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北厉居庸城,凌王府。

    王府内外挂满了大红灯笼,处处彰显着喜庆,但来往仆役步履匆匆,神色坠坠,无端地让人心里发沉。

    而东面梧桐院倒成了这府内唯一僻静的地方,门外青衫女子抱剑假寐,屋内主仆二人正往嘴里塞着桌上糕点。

    “小姐,等会那煞神来了怎么办?都说他性格暴虐,杀人如麻,不会直接掐死咱们吧,”山奈嘴巴鼓鼓的,含糊不清道。

    鱼听雪灌了一大口热茶,才觉得整个人又活过来了,闻言笑道:“不会的,我现在好歹也是晋国公主,他不会杀了我的。”

    山奈翻了个白眼,无情揭穿,“他可没把你放在眼里,来王府半个月了,他连面都没露一下。嗯,不过他今晚大婚也不出现,那山奈敬他是条汉子!”

    鱼听雪被山奈堵得说不出话,赌气般把她杯子的茶水也喝掉,咬着嘴唇沉思下来。

    他要是一直不出现,她的计划可怎么进行下去?

    两年前北厉横空出世一名煞神,一路南下将晋国打得节节败退,而半年前鱼家父子战死,晋国彻底战败。

    本以为晋国难逃覆灭的结局,谁知北厉竟接受了割地和亲,鱼听雪便是在那时与晋国皇帝交易。

    可他要是一直不露面,任凭自己有再大本事,不还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山奈,”鱼听雪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屋外一阵规律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下一瞬婚房的门便被大力推开。

    紧接着一道身影跨过门槛,来人身材颀长,着一袭暗红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金色云纹滚边,乌黑的头发用嵌钻银冠高高束起,面容冷峻,待看到一片狼藉的桌子,眼神便玩味起来。

    鱼听雪讪笑一声,催促着山奈手忙脚乱地收拾完桌上杂物,绞着手指不知道该做什么。

    或许,她该主动开口?

    正当她鼓起勇气要开口时,边平野也说话了,嗓音冷冷。

    “出去。”

    这话显然是说给山奈听的,只是她踯躅着望向鱼听雪,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现在看着这煞神像个正常人,保不齐等会就要掐死小姐,她要是在这好歹还能替她挡一挡不是?

    “去吧,”鱼听雪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山奈一步三回头地关门走了出去。

    “你就是李昭宁?”边平野坐了下来,食指不断敲击着桌面,琥珀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鱼听雪。

    “是,我是李昭宁,”鱼听雪心跳如擂鼓,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掐着,面上却还是不显分毫的笑颜。

    “李昭宁,”边平野唇边咀嚼着这三个字,直直地盯着鱼听雪,逼人的杀伐之气尽数向她袭来,她甚至觉得呼吸一下都困难。

    就在她要撑不住移开眼神时,边平野突然站了起来,一步步靠近,高大的身子朝鱼听雪压过来,越来越近,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梳妆台上,再退无可退。

    秋末冬初,凛冽的晚间寒气混着醇香的酒气,丝丝缕缕地从边平野身上钻入鱼听雪鼻尖。

    “李昭宁,你的任务是什么?”边平野突然抬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鱼听雪仰头与他对视,那双好看的丹凤眸子里满是审视,“刺杀本王?还是,”

    “盗取北厉边防图?”

    下巴几近碎裂的疼痛几乎要让她掉眼泪,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硬是扯出笑来。

    “王爷明鉴,您答应割地和亲已是晋国莫大的福气,昭宁是为了两国安定前来和亲,断断没有想谋害您的意思。”

    “嗯?”

    边平野手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鱼听雪眼睛难以自抑地浮现泪水,眉头紧锁。

    “如果,如果非要说昭宁有所图谋,那便是希望和亲之后两国再无战事。”

    “王爷,昭宁绝无害您之心啊!”鱼听雪脸上的神色越发诚恳了几分,眼眶蓄满了将流未流的泪水,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女子嗓音清甜,似一弦清泉滴答在山石上,即便是此刻声调拔高,也丝毫不显刺耳,眉间一点红痣更是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边平野轻嗤一声,粗粝的手指拂过鱼听雪白嫩的脸颊,替她擦去眼角泪水。

    “公主哭什么,本王不过是开个玩笑,”他松开手走到床边坐下,“本王也是不愿生灵涂炭才接受了求和,自然也是相信公主的一片赤子之心了。”

    鱼听雪揉着下巴,假笑一声,恨得牙痒痒。

    这话说着你自己信吗?

    虽然不知为何北厉明明有大好的情势,却又放弃踏平晋国的机会,但总不会是因为他的善心吧!

    只是她没胆子说出来,嘴上还得附和着,“对对对,王爷您胸怀天下,自然不愿见百姓流离失所,您是有大公德的人呐!”

    边平野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睨了一眼她就躺在了床上。

    鱼听雪不敢乱动,等了半晌竟传来了轻微的鼾声,她踮脚走到床边,看到他似是已经熟睡。

    她的手不由摸上了发间,金制的发饰透着阵阵冰凉。如果这一下能刺中他的脖子,是不是晋国的困境就能解了?

    刺不中呢?

    那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鱼听雪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蹑手蹑脚地去拽里间的被子,只是被子离得太远,她不得不靠他很近,等到被子终于被拽过来时,一抬头却被他一双毫无情绪的眸子吓得跳起来。

    “王爷你不是睡着了吗?吓我一跳。”

    “怎么不拔出簪子刺下来?”边平野突然伸手拽了她一下,她瞬间便被大力扯得趴在了他胸口,“要是刺中本王脖子,那你们的困境就解了。”

    鱼听雪一手被桎梏着,一手放在胸前尽量与他隔开一道间隙,艰难仰着头笑言道:“王爷怎可如此揣测我,如今我已经嫁给你,便是凌王妃,自是希望您健康平安,长命百岁的。”

    “哦?是吗?”说着另一只手摸上了鱼听雪腰间。

    “晋国有句古话叫‘春宵一刻值千金’?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咱俩就快些洞房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扯她的腰带。

    鱼听雪吓了一大跳,原先做的心里建设此刻也不起作用,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开了他,起身后急忙跑到远处。

    “王爷与我尚且不熟,合该先行彼此熟悉,互生情愫后再行周公之礼,”鱼听雪面上讪讪,底气不足道。

    明明在来北厉之前就做好准备了,怎么临上阵了却想脱逃?

    边平野并未搭话,甚至看也没看她一眼,站起身便向外走,抬腿跨过门槛时却踉跄了一下,扶着门框才没被绊倒。

    他这是怎么了?

    鱼听雪刚想开口,他已经走了出去,紧接着山奈和青衫女子同时走了进来。

    “公主,你下巴怎么了?”山奈三两步走到她跟前,一脸心疼地摸了摸。

    “没事,不要紧,”鱼听雪不甚在意回道,“对着这么个喜怒无常的煞神,能活着就已是万幸了。”

    “他刚才出去差点绊倒,飞鸢你看出是因为什么了吗?”鱼听雪对着青衫女子问了句。

    飞鸢点了点头,“他腿上有很严重的伤,脚步不稳,而且他武功很高。”

    沉默半晌又道:“在我之上。”

    鱼听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飞鸢是皇帝赐给她的侍卫,身手很不错,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吃瘪。

    腿上有伤?

    莫非这就是边平野答应割地和亲的原因?

    翌日。

    天光大亮,鱼听雪才迷糊睁眼,用过早膳后带着两人在王府里乱逛。

    她来王府半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踏出梧桐院,是以府中仆役并无多少人认识她,只是途中遇到免不了多看几眼。

    北厉风沙大,此地百姓多是身型魁梧,个子颀长,脸上更是免不了一些粗犷之感。她们三人来自晋国,气候湿润,与北地的长相更是截然不同。

    途中遇到老管家,一问才知晓边平野一大早就去了边境军营。

    “赵叔,王爷他经常待在军营吗?”

    “是的,王爷他不怎么待在这里的,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待在军营操练兵马,”须发皆白的老管家瓮声瓮气回道。

    许是此地与晋国相近,百姓的口音与晋国相差并不大,边平野更是几乎无异。

    “那王爷还真是勤政,”鱼听雪模棱两可地夸了句,老管家脸上更是多了几分得意之色。

    “王妃初来乍到,有几句话我得嘱咐您。”

    “您说,”鱼听雪笑眯眯回道。

    “王府里面任何地方您都去得,唯有王爷的书房任何人不得靠近,”老管家遥遥一指北边院落,“就在您来之前不久,有个丫鬟不小心闯入书房,被王爷扒了皮挂在府门口整整三日。”

    “您千万谨记,”老管家朝鱼听雪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老管家身影消失不久,鱼听雪抬脚向北院走去,七拐八拐地终于到了北边。

    “公主,不是说不能靠近这边吗?”山奈不解道:“要是被抓到,那煞神会掐死咱们的。”

    “我不进去,就在附近看看。”

    话音刚落,就被树上跳下的两人拦住去路,凶神恶煞喝道:“王府重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糊涂东西,这是王妃!”山奈也不落于后,挡在鱼听雪前面。

    “我等除了王爷只认信物,即便是王妃,没有信物也不得入内,”汉子话虽如此,却到底没有像第一句话那么冲。

    鱼听雪闻言笑了笑,扯着山奈的袖子便离开了北院。

    “飞鸢,多注意点这里,看看信物是什么,”鱼听雪朱唇轻启,“想来我们要找的东西便是在这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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