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
小麦色的皮肤,暗红色的卷发,琥珀色的眼眸中却难掩孤寂。
明明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眼中却有着老者的沧桑,外加迷惘。
原因是什么,大约只有她自己清楚。
“看,姐姐,是那个小聋子!”
“带着个助听器,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吗?”
“还以为自己是正常人呐,呵呵。”
“有本事你们在听力考试里取得三个A啊!”
终于,索菲亚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之下,她不由得再次无力地低垂着头。
No replies, nobody speaks, everyone muted.
只是,曾经那些或嚣张,或拐弯抹角的窃窃私语,以及那些人看怪物的目光,自动扭转,形成那些言论。
有些人,在沉默中爆发,亦有些人,在沉默中消亡。
Not gotta sob, otherwise she probably sucks…
Such a case of SS (social suicide)
她紧咬下唇,抱着书包走进了教室,坐进了角落的一排课桌。
——抢在所有人之前。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Sorry, is
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
anyone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sitting
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here?
女孩微微抬头,霎时间,光芒照在男孩身上。
“No 1 Sittin, U can sit here if U'd like.”
一张纸条上,再普通不过的的字迹与简单的句子。却让少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随后,他拿起笔,刷刷地在纸片上写着什么。
克里斯托弗?歌蒙,德国人,若要说面前男孩和自己有什么共同点的话,无非是——他们都是别人眼中的聋哑人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要说同病相怜…
突然,面前出现一张纸条—
你没有错,他们也没有错,只是人与人之间不太一样罢了。
索菲亚噗嗤一笑,抬头望向少年,用口型说道:“谢啦,兄弟,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
我都习惯了。
她也不是真弱,只是那些人不服而已。
同理,她亦不服。
见状,一个红发男孩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却始终没有开口。
“这次的考试成绩,第一名,索菲亚·兰科,九十三分。” 尤兰达·斯宾奈利抑扬顿挫地宣布,霎时间,落针可闻。
索菲亚微微抬眉,直视着安妮。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有动作。
但她坦坦荡荡……没错,就算是有天生性缺陷又如何,她照样能将其他人踩到脚底下。
半晌,她三步并作两步,接过那A4大小的册子—上面写着如同印刷体一般的两个数字,93%.
路过某个红发男孩的一瞬间,她清楚地看见对方微微皱起的眉头。
心里一哂,对她实力感到质疑的人多的是,这位已经算是非常含蓄,克制的了。看他旁边那个几乎就要大喊“有人作弊”的家伙就知道,其他人是有多么的无礼——
在她心情好的时候,便能做到充耳不闻,眼不见心不烦。
“恭喜啊。” 克里斯托弗递过一张纸条,上面还画着一个笑脸。
“谢谢。” 女孩用手语回答道。
“索菲亚,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尤兰达挑挑眉,发起了难。
“这道题的答案是3Y-140型号玻璃,虽是玻璃,但其密度为2.5kg/㎡,所以也可以用作防弹玻璃的原料。”索菲亚不假思索地开口,道。
“除此之外,此类玻璃可以用来制作R16级别的探测器…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利用折射,蓝光感应器去探测特定平面,从而判断其中虚实。”
“比如说,两道墙体之间藏了一个人,那么3Y-140就能透过墙壁将人影投放至激光屏,再由蓝光感应器去提取模型。就像过去的3D打印—又或者是一百年前,人们常说的建模。”
话音刚落,先前皱眉的红发男孩微微侧头,纸片般厚度的镜片背后,一双紫眸正不着痕迹地打探着女孩的神色。
他这才注意到,女孩有一双充满野性的眸子。
好似燎原之火。
或许,若是想要调查那件事,这将是一个良好的合作伙伴。
除此之外,这双眸子散发的光芒,让少年无意中恍了心神。
“兰科。”
第一次,除了克里斯托弗之外,又一名异性叫住了她的名字。
女孩微微回头,望向男孩的眼神如同银针般,穿透了少年的眸子。
“我们合作。”
“我拒绝。” 女孩微微抿嘴,随后便双手交叠在胸前,一步一步地离开了教室。
“不是因为…”
“我知道。” 女孩叹了口气,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原因来到厄尼苏拉,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便赶紧离开…”
当然,这么做不是出于保护。
也不是所谓的善意。
毕竟来都来了,就要做好接触真相的准备。更何况,就单凭她现在的状态,也容不得想那么多。
没错,回想起她受到排斥的原因——那不仅仅是她的缺陷所致,更是因为她曾经“误打误撞”地探查到了某些秘密。
比如——墙体间的断头人。
这让她想起一张泛黄的简报,讲述的大约是1968年间,发生的一起灵异事件。
这似乎牵连到了安德·吉翁尼兹与伊万·兰科不为人知的过去。还有那个早已死去的男孩,他的身份或许与那起事件当中的关键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只不过,以她的作风——在没有具体的判断之前,她不会把信息随意共享,以避免误判。
换句话讲,她刚刚在两个先后进入厄尼苏拉的“转校生”,以及“代课教师”的面前,毫不犹豫地戳穿了这个学校藏了数月的秘密。
得加倍小心了,还有,克里斯托弗那边…
“从你说出『超纲答案』的那一刻,” 闻言,少年微微一哂,对着女孩愈来愈小的身影低声道。“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与此同时。
树影下,一道清瘦的身影默默地摩挲着光滑的书页。
待看到那道人影后,尤兰达,或者说安妮·德拉库尔微微叹了口气。
鉴于这次AGC内部的特殊任务,她还要继续维持“老师”的人设;接下来,就看安泽尔以及克里斯托弗那边的了。
或许,他们会多出一位“合作伙伴”?
年轻的私家侦探如此想道。
三个月后。
在索菲亚时不时的帮助之下,克里斯托弗的调查进度只增不减。而安泽尔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添了不少东西。
只不过,在调查临近尾声时,发生了一起轰动全校的大事件。
这一切,要从一瓶药瓶和一间空教室说起。
“开始吧。”
昏暗的教室里,两道人影对视一眼。看着桌面上的药瓶,索菲亚抬起手。只不过,就在她即将触碰到瓶身的那一刻,克里斯托弗忽地握住了少女的手臂。
“我来吧,” 克里斯托弗作势要拿起药瓶,一边够一边用手语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毕竟你以前没有做过类似的实验。”
看见克里斯托弗脸色的一瞬间,索菲亚立马意识到了不对。
“等等!”
可是,已经迟了。
火焰如同洪水猛兽一般,迅速焚烧着少年的身体。少年紧咬牙关,费力地挤出几个音节。
“去喊费恩,快!”
随即,少年费力地在烟尘间咳嗽,可那张青涩的脸上,却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终于,真相即将浮现。
跑出教室前的最后一秒,索菲亚看懂了少年的笑容。
可越是这样,她的泪水却不由自主地飘落。
这便是克里斯托弗之前提到的牺牲。
“调查真相,是为了不让任何一个人枉死;然而在真相面前,总有人会牺牲。”
“奋斗,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所做出的牺牲,也非同小可。”
随着人群的靠拢,女孩透过朦胧的双眼望向昔日好友最喜爱的角落。
从那时候起,他一直在鼓励自己从浮出一角的冰川上进行无谓的探索。是,真相是一种极其迷人又残忍的东西,但为之付出生命…这真的值得吗?
少女喉咙微酸,眼皮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她的心脏则像是不堪一击的鸡蛋壳一般,被自责,震惊,后悔几种情绪接二连三地□□着--
Until her mind and spines are fully ensnared by numbness, which eventually turns her into a walking dead.
但不管怎样,索菲亚依然要带着克里斯托弗的嘱咐,将这些事背后的真相公之于众。
尽管再艰难,她也要继续走下去……就像是她过去的生活中,无数次做到的那样。
为了不让那人狂死。
有史以来第一次,在二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索菲亚的指尖飞速地在少年手中划过。
“最后的调查,我们合作。”
闻言,红发少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一闪而过的人影。
……
“咔嚓。”
按下快门,索菲亚面无表情地完成了调查计划中的最后一步,将那张“现场特写”塞进了文件夹。
“你这个克死朋友的灾星,跟我来,费恩找你。”
该来的总会来,这不,骗人的来了。
“等一下。”
索菲亚小心翼翼地将提前打印好的“假证”放进夹层,文件夹则被她随意放入了桌兜。
待二人走后,一道人影便迅速拿走了夹层内的牛皮纸袋。
随后,红发少年翻了翻文件夹,不动声色地将照片掖入袖口。做完这一切,他将文件夹扔进桌兜,撇了撇嘴,然后便扬长而去。
这一配合战,打得极妙。
小溪旁边。
白杨树后方闪过一道人影,那人有着漆黑的齐肩短发以及一对灰色的眼睛。细看之下,一根细长的棍子正有节奏地挥舞着。
“你知道的太多了。”
“呵呵。” 索菲亚微微一笑,道。“这刚好能证明我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不是吗?作为加雷特的叛徒,那帮人的弃子——”
“你闭嘴!”黑发女孩愤怒地瞪着眼前安然无恙的少女,道。“给我上!”
顿时,两个男人狠狠抓住少女的肩膀,趁其还没反应过来便按住她的后脑,用力往岸边的鹅卵石一摔。
“嘶——”
“你们看着办,我先走了。”见对方晕倒在地,那人得意洋洋地耸了耸肩,拂袖而去。
殊不知,索菲亚在她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便微微睁开了双眼。
却看见一双在她身上作乱的手。
当裙子被人掀开的那一刻,索菲亚猛然睁眼,却发现自己就像是被绳索束缚住那般,在水中动弹不得。
“你们在干什么?!”
随着一声暴喝响起,红发女子猛地拔出魔杖,随着两道白光,二人瞬间被击晕。
“你没事吧?”
“没事。”少女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轻轻道。“就目前来说,你也算是他们的人吧?阿尔梅塔·维金斯?”
“我跟他们不一样。”阿尔梅塔露出了一抹苦笑,挥了挥手,喃喃道。“我帮助你,是因为我曾经经历过比这还糟糕许多的事情。”
如今,她也只是不想后悔。
“那个人,交给我来处理。”
背对着夕阳,少女注意到,这位看上去只有15,6岁的女孩有一头红褐色的长发。
“ 谢谢你,维金斯。”
“没什么,她交代过了,让我来接应你。” 维金斯状似无意地耸了耸肩,道。“他们说的没错,你是个很敏锐的人。”
他们?
是指伊万他们的熟人吗?
………………
长夜漫漫。
女孩皱着眉,看向钟楼的眸子微微暗了暗。
对于那件事的后续,1993的九月,她已得到答案。
那人被维金斯下了失忆咒,就此变得嗜睡…就同她先前在车站上所见的那般,睡成一摊烂泥。
除此之外,维金斯当初还隐瞒了一件事——
当年,她的挚友兼表弟,克里斯托弗的尸体不知所踪,也许,也许他和他们一样,还活着,在世间的某个角落,等待着他们的再次相遇。
说起来,那张剪报上的断头案,十有八九说的就是那具藏在墙体之间的尸体。
不过,那具尸体的具体身份……
突地,她回想起曾在厄尼苏拉内部看见的老鼠。
联系到之前的某些推测,她似乎有了答案。
“纳薇利先生。”她深吸一口气,道。“卡西·菲利普斯是否也曾经短暂地在厄尼苏拉职教,或者说借读?”
某种意义上,卡西·菲利普斯甚至有可能曾经是圣厄尼苏拉的学生,外加AGC内部成员。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And my answer will be, yes.”
夜幕下,男人嗓音低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