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角声吹响,鼓声齐下。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身着诡异的大祭司摇起了手中的千里铃。千里铃,可传声千里。据说是东方上神的宝物,可召唤飘零世间的神魂。
“风兮调兮,土兮木兮。先祖能康,安佑白生。今,君王至地,肃拜诸神。”
号角声再次吹响,音调低沉而雄厚,像是来自远古的声音一般,竟然鼓动着众人的心扉。一种莫名的血脉感涌了上来。
昭宁湮没在人群中,跟所有参加试炼的平民一样,远远注视着祭祀台上并肩而立的两位君王。
“苍天在上,诸神可见:大地君王,奔波于此,怀赤忱忠贞之心,敬拜上苍,祭拜诸神。以请诸神,佑我尘世,风调雨顺,人杰地灵。”
大祭司拂尘一挥道:“同拜上苍!”
所有人包括两位君主皆行跪拜礼。
接着大祭司再一挥拂尘:“再拜诸神!”
再此行跪拜礼。
“再拜以谢神恩!”
三拜之后,鼓点声骤起,祭祀的牛羊被抬了上来。燕诏王与南淮王各奉上一杯酒。
礼乐奏响,歌舞升平。
高筑的祭祀台上点燃的熊熊大火,霎时间风起,天色大变,空中云雾散去,辰光洒落大地。
像镀了一层神圣的光辉,前方的邱山灵力环绕,高耸入云的邱山峰震动起来,竟一分为二,像劈开的石门,丰沛的灵力自山门处溢出。透过山门,可见流水高山,百鸟齐飞,人间仙界。
这便是神族遗址了。秦昭宁已经能感受到血液中涌上来的一股对邱门内的渴望,昭宁兴奋起来,一双眼睛透露出的向往毫不掩饰。
“今日邱门试炼,诸位皆是大陆才能之辈,会聚于此。或为一展才能,觅得一展鸿图之机。或为寻找机缘,求得至高之法。不问来路,不问生死。邱门试炼,现在开启。”
大祭司发言完毕后,恭敬地朝高位上的两位帝王鞠了一躬。
白帝一旁的白发长老站了出来,他是十二仙人之首幻陵子。
幻翎子道:“邱门试炼不论生死,凡天下之人皆可入邱门。但五日为期,五日后无出便永困于邱山。凭本事而出,能出邱门而杰出者,神灵在上,将天赐宝物予之。两邦结交,国君则通过门开,以水镜观之,鉴赏才能。”
邱门试炼说白了就是一众人入境,在境内获取线索,躲避灾祸,在五日内找到出口,破解屏障,最终走出来。
神族遗址内宝物众多,当然也有不少是冲着境内的某样东西去的。
昭宁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蓄势待发。
“诸位,请!”
准备入境的几百号人早已跃跃欲试,只待幻翎子一挥手,几百号人便直奔邱门,昭宁四下多数是御剑飞行的剑修,也有少数像秦昭宁这般以其他武器为凭借的术士。
当然还有少数的王公贵族,被雇来的修士簇拥着,驾着华丽的天马而去。
昭宁一旁的大汉提着一把青偃大刀,看着不远处,高高在上骑着天马的贵族,哼哧一声:“净是些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接着他又侧身,看见昭宁,道:“姑娘,入境了,你就紧跟着我。保你平安出来!”
昭宁笑道:“那就多谢了!”
众人没想到的是,穿过屏障,他们竟然直接到达了不同的地方。
昭宁落在了一处峡谷,先前旁边的大汉不见了。四下无人,她只能听到轰隆隆的瀑布声。
昭宁慢悠悠地在四周转了一下,感慨:不愧是神族遗址,峡谷底下还能长这么多极品灵芝。
一边感慨着,昭宁取下腰间的乾坤袋,开始大把地采集灵芝。
采得差不多后,她便往山间去了,说不定还能遇到什么更好的仙草!
山间树木葱郁,到处皆萦绕着充沛的灵力。
要不是时间紧迫,昭宁简直想就在此处修炼个几年。
越往深处走,四周的环境越发奇幻。树木逐渐变成了昭宁不认识的种类,些许树的叶子肥大到足足可比肩一壮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绿色荧光。
林丛中串着几只麋鹿,麋鹿像是通人性一般,悄悄地用余光打量着昭宁。
昭宁一路采集灵草,瞥了眼躲在树后的麋鹿,正犹豫:这麋鹿的鹿角稀世罕见,折一枝给小韶收藏?
正思考着,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呼救声。
麋鹿一眨眼间,眼前的女子便换作一道红影,如风一般遁走。
昭宁到达几里处时,便只见一女子吐血倒地,一旁是个被咬断腰的男子。而面前步步紧逼的凶兽:状若虎而犬毛,人面虎足,一口獠牙。看上去凶残无比。
是梼杌!昭宁曾在异物载上读到过这种生物,四大凶兽之一。性残暴,桀骜难训。
书中记载:梼杌可撞毁山岳,颠覆河流,其吼声威震四野。
眼看着,梼杌迈着步伐向眼前的女子冲去,昭宁不加思索地奔去。
一把拔出刀来,趁其不备,向它身上狠狠地砍了一刀。
这一刀她用了八成的力气,梼杌身上出现了一个大的割口。
它身形晃动了一番,很快定下来。庞大的身躯并没有因为这到割口而倒地,梼杌停止进攻,转过身来。
一双狠烈的目恶狠狠地盯着秦昭宁,恨不得立刻将她碎尸万段。
梼杌气场毋庸置疑地强大,它朝着昭宁怒吼着,声音震得正座山死后都在摇晃。
昭宁提着刀,指着梼杌,毫不畏惧,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听说你的獠牙长久佩戴在腰间可以规避邪祟,我取了你的獠牙给我家的兔子当挂坠,如何?”
梼杌似能听懂人话,眼神越发凶冷。很快,它嘶吼一声便往昭宁扑来。
秦昭宁跃起,用了十足的力气向梼杌劈去,梼杌与她的刀正面相撞,刹那间,梼杌头顶竟直结了一层壳,直接把秦昭宁给震得后退。
“从后攻击。”
耳边很快传来声音,是刚刚倒地的那白衣女子。
秦昭宁心领神会,对着再此冲过来的梼杌,勉强地凝聚了灵力,劈了一掌,径直地将没有预料的梼杌劈侧了身。紧接着,她飞身跃起,用了十足的力气再往梼杌后背上砍了深深一刀。
梼杌倒地不死,朝秦昭宁怒吼,狂风大作,昭宁身后的树弯折了腰。然而风沙树叶混乱之中。除了红衣飘袂,那人身姿巍然不动。
秦昭宁慢慢靠近梼杌,目光坚定:“你打不赢我,我却可以杀了你。”
她以刀指着梼杌的獠牙继续说道:“可我不打算杀你,我取你一牙,你离开这里,不再进犯,可好?”
梼杌安定下来,依旧发出哼哧哼哧的不满声。但是它很快眨了眨眼:以示同意。
昭宁刀起刀落,一颗手掌般大小的半牙便落入手中。
“好走不送!”
梼杌乖乖地起身,目光里尽是幽恨,却又不敢再造次,只是用力甩了甩尾巴,接着冲着不远处的大树撞去,千年有余的树干直接被撞破。
梼杌回头再瞪了眼秦昭宁,这才不情愿地跑了。
秦昭宁收回刀时,原来倒地的女子已经起来:“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女子一身白衣却不似修道之人,秦昭宁能感受到此人灵力一般,可是——她瞥了眼腰折的修仙者——二阶的万门宗的修士死于梼杌口下。
女子长相清丽,气质柔和,更像是世家的小姐。
“我叫上官盈,不知姑娘大名。”
上官?昭宁在心中快速地默念这个姓氏,随即微微一笑,直直地看着面前这个表面温柔礼貌的柔弱女子,慢慢说道:“我姓秦名昭宁。”
上官盈神色微微滞,与秦昭宁对视了匆忙一眼便很快垂眸,恢复正常,露出笑容来。
“秦姑娘今日救命之恩,上官盈必定铭记在心。他日——”
“不必感谢。”秦昭宁打断了她的话,“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过这境内妖兽众多,姑娘以后可得多加小心。”
说着昭宁转身便要走。
“秦姑娘!”上官盈拉住了她,急匆匆地说道:“我能与你一块吗?”
“我术法不高,勉强能自保。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添乱。我们一块同行也算有个伴可好?”
上官盈十分诚恳地解释:“我虽修为不高,但是对于一些机关法阵还是略有研究。你带上我,我说不定也能帮上你。”
昭宁要做的事情并不宜有他人在场,即便上官盈修为高深,她也不想带上一个可以监督自己的人。可是,偏偏她毕竟特殊——上官家,甚至能猜测到她的身份的人。
昭宁问她:“你会做饭吗?”
上官盈疑惑地点点头。
“行,那你与我一块。”
就这样,秦昭宁多了个同行的人。
上官盈很会交流,一路上不时地与昭宁说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最重要的是她还能顺带替昭宁识别一些罕见的药草。
“这是百舌花。”
上官盈摘了一把放进昭宁的乾坤袋:“百舌花避毒,若逢山间巨蟒释放毒气,可含一朵于口中。”
昭宁点头:“没想到,你了解的还真广泛,跟我以为的世家小姐很不一样。”
上官盈莞尔一笑:“我自幼体弱,修道修不来,便也只爱看些闲书。”
昭宁好奇:“你可爱看何种书?我娘亲收集了不少书籍,若与你兴趣相投,出去后,我给你送些去。”
“像一些异物记载,符生,百楚,这些前人的闲书我都看一点。”
昭宁:“符生,百楚!你看他们的书?世间很少有喜看这二人著作,符生善攻心计,认为谋略心计乃是夺天下之策,可世人认为符生所昌太过阴险狡诈,有违正道。百楚有一著作,名为《五洲万灵论》,书中辨析各种族,氏族互生关系,不过他言语犀利,个性偏向太强,至今此书被视为荒唐禁书。”
上官盈看着昭宁,笑道:“姑娘知道这些,也看这些书?”
“家母收的书七七八八,我随便读了一些罢了。”
秦昭宁看向上官盈,忽而想起什么:“你见多识广,不知道你可知通灵花?”
“通灵花?你说的是能疏通灵脉的那种?”
昭宁点点头,随即,上官盈拉过秦昭宁的手,手指试探昭宁的脉搏。
“你灵力堵塞,是到了瓶颈期了吧?但我还是第一次见瓶颈期,灵力堵塞这么严重的。”
难怪秦昭宁先前与梼杌缠斗时,几乎全是凭借着内力。
上官盈不禁心中诧异:如此年轻刀法却能使得如此厉害的女子,若是灵力全开,该是何等厉害。
上官盈暂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秦昭宁见这上官盈越发欣赏,既有才能,她何不多加利用。
“通灵花性寒,多生幽谷。”
上官盈提议:“这境内物种丰富,不如我们朝狭窄地带去寻。”
秦昭宁点头,看了看即将西下的落日。
“天色不早,前方是一处峡谷,先去里面应付一晚上吧。”
路上,秦昭宁顺手打了几只鹧鸪,又叫上官盈采点能入味的植物,才欣欣然地往峡谷深处去。
“你很会过日子。”
上官盈一边烤着鹧鸪,一边评价,“寻常人到了这,都着急地寻找出口,生怕一辈子被吞噬在这儿了。”
秦昭宁瘫坐在岩石上,吃着从乾坤袋中掏出的红薯干:“你也很会过日子,至少我做不出这么香的烤肉。”
上官盈微微一笑,将烤好的一只鹧鸪递给昭宁,又拿了把洗净的薄荷:“配着点薄荷吃,去腥。”
鹧鸪被烤的外酥里嫩,肉质鲜美,一口下去,回味有余甜。
“你真厉害。”昭宁由衷地赞美。
属实没想她到:上官家的小姐居然会做这些。
不一会儿,秦昭宁与上官盈吃的差不多了。天色已经郁黑。山间响起各类禽兽的活动声。
秦昭宁与上官盈选在了一处峡谷处的山洞里,这山洞极大,且幽深。她们便在山口近处,不打算往深处去看看。
毕竟这里妖兽众多,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伴着山谷间此起彼伏的鸟鸣声,昭宁困意逐渐上来。正昏昏欲睡,却听得人声:
“到了,这有处山洞!”
“今晚便先居于此处。”
“快,跟紧些。”
墨黑的夜色中,有人提着灯进来。
“咦!这儿有人。”
秦昭宁和上官盈同时看去,十几个人堵在山洞口盯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