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周三，林菀收到了人事发来的晋升通知邮件，她从高级土建造价工程师晋升为了副主任土建造价工程师，与此同时，人事也在公司的大群里发了通知，一时间大家纷纷送上祝贺。
“小林，恭喜恭喜，得请客咯！”
部门经理李美薇第一个在部门小群里发来了消息，其他同事也纷纷附和，林菀很快回了一个OK的表情。
“想吃什么大家来定！”
李美薇是林菀还是实习生时带她的入门师傅，也是广厦的老员工，三年前上一任部门经理徐昂因徇私舞弊被开除处理，储备主管李美薇就顺势被提了上去，随后林菀也晋升为了高级土建造价工程师。
陆怀谨看到群里的消息时，甚感欣慰，放下手里的笔，给她发了条信息过去。
“恭喜，又晋升了！”
“谢谢老板！此时最该感谢的是公司这个大平台，以及陆叔叔您对我多年的帮助！”
“你这丫头，嘴甜的不去干销售真是可惜了。”
林菀又回了一个俏皮的表情包，提议道：“陆叔叔，我请您吃饭吧，就当是给我庆祝了。”
陆怀谨看着手机好一会儿，明了她的心思，其实早在三年前，就隐约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喜欢。
十五年前他开始资助她上学，直到六年前她大学毕业，与她的这段缘分，也本该在那时候就结束了，但巧合的是她通过校招进了公司，起初只是实习生，后来一待就是整整六年。
“你和同事们去庆祝吧，我最近要出差。”
他找了个借口，推了她的热情。
李大漠敲门进来，见他匆匆放下手机，问自己什么事。
“陆总，这是上半年公司各部门的审计结果，您看一下，需要开会的话，我来组织。”
“你先放着吧。”
陆怀谨自己也有些心烦，此时心里还在因林菀刚才那则消息难以平静。
“您没事儿吧？脸色不太好。”
“没事。”
李大漠觉得应该说点能让他高兴的事，便提起了林菀晋升的事，笑呵呵的说：“她聪明，又知道踏踏实实的干，这才六年，就先后晋升了两次……”
“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陆怀谨不耐烦的冲他喊了一句。
李大漠当即住了嘴，觉得今天老板状态有些不对，往常自己说起林菀多么优秀能干时，他总是高兴又得意的表情，今天却没来由的发起了火。
“那……陆总您先看，有事叫我。”
李大漠匆匆退了出去，关门时又偷偷看了一眼里面，他依旧沉着脸。
周五晚上，林菀请部门同事去了南京西路新开的一家粤菜馆，又自己带了几瓶红酒来，部门里大都是女同事，红酒比较受欢迎。
“小林，你算是我带的第一个实习生，没想到这一带，就是六年。”
李美薇手里举着红酒杯，看着到身边敬酒的林菀说，“你看时间多快，那时候还是个扎着马尾的青涩小姑娘，现在已经是公司的骨干了，气质都不一样了。”
林菀将自己的酒杯往下再往下，红着脸颊说着感激的话。
“办公室里我叫您李总，私下里我还是喊您美薇姐，我真的很感谢在广厦遇到了您，从我还是实习生的时候就带着我、保护我。以前老师说走上工作岗位后遇到的从业师傅多么重要，我现在才明白，步入社会，遇到一个好的启蒙老师真的真的重要。”
“我们……互相成就！”
李美薇帮她擦掉了眼角的泪，将杯底的红酒一饮而尽。
这一番话让她也想到了自己刚毕业的时候，只是没有她的好运气，走了许多弯路，没有遇到一个让她铭记与尊敬一生的师傅，所以她选择了成为这样的师傅。
林菀觉得自己有些醉了，晚上不管是同辈还是后辈们，都来挨个儿敬酒，她来者不拒，喝着喝着就有些头重脚轻了。
她起身去了卫生间，撩了一捧水打在脸上，瞬间的冰凉让她清醒了一些。
镜子里的她已经二十八岁了，眼角隐约有了细纹，需要用化妆来遮一下两侧的法令纹了。
她正看着自己发着呆，一个后辈进来，问她：“林工，你没事吧？”
“没事。”
“好想赶快长大，像你这样可以独当一面。”
后辈俏皮可爱的嘟着嘴说。
她笑。
“你看我的法令纹，那么快长大有什么好，赶紧趁着现在没心没肺，多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我才没觉得法令纹难看呢，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有种知性美，很飒，好像做什么事情能能游刃有余。”
她又笑，想起许多年前的自己看待陆怀谨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好像没有他做不了的事。
“好了，你也会的，别急，慢点长大。”
临近十点，饭局散场，她先帮李美薇叫了代驾，又盯着几个后辈打上车，最后才给自己叫了代驾。
路边等代驾的时候，吹过了几缕晚风，她看着对面楼上的点点灯火，再想想自己那个冷清又冰冷的家里，好像坐在路边和坐在家里也没什么区别。
代驾师傅过来，和她确认了手机号，看到人有些醉，便将她扶进车里。
车子启动，她很安静的坐在后排，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
约莫一刻钟后，她将手机划开，找到了陆怀谨的电话，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着。
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电话就这么打了过去。
“喂……”
电话那头响起了她最为熟悉不过的低沉嗓音。
她对着电话不说话，只听这一声“喂”，就足以让她无声流泪了。
“喝酒了？”
“嗯……”
“没喝醉吧？”
“我不想再叫你陆叔叔了！”
她答非所问的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一声很轻的叹息声。
“那就叫老板。”
她挂了电话，在这头捂着脸悄悄地哭着。
周末何灿约她下午茶，她没多想就答应了，也正好想着将自己升职的事分享给她，虽然现在不在一起住了，但也是一起在这个城市里打拼的同学。
徐汇的一家咖啡店里，何灿点了美式，林菀要了冰拿铁。
“菀菀，我开门见山了。”
“什么？”
“你到底喜欢李琦吗？”
林菀端起了杯子又放下。
“怎么突然问这个？”
“从我们实习起，他就喜欢你，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是啊，林菀感觉得到，也从未回应过，更没有当面回绝过，她怕直截了当的拒绝后大家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这是她的弱点之一。
“我隐约感觉得到，但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就告诉他！”
何灿说这些时眼睛瞪得很圆，可能还含了一些替李琦的不值吧。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上次见还是过年咱们三个一起吃饭时见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追他，如果你们再联系，希望你能清楚地告诉他你不喜欢他！”
林菀点头，这的确是她的问题。
“对不起，我只是怕我们三个最后连朋友都不是了……”
何灿语气稍微软下来了一些，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害怕失去的人，但友情与爱情不能共存，你还指望他在你拒绝他后能心平气和的和你做朋友吗？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这你还不懂吗？”
友情与爱情不能共存，林菀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那么她与陆怀谨呢？她想要爱情，而他只认为这是友情……
李琦不知从哪得知了林菀升职的事，晚上发来了信息，说祝贺她。
林菀想起了白天何灿的话，慎重的回了声：谢谢。
“李琦，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心里一直有别人，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你很好，我也希望过我们三个可以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但现在显然不行了。何灿喜欢你，或许你可以试试和她相处。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再见！”
她原本觉得自己装傻不回应就已经是拒绝了，但直到何灿点醒自己，原来装傻不回应其实就是一直在给对方希望。她想起了陆怀谨对自己，好像也是这样。
隔日，何灿打来了电话，说李琦喝了很多酒，问她是不是说了什么。
林菀回，她说让他不要浪费时间在她身上了。
何灿在电话里哭，她心里也不是滋味，一边是一路走来的朋友对自己不得的痛苦，一边是自己对陆怀谨不得的痛苦。
人啊，挺贱的，她望着高楼外的车水马龙感慨着。
周一下午，陆怀谨在办公室里大拍了一声桌子，吓得李大漠赶紧进去。
“陆总，怎么了？”
“好不容易解决了徐昂的事，我以为至少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李大漠看着桌上前几天自己给他的审计资料，大气不敢出的拿起来看了一眼。
“陆总，要我叫人吗？”
“叫人有用的话还要审计做什么？”
“……”
沉默了片刻，陆怀谨叹了声气，摆手道。
“你叫审计中心负责人来一下。”
“好。”
李大漠快步出去，没过多久，审计中心的林孟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