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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血成泉(二十三)

    青山如盖,阴云蓬蓬,隐有大雨之兆。

    数支火把在山道上亮起,如一条连绵不断的火龙,饿极的猎犬脱了人手,离弦的箭般四下奔去,隐没在暗夜中,只露出一只只冒着青光的兽眼。

    紫袍道人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瞧着手下人为他指的那处暗门。

    丛丛杂草顽根滋蔓,底下的新泥受草木所掩,湿气未除,印下几处杂乱而明晰的脚印来。

    紫袍道人讥笑一声,“大家小姐,清贵夫人,竟也会在慌不择路时,连这狗洞般的暗门也肯钻!”

    一旁的下人看守不力,唯恐要遭责罚,连忙上前喏喏回话:“道长放心,已经派人去追了。不过一个柔弱妇人,又带着个半大的孩童,想来跑不了多远。”

    萧裕掩在宽袖下的拳头攥了又松,面上青青白白,神色几番变幻,终于揖手张口道:“还望道长手下仔细些,莫要伤了我夫人。”

    紫袍道人奇异地斜来一眼,而后了然一笑,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一般。

    他蹲下身捻了一指润湿的草泥,思索片刻,起身道:“园子里也寻人来搜一搜吧,这暗门大剌剌地开在此处,莫不是虚晃一枪,成心蒙我们呢。”

    “且慢!”

    缄默许久的杨夫人拦住往后院去的几名道士,极为不赞同地蹙起眉,“道长,萧裕毕竟还在朝为官,你让这几个男子去搜萧家女眷的内院,恐怕不太妥当罢。”

    “那夫人的意思是?”紫袍道人抚须问道。

    杨夫人望向身后紧闭无光的院门,突然道:“我去罢。”

    她似乎一夜间老了许多,连精神都有些不济,言语间恹恹无力。

    “若我找到了那小灾星,即刻便给道长抓出来。”

    这杨夫人身边跟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嬷嬷丫鬟,搜几间院子想来用不了多少时间,她又有试图杀孙的成例在先,倒也不怕她心软。

    思及此,紫袍道人点了头,带着人循着脚印往园外去了。

    卧房内一片凌乱,榻上的锦被垂落在地,还有些浅淡的温热之气。

    紫苏躲在角落的顶箱柜中,紧紧攥着萧炽的手,轻声哄道:“小公子别怕,等他们出去了,奴婢就带你走。”

    柜中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萧炽什么也瞧不见,闻言只乖巧地点了点头。他身上胡乱套着不合身的粗布衣裳,一滴灼热的泪径直下落,烫在了他微微颤抖的小臂上。

    萧炽一怔,心中陡然慌乱起来。

    “紫苏姐姐,你怎么了?”

    他生来聪慧,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什么,“紫苏姐姐,我娘亲呢?她没有在山下等我,是不是?!”

    还没等他问完,紫苏瞳孔一滞,猛地捂住了他的嘴。

    屋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两名嬷嬷随即进门,冷肃地扫了一眼房内,便开始在床底箱匣内翻找起来。

    杨夫人随即进屋,打了手势让她们轻些,而后一步一顿地走到了顶箱柜前。

    陆令遥的心陡然提起,突然涌上一股久违的无力感。

    即便她不是灵体,能拦下来又如何呢?

    这是数十年前早已发生过的事,没有人能改变结局。

    眨眼的一瞬,杨夫人已然将柜门拉开了一条缝。

    她长久地立在柜前,神色复杂地盯着蜷缩在柜中的萧炽。那张与萧裕极为神似的脸上充满了茫然不解,独独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只冷漠地回看她。

    就如同萧裕从前每每与她争吵过后的模样。

    杨夫人心中又恨又怨,却被小孙儿看得只剩漫上骨髓的痛,她口中泛起血意,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柜门关上的刹那,她深深地看了萧炽最后一眼,无边的黑暗再次笼罩,杨夫人平静的声音透过薄薄的柜门清晰地传入二人的耳中。

    “这里没有,去两侧的厢房瞧瞧罢。”

    ——

    骤雨将至,漫天黑云乌沉沉地压下来,与墨色的山际连成一线,雨前的闷热混着林间腥气,几乎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狭而陡的小路许久无人走动,布满了凸起的乱石和横错的荆棘,一半路程未行,二人身上已多出了数道深深浅浅的划伤。

    可紫苏一刻也不敢停。

    她一手拂开拦路的棘刺,一手拽着萧炽拼了命地向下跑,杂树樛枝影影绰绰地缠在一起,仿若铺天盖地的人潮,又如穷追不舍的梦魇。

    紫苏的面上不知是血是汗,湿黏黏地混作一团,她用衣袖胡乱一抹,闷着头向前跑,却脚下一滑,直直朝一侧摔了下去。

    眼前天地几番倒转,她的手臂被乱石一撞,陡然脱力,再也护不住萧炽,两人先后一声闷响,重重地砸在一处低矮的缓坡上。

    紫苏脑后一阵闷痛,胃中不住地翻滚,却呕不出什么东西,好半天才磕磕撞撞地爬起来,去察看萧炽的状况。

    待将萧炽扶起来,紫苏忽觉背后一阵阴风,她僵硬地转过头,漆黑的密叶繁阴中渐次睁开数只青绿鬼火般的眼睛。

    前后皆是虎视眈眈的狼犬,已然没有退路。

    紫苏的冷汗浸透了薄衫,钝痛的双眼渐渐模糊不清,走马灯般闪过这短暂的一生。

    嗷嗷待哺的兄弟,饥寒交迫的幼年,如腐肉烂叶般将她抛弃的父母,和挑头捡面一捧小米就想将她卖作童养媳的族亲......

    如若没有遇上小姐,这本是她无望的一生。

    快要忘却的往昔苦难和十余年的锦衣玉食仿若崖边流沙,扑头盖脸地埋住她的口鼻,眼前一片荒芜,只耳边响起一句空远而温柔的诺言。

    “我一定会带你们,看遍这世间的名山大川。”

    这些年随小姐走过许多地方,虽名为奴,却无一刻不在自由之中,心中所愿,也不过是同小姐再看一次江南的风。

    只可惜,不会再有机会了。

    紫苏蹲下身,极快地将怀里的小包袱牢牢地缚在萧炽身上,她语速很快,几乎让人辨不清胸中的哽咽。

    “小公子,你记好了,”紫苏轻轻擦去他面上的滑落的血迹,紧紧握着他的肩头,指向两只猎犬之间豁出的缺口,“待会儿等奴婢拖住那两只狼犬,你就从那个口子冲过去,沿着小路往临平县去,往前一直跑,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她忍住汹涌的泪,尽力扯起一个安慰的笑。

    “接下来的路,公子只能一个人走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紫苏一咬牙,猛地扑向一旁的狼犬,荏弱的身躯紧攀其上,反手扯下犬脖的项圈,狠狠勒在它的嘴上。

    猎犬却并不上钩,三两下就将紫苏甩下身,理也不理,张开腥臭的大口就朝萧炽逼了过去。

    紫苏被摔得肋下剧痛,眼看包围圈越缩越小,几乎陷入绝境。

    猎犬感受不到威胁,将垂手可得的猎物当成爪下玩物,待如往常一般玩得半死不活了,再将奄奄一息的猎物叼回去摇尾邀功。萧炽四下躲避,不过片刻便筋疲力尽,被厚重的趾爪摁在地上。

    “紫苏姐姐,快......跑.....”

    紫苏勉力爬起身,趁其不备,拔下一只发钗狠狠刺向了那只狼犬的眼睛。

    “噗嗤。”

    同类的血气霎时弥漫,激起了猎犬的凶性,它们眼内血红,龇起满嘴的獠牙,朝他猛扑了过去。

    紫苏惊惧不已,本能地一挡——

    漫天的血雾喷溅而出,她如一片飘零的残叶,被突来的疾雨贯在地上,碾在泥中。

    萧炽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到紫苏身边,小心地抱起她无力的头颅。她的身子不自觉地抽搐着,温热的血汩汩流出,失焦的目光遥遥看向近在咫尺的山下小路,那里灯火通明,似有一女子在尽头招手等候。

    “小姐......”

    紫苏噙起一抹虚妄的笑意,转瞬没了生息。

    猎犬舔了舔地上甜腥的人血,再也按捺不住性子,扬起爪子就要将面前的孩童撕碎。萧炽却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块尖石,顾不得脊背钻心的痛,一下又一下,用尽了毕生的气力,将撕咬紫苏的猎犬砸得血肉模糊。

    他掐着那只猎犬的脖子,无力地倒在地上,余下的狼犬愈发狂暴,步步紧逼的獠牙要将他刺穿的一瞬,手腕上紧缠不落的白色发带青光流动,一道凛冽的剑气破空而出,一刃抵万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掠而过。

    猎犬甚至来不及呜咽一声,四肢尚且立在地上,却早已被斩碎了头颅。

    酝酿了一夜的急雨终于落下。

    萧炽浑身是伤地躺在地上,无神地看着墨色的天,豆大的雨水打进他的眼中,冲刷出滚烫的热意来。

    泱泱霖雨汇聚成溪,将血色山地冲洗殆尽。

    他后背几可见骨的伤口被脏污的泥水泡得发白,陆令遥一言不发地立在淅沥雨中,看见他胸前浮起一抹浅淡的靛色。

    记事珠快出来了。

    陆令遥垂眸看着他渐失血色的脸,俯身而下,还未开口,就被萧炽低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打断。

    “我知道,”他轻轻地说,“我会活下去。”

    “活下去,找回紫苑,替紫苏报仇,替娘亲报仇......”

    “只是厉鬼姐姐......”他眼中不断涌出泪水,混在连绵不绝的雨中,终于哽咽了一声。

    “你能不能,再蒙一次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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