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的脚彻底好之前那段时间我基本都是在家工作，免得她老觉得脚好了不注意着又二次受伤。遵着医嘱我九天之后又带着她去了趟医院，听医生说完全好了之后我才放了心，又把后面在公司的工作排上。
今天上午就是去处理点之前留下的小事情，和她说好了中午我回来做饭，早晨她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家里里里外外都没个人影。
打电话也打不通，一连打了三个她都没接，拨通第四个的时候对方暂时无法接通和手机铃声同时传出，雨儿走进来说“我没手接。”
我立马拿过她手里的的东西说“不是约好了我做饭，不然就打电话给餐厅让他们送来，脚才刚好少走路。”
“本来没想出门，临时找到一家可以洗照片的店，但是今天他们没开门，我就买了本相册顺便带了午餐回来，离家不怎么远，再说都是坐出租车，走不了几步。”
“下午我带你去洗照片。”
我下意识腾出手扶她上楼，想起她已经好了手在半空愣了两秒，在这两秒里她的手放了上来，姿势和以前一样，不过并不在我身上借力，反倒像她牵着我走。
“还有哪里可以洗照片。”
“一个和我们一直合作的摄影师，我和他关系还不错，我记得他家还是工作室可以洗照片，我问问他。”
“你现在还亲自给摄影师办展吗。”
“偶尔会给熟悉的朋友策划一下，以前几乎都是我从头到尾操刀。怎么了，有什么喜欢的摄影师需要我帮你介绍认识一下吗？”
“所以张离的大部分展都是你帮他做的。”
“差不多，我们待会就是去他那儿。”我放下东西把走向厨房吧台的雨儿带到沙发里坐。
“他在南城？”
“我们帮他第一次办完展他就搬过来了，有个三四年了吧，那时候七木在上升期，做完张离之后我们才开始正式开始接摄影展。”我抬起她的脚腕检查。
“那是他第一个展吧好像。”
“对，你很喜欢他的作品吗。”
“挺喜欢的，他的照片我觉得有点熟悉，并且你的展厅设计很突出张离的个人风格，也成了他的特色。”
“听懂你是在夸我了，刚好去他工作室我们可以当个私人展看。”这么看着脚踝是没什么事了，我拉她起身想让她站着我在看看。
她把我的手往里带了带开口“真的没事了，你别老盯着看了。”说着转了转脚踝。
“行行，你别转了把脚放好。”我也坐了下来。
“去他工作室当画展看倒是捡了个漏，毕竟七木和张离哪个都不便宜。”
“我们的价值都是客户决定的，要怪就怪张离太有名，我们也给不少有才华的新生代办展啊。”
“你们给谁办展谁就出名，塞钱贿赂你的人是不是一抓一大把。”
“以前确实不少，现在都不送了，想想我当初就该把钱都收了办点烂展干两年就退圈，搞得现在多少人把七木当眼中钉。”
“行了你，别炫耀了。”
“你问我我肯定得炫耀一下。”
“你当我没问。”她把手肘搭在沙发背上不看我。
“好的我当你没问，你要不先去休息会，张离说现在不在工作室，等会我们再去。”我看了眼张离发过来的消息，把手放在她身后沙发背上说。
“好吧，相册你放哪儿了。”
“在玄关哪儿，我给你拿你坐着去。”
“你收拾桌子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也好。”
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张离的工作室，他悠哉的在门口坐着朝我们招了招手。
“你这地方比郊区还偏。”
“这块又大又便宜，你当谁都和你似的钱多的烧。”他吊儿郎当的取了墨镜起身，”你不介绍介绍。“说着向雨儿那边看了过去。
我正要开口，张离突然就出声说“方荼？”
“原来你还真是张离啊，funeral。”
“funeral？”我被他俩突如其来的对话搞点云里雾里。
“我在国外认识她的时候，告诉她我叫funeral，本来我回国之后就想直接用葬礼这个名字，不过别人都不想叫我就换了。”
“你之前还在国外呆过？”我问雨儿。
“陆陆续续大概呆过一年。”
“那时候你怎么突然走了，我记得当时我想给你看我熬了个通宵拍的照片，也没联系方式，一去酒店问前台人家说你走了，我还可惜了好一阵，好不容易找到个知己。”
“别在这站这了，进去坐着把你们俩遇到的事都和我讲一遍。”我偏了偏头示意张离开门，我拉着雨儿走了进去，张离注意到我的动作冲我怒了努嘴，我没管他。
“你开始拍人物了？”雨儿看着墙面上的照片问张离。
“有一阵了，现在觉得拍人像也挺有意思的。”张离泡着茶说。
“你们之前在哪儿遇见的。”
“一个热带国家，准确来说是一个相对原生态的森林，一般没什么人，我正拍着照就看到她了，那天她应该是第一次去，因为去去那森林很频繁，之前都没见过她。”
“那天我确实是第一次去。”
“又是随便去的地方吗。”我喝了口茶问。
“也算吧，其实是迷路了，然后我就干脆在里面画了。”
“你够了解她的呀周总。”张离接着又说“那天最后是我带她回的酒店，后头就一直能在森林里遇上，也不是一直，就一个星期她就走了。”
“认识一周你说知己？”
“这个还真是，当时看见她的画我就觉得我们有话聊，然后就特别尴尬的和她搭讪说“wow，what a nice drawing！do you wanna see my pictures？”说完这段张离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雨儿当时估计没反应。”我说。
“她还真没反应，说了句no然后回头看了我两眼才问了一句Chinese？我点了头她才和我说了一句，我不感兴趣，要是我是外国人她应该不会理我。”
“她最后还是看了你的照片吧。”
“我都把相机放她面前了她不看也得看，不过她看完以后说了句话我才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天赋，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张离朝我们这边扬了扬头。
“记得，‘你的摄影展叫什么名字。’”
“当时我还连一张照片都没发出去，那时你说这句话的表情和现在一样，就是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是让人觉得脸很臭，但是就因为这样，反而特别有信服力。”
张离的感受和我如出一辙，但我只感觉别扭，像嚼了一颗柠檬籽，又酸又苦。
“你还没说你当时怎么突然走了。”张离又问。
“没什么理由，突然想换个地方临时就走了。”
“这我不意外，你绝对干的出来，我们先去洗照片，待会周总还想听什么我想起来再说。”
“行。”
“funeral当时还教了我三天拍照。”雨儿走着和我说。
“他够自信的。”
“你们俩别磨耳朵了，我现在上一节课可都五位数到六位数不等了，正好让我看看我的教学成果。”
暗房里昏沉发红，张离倒出几种液体，调整着设备，取出胶卷放进去不停的看着时间，在我们等待的过程中，张离开口道“对了，方荼你是风雨吧。”
“是。”
“我买过一副你的画，你一直没变，不过你最新的画里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我的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我加进去的东西也只可能是点睛，不会改变整体基调。”
“英雄所见略同，过去这么久了知己就是知己。”
“你弄好了没。”我打断张离，语气听似平静。
“催什么，还有一卷没洗呢。”他又看了眼手表，拿出洗好的这卷观察了一会。
“我那三天还真没白教，方荼你这直接出师了，尤其这张抬头的，神了。”张离举到我们眼前说。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张离。”我靠近看着那个窄窄的画面说，雨儿抬了抬受伤的脚，调整了姿势。
我撇开照片去拉后面不远处的椅子，自从雨儿崴脚，到一个地方先找椅子已经是习惯。张离拿走胶卷晾了起来，拿起另一卷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
“坐。”
雨儿就势坐了下来，看着我说“谢谢。”
我点点头，手放在椅背上方。
“你们要不要把胶卷放大。”
“那样不是要花太长时间。”雨儿明显舒服很多，开口问。
“选几张也ok。”张离看向我们。
“行，你看着选。”她看了看我对张离说。
“看来我真是来给你们干活来了。”张离开着玩笑。
“下次办展给你半价。”
“谢谢周总，照片您放心。”张离专心盯了一会进度，突然想到什么了又说“我和方荼认识的第二天她就被蛇咬了，还好那蛇没毒。”
“怎么回事。”我顿时有点紧张，低头问雨儿。
“当时准备回去的时候没注意，那条蛇被我们吓到了，就冲上来咬了一口，不过那边有当地人在，帮我处理了一下，funeral送我去医院送的也快，就跟被猫咬了没两眼。”
张离摆了摆手道“那蛇伤口咬的可不浅，也就是她才这么云淡风轻的，当时也是，一滴眼泪没有，脸都白了还一身不吭，我都给吓的不轻，方荼真不是一般的坚强。”
我握住了她的手，刚刚的酸苦散的一干二净，全身都钝钝的痛了起来，雨儿捏了一下我的手，是在无声的安慰我，告诉我没什么。
“第二天我还以为她不会来了，没想到她雷打不动还是来了，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谢谢。”我由衷的对张离说。
除了谢谢我无法在说出什么，想起她说的小时候，又听到这不远的过去，说我被万箭穿心也不为过，从来没有如此希望坚强这个词不再出现在她身上。
“对我谢哪门子谢，带她去医院不是应该的。”我拍的那卷也洗完了，张离依旧展开检查了一遍，又拿去晾干。
“周总你这一卷全是拍的方荼你没发现？”
“我故意的。”
“行吧...不过拍的都还挺不错。”张离勾着笑说。
“我知道。”
张离啧了一声，去取晾干的那组胶片，剪下来几张处理了一会说“接下来的你们要不要自己试试。”
“好啊。”我和雨儿同时出声。
“嘿你们俩还真合适。“张离做着准备工作拐着弯调侃着。”来吧，你们还是带个手套。”
我们俩没搭话，走过去戴上手套
“怎么开始。”雨儿整理着手套问。
“就把照片依次放这几盆水里，其他的我帮你们盯着。”
我们交替着把照片潜入水里，逐渐的看着它成像，在看不清脸色的房间里，雨儿和我沉下模糊的过去，等待着清晰或不清晰的将来，不再是独自，而是共同的记忆。
“好了，剩下的都我来弄，你们自便。”
“其他的胶片你不用剪开，我带回去自己剪。”雨儿说完这一句就让我跟着她出去看张离工作室里随便摆放的照片。
她拿起一张照片对我说“这就是当时那个森林。”
“这看起来好像没有路可以走。”照片上满眼的绿色，树干粗壮，叶片硕大，一些藤曼缠绕着，下边有条小溪。
“能走的地方挺多的，张离没拍。”她边看照片边说。
“那时候被蛇咬了哪儿。”
“右边小腿上，现在疤痕很淡了。”
“回家我看看。”
“早都没事了。”
“没事了也看看。”
“行行行，依你。”她走到桌子边喝了几口之前的水。
“你还想回哪儿玩玩吗。”
“后面想去的话可能还会回吧。”
“介不介意带上我？”
“不介意。”
张离从暗房里出来，找了个盒子给我们装好了照片，“行了啊，我要送客了。”
“谢了啊，改天请你吃饭。”
等会等会，吃饭就算了，方荼我俩加个联系方式先。”
“行。”雨儿掏出手机。
“哟周总你不拦着啊。”
“你又没什么威胁，有威胁也没事。”
“算了，你俩赶紧走。”张离拉开门说着。
“再见funeral。”雨儿冲张离点了点头。
“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