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

    秦月琅看着少女苍白的脸,霎那间,许多念头穿过脑海。

    埃尔隆德已来到她身边,正要按向她的肩。

    她却抬起手,从衣领中扯出那枚串在绳上的戒指,绳子死死被指骨撑起,被扯断了。

    她戴上了生命之戒。

    在她还是祂时,曾经历过无数生命兴衰生灭,祂为求一线成为造物主的机会,决意降生为人,在降生之前,祂将祂属于至深规则的意志打成一枚戒指,希望之后作为人的自己戴上它,与规则融合。

    进入阿尔达四十五年,生命之戒终于再次被她佩戴——不是为了和维拉对抗,也不是为了夺取至尊魔戒,而是为了救一个被母亲捧到她足前的濒死少女。

    生命之力从戒指中抽出,如出鞘的刀,折断了每一道落地的光,天色好像突然昏暗了,只有她身上升起了光辉。

    那光辉夺走所有人的呼吸,衬起她的金色眼睛,使之更烈、更亮,就像日月同辉,让人不能直视。

    抱着少女的母亲却直直望向光中,眼眶中涌起热泪。

    沐浴在光中的女子抬起一指,点向昏迷少女的眉心,少女苍白的脸色即刻红润起来,她几乎断绝的呼吸越发强劲。

    少女的脸颊在颤动,最终,她睁开眼,看向光中的金眸,少女神情专注地举起双手,用指尖触向眉心,像是在行一个庄严而神圣的礼仪。

    在她之后,她的母亲效仿起她的动作,触向自己的眉心,慢慢地,人群中的每个人都抬起双手,碰向眉心。

    这就是后来流传千年的“致圣礼”。

    秦月琅还是留下了,她在两部族聚集处附近和歌兰默瑞尔一起风餐露宿,也暗示过埃尔隆德离开森林,但对方显然对纠正她梳理头发的手法更有兴趣。

    埃尔隆德把缠在乌发上的带子解开,执起她的一段黑发。

    掌中青丝如绸,他现在意识到,她发丝中的无声韵律是力量的细微流动。

    她有许多秘密,她的来处、她曾有的语言、她的创造才能……还有一枚藏着强大力量的戒指。

    埃尔隆德经历过愤怒之战,目睹过大能者的威势,他恐怕她的力量与祂们相去不远。

    于是,他深知他的贪念最恶之处,不是想要得到一个并无恋慕天性的女子,不是为她的心无旁骛而敌视她的使命,而是幻想她能做另一位美丽安——身委精灵的迈雅。

    埃尔隆德正要将发带编入发中,秦月琅却止住了他的手,披散着发,站起来。

    他拿着发带,光滑冰冷的发带划过他指间的银戒指,他突然问:“那枚戒指……也是你的作品?”

    “不是。”

    “那便是谁的赠予。”

    “……”

    “谁的赠予?”

    “您真想知道?”

    “当然。”

    秦月琅却不开口了,她从他手中抽出发带,才回答:“不是谁的赠礼,那是我的伴生之物……是我本身。”

    不久,不知歌兰默瑞尔做了什么运作,两部的首领来见她,他们开口前还抬起双手,触了下眉心,然后称她为——“圣主”。

    秦月琅不喜欢“圣主”的称呼,这让她想起某个子承父业的堕天使。但她接受了“圣主”之名,也就写下了一份对众维拉、乃至伊露维塔的宣告:她虽是潜入者、不告而来的访客,时刻被祂们注视,但也不能被轻易摆弄的造物。

    她有不容侵犯的本质,也不会被任何事物所困。

    森林中部族人类久遭努门诺尔人活动的影响,他们所蔽身的林木被砍伐,所依赖的水源被取用,随着努门诺尔人势力的扩张,部族人类,就像被驱逐的野兽,最终要被赶到生存的绝境。

    而金眸的圣主,身披羽翼,自高天而来,她赐下智慧和力量,解救他们,带他们继续前进。

    无论他们崇敬她,是交托命运给仁慈而有远见的全能者,还是想要获取力量、自决命运,此后,圣主之名会传遍两岸森林。

    秦月琅和歌兰默瑞尔开始指导两部选址迁徙,重建家园。不过几日,他们便开始动身向北方的一处高地进发。

    埃尔隆德像完全把自己作为林顿执政官的职责给抛下了,没有丝毫返程的架势。但其实他从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他将明细瑞亚斯森林中的情况,都尽快报告给了远在佛林顿的吉尔-加拉德。

    歌兰默瑞尔试过截他和林顿的通讯,第一次不熟悉情况,没截住,秦月琅没有让她继续,她私下又悄悄截了一次,又没截住,这才作罢。

    受生命之戒所救的少女被歌兰默瑞尔带到了秦月琅身边。

    歌兰默瑞尔说:“我和阿塔部说了,她是因为天赋特别好,才被圣主接走了,现在全身心奉献给你,不能生育,不能有自由——要是你碰上谁都救,那可要乱套了。”

    少女脆生生地对她喊:“圣主!我是阿玫!是你的战士!”

    秦月琅顿感头痛。

    阿玫离了家也不难过,跟着她在两个部族中跑来跑去,还经常被歌兰默瑞尔带着去打猎,到其他部族中做粮食交易。

    有一次,她端详着埃尔隆德,问秦月琅:“圣主,这位会是您的大儿父吗?”

    “什么?”埃尔隆德目前能听懂一些部族话,但有些特别的词还经常让他困惑。

    阿玫羞涩一笑:“他是不是对岸的精灵啊?他长得好好看——你还能找到比他还好看的二儿父吗?”

    旁边的歌兰默瑞尔终于笑出了声。

    她对埃尔隆德说:“大人,你知道阿塔部没有结婚这个概念吧,一般来说,女子至少会生两个孩子,多的有四五个,每个孩子的父亲不会是同一个人,她问劳瑞恩能不能找到比你好看的生育对象……”

    秦月琅把她们一起赶走了,回过身,却对上埃尔隆德的审视。

    “……怎么了?”

    “没什么。”埃尔隆德轻敛灰眸,“歌兰默瑞尔抢的精钢和秘银,部族人们并不需要,即便是你作品的原料,你也无法在他们中制造那些精巧的东西。”

    “和一个强大的势力起冲突,尤其是在其他势力敢怒不敢言的时候,算是提高影响力的捷径之一吧。”秦月琅想了想,“其实还可以和埃瑞吉安换精灵食物?冬天很快就要到了……”

    埃尔隆德微笑道:“精灵不接受赃款,要被埃瑞吉安发现,一定会和他们交恶的。”

    “卡扎督姆的矮人一定不会管财物的来路,但他们也不种地。”秦月琅想起面前半精灵的职务,“……林顿接受我们赊账吗?”

    “看在你在精灵中的身份,大概会吧。”

    他答着,专注看着她的灰眸中似有淡淡星光。

    阿塔和万雅两部一路跋涉,最终抵达明希瑞亚斯北部高地,隔着巴兰度因河与哈林顿相望。他们一边在此安顿,一边仔细规划未来的家园。

    埃尔隆德则策马返程,他只带上了两件东西:一份“圣主”借一批精灵粮食的书面借条,一个秦月琅入春即归的口头约定。

    走前,他还问了约定的可信度。

    她说:“我在来前和米斯拉斯已经说定了,就是春天。”

    林顿的执政官一走,歌兰默瑞尔凶相毕露,带着秦月琅单刀赴会,直杀温雅泷迪。

    那时,温雅泷迪的努门诺尔人已经发出声明,大意为:劳瑞恩作为建港人,又是埃尔隆德大人的未婚妻,绝无损害努门诺尔的可能;然后干脆利落地发布了对歌兰默瑞尔和她阿瓦瑞同族的通缉令。

    通缉令贴满了港口。

    天朗气清,歌兰默瑞尔站在阳光中,在告示板前,津津有味地看着纸上对自己罪行的描述。

    她本风度出众,那一身别着羽章的猎装又鲜明突出,站在空荡无人的广场十分惹眼,不知是哪个人远远地叫了声:“黑暗精灵!”

    接着是一连串“歌兰默瑞尔”的喊叫,披甲的人类护卫踏着重重的脚步,向她围来,其中的弓箭手已挽开了弓。

    而她懒洋洋地活动了下身子,甩甩手,抖抖腿。

    “埃尔达精灵不杀人的。”她笑着说,一双棕瞳里呈出几分傲岸,“可我是阿瓦瑞。”

    她抽出剑,那剑实在锋利无匹,亮得像道光,她挽了个花。

    “别过来,我就等个人。”

    众护卫暂退不前,可对着那柄剑,弓箭手实在紧张,他甚至想到今早劳瑞恩女士来见王子殿下,下午这被通缉的黑暗精灵就出现在港口,一定不是巧合。

    他的手抖了一下,箭矢向黑暗精灵冲去。

    剑抬,箭断。

    歌兰默瑞尔抬起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分明笑着,却气势可怕。

    情势千钧一发,护卫们咽着口水,生怕歌兰默瑞尔暴起,但令人畏惧的黑暗精灵突然看向他们身后,神情一静,收起剑。

    她将剑柄触向眉心,用部族语言道:“圣主。”

    他们看向身后,红袍女子与人类王子一同走来。

    在努门诺尔人听不懂的“圣主”称谓下,女子金眸中的光彩,比以往更让人战栗。

    而在她身旁,阿勒达瑞安示意护卫收起武器,并对领队道:“立刻撤去对歌兰默瑞尔的通缉,今后不允许港口中对这件事再有议论。”

    说罢,他看向秦月琅:“劳瑞恩,你不必和我这么疏远,不如今夜在旧处住下?”

    秦月琅微微扬起唇,像是对他的宽解:“殿下,我如今身份不同,请容我先告辞了。”

    阿勒达瑞安喉中一颤,她之前对他单独说的话犹在耳畔。

    “殿下,请勿轻视任何一个种族的力量。何况我从来以为人类即是人类,努门诺尔人和森林中的各个部族的人,都是一样的。当然,我如今是他们的领路人,身份与过去不同,殿下可以不在意我的说辞。”

    她语气平静,像在说不言自明的至理。

    “歌兰默瑞尔意气用事,为决堤之事迁怒新港,她代表的是我,因此,是我失信于努门诺尔,我理该补偿。不过,决口的堤坝我已查看过,要再深究下去,我不敢保证努门诺尔的名誉能在精灵间丝毫不损。如果殿下撤下对歌兰默瑞尔的通缉,我尽力解决矛盾,保证格瓦斯罗河两岸的和平,如果不行——”

    “我了解新港的每一处结构。”

    如此轻描淡写的威慑,长达二十多年的布局,她会是他的对手,她会是努门诺尔的对手吗?

    阿勒达瑞安不知道,但他总以为,劳瑞恩不能被当作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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