......放心是放心,”白霜月小声嘀咕道,“只是夫君如此日夜操劳,还是要小心身子为好。”

    这本只是一句普通关心的话,但是在此刻场景中隐约生出了些许其余意味。陆暮知眯起了眼睛,道:“娘子放心,我定不会在操劳中日渐衰老碍了娘子的眼,也不会不注重身体康健,让夫人变成寡妇的。”

    “……”

    白霜月听到这话,便想起此前两人在后园的“寡妇”之争,只觉口唇有些干涩。

    她舔了舔唇,决定绕开这个有些危险的话题,便顺着此前正题问道:“夫君前去江南办差,是皇帝的意思,太子知道吗?”

    “娘子话题转换得好快。”陆暮知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白霜月的小心思,但没有多说什么,扬眉浅笑回答道,“是皇帝的意思,太子自然也知道。”

    “......那太子殿下既然知道,三皇子和张丞相岂不是也知道?”白霜月问道,有些忧心忡忡,“他们会在此事上继续刁难夫君吗?”

    陆暮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伸手揽过白霜月的肩膀,让她轻轻靠在自己怀中,这才小声在她耳旁道:“娘子,他们刁难是他们的招数,但是我并不一定非要接招,夫人大可放心。”

    白霜月一愣,甚至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正靠在陆暮知怀中,便又听到他道:“江南有许多极品名茶,茶楼也是名满天下的,我已经为娘子预定好了雅间,等娘子累了便可以去品茶。”

    他加了一句:“这次,定不会发生上次那种情况。”

    知道陆暮知不想继续聊起此前的事请,白霜月也知趣的闭了嘴。她知道陆暮知一直不想将她卷入这些风波,但自己心上却总有根刺似地,不断地想要去打听,想要帮他些什么。

    但是如今转念想想,就算将这些打听得事无巨细又能如何?她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还被抛弃的的白家庶女,这世上唯一的依仗只有陆暮知,自己所能做的最好之事不过是不给他添乱罢了。

    白霜月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自觉地靠得陆暮知更近了,柔声道:“我相信夫君,等夫君办完了事,可否来茶楼同我一起品茶。”

    “自然。”

    陆暮知感受着怀中的绵软温热,和她如清风拂过般柔和的气息,扣下手指,勾唇承诺道:“就像我们从前那样,品茶、抚琴,那可是最悠闲的日子。”

    忽然听到从前,白霜月有些愕然。

    这几日被宫中之事烦心,无暇去思考其余,竟忘了现在两人也才成婚一月有余。

    不过一月之前,她与陆暮知还不过是那破旧茶楼里萍水相逢的琴友,朝夕相处却又不知彼此姓名,只求做那狭小一隅的知音。

    一月后,二人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有些深处的东西却又仿佛从来未改变。

    陆暮知感受到白霜月表情的细微变化,浅笑着伸手勾过她身侧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转着圈,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娘子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不如说给为夫听听?”

    “……让我想想,”白霜月思绪已经越过千帆,却不知从何开口。

    她不自觉地彻底靠在了陆暮知身上,甚至头也浅浅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双眸微闭,想了很久才最终道:“夫君,你现在对我的印象可有变化?”

    “变化?”陆暮知眯起眸子,手上玩弄她发丝的动作一顿,“娘子在我眼中一直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能有什么变化?”

    白霜月被这话逗得笑了起来:“你可怪会瞎说哄人的。”

    “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陆暮知侧身,和白霜月对视,“我觉得娘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所以才会求娶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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