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直播软件的首页十分热闹，直播间的名字也一个比一个吸引人眼球，封面更是充满了欺诈和诱惑力，但在业尾的底部，有两个都不沾的直播间。
沈瑶专注地盯着手上的羊毛毡，戳针刺在毛毛上的声音规律而有节奏，她时而会看向直播间里的弹幕，但上一条弹幕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
“好无聊的直播，说是手工，其实是助眠吧？走了。”
沈瑶镜头外的脸默默叹了口气，但低头看到手上已经成型的毛毡，深吸了口气后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很快，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狗出现在了直播间里。
“哇！主播的手艺好好！狗狗像真的一样！”
久违的弹幕再次出现，沈瑶有些高兴又有些害怕，她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毕竟是好不容易来的观众，要是不说两句，人可能就要走了。
她想了想，最后紧张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这是我家狗子，今年三岁了。”
沈瑶的声音怯生生的，听着却意外顺耳，仿佛邻家小妹妹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和她多聊几句。
“声音控一本满足！小姐姐的手艺好厉害！接单吗！”
惟妙惟肖的羊毛毡狗狗吸引了不少人点进来，直播间也慢慢热闹了起来。
“求接单加一！我想给我家孽子做一个！”
“我也做过羊毛毡，但我的手和小姐姐的手不是一个东西！”
沈瑶看着渐渐多起来的弹幕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努力地回复了每一个人。
“可以接单，一会我放一个链接在直播间下面，有需要的人可以拍下。”
“谢谢喜欢，我也是做得多了，操作才慢慢熟练起来的。”
直播间的观众不算多，虽然只有几十个人，弹幕的速度也很慢，但比起开播时一个人都没有的局面比起来，这已经好太多了。
沈瑶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直播了五个小时，太阳都快下山了，她只能抱歉地对直播间里的观众说：“不好意思，我要下播了，你们喜欢的话，可以继续在这个时间到直播间来找我聊天。”
观众们表示了理解，沈瑶才松了口气似的关闭了直播。
她看了一眼后台的收益，十分惨淡的个位数，但她还是很高兴，至少自己走出了第一步了！
沈瑶打开咸鱼，几条询问信息就跳了出来，看着顾客发来的宠物照片，那憨傻可爱的模样让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她一一回复，再和顾客确认材料和细节后，当天下午她就收到了一个跑腿送达。
沈瑶打开箱子，里面是被精心收集起来的猫毛，她伸手摸了摸，指尖感受到的柔软可以感觉到主人的用心照顾。
她把猫毛摆放在工作台上，对比照片做了一个大致的雏形，等她再抬头时，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想不到做了这么久……”
沈瑶看着眼前的羊毛毡忍不住感慨，想不到自己毕业后竟然还能用它养活自己。
作为魔都top5院校毕业的动物疗愈师的她，可以说是毕业即失业，因为这是心理学专业里冷门中的冷门，谁让她就是喜欢那些治愈人心的毛茸茸呢？
可她拿着简历在招聘市场到处跑，不是已经不需要了，就是她的工作经验不够。
她真的想问一问，到底是什么人能一毕业就有五年工作经验啊！
沈瑶无奈，沈瑶委屈，但沈瑶没地儿说。
在心里疯狂发泄了一通后，该干什么还是得干什么。
沈瑶把工具收起来，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她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接听的动作变得犹豫起来。
思索再三后，她才下决心似的点击了接通。
“瑶瑶，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出去玩了？魔都消费那么高，钱你得省着花。”
沈母责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沈瑶只是乖巧地回应着。
“工作找到没？要是还找不到就回家，妈给你在厂里找个工作，你现在年轻，手脚勤快，肯定比妈挣得多。”
“妈年纪大了，现在就指望着你多赚些钱，让妈享享清福。”
沈瑶的嗓子有些发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刚要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道很小的男声。
“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赶紧问正事！”
“知道了，你别出声！”
沈瑶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白，却还是静静等着沈母开口。
“瑶瑶，你现在手头上还有多少钱？”
听到沈母这么问，沈瑶即苦涩又不觉得意外，沈母给她打电话，也只有这一个目的了。
她深吸了口气，尽可能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回答，“我快要交房租了，不知道还能剩多少。”
“妈知道你的不容易，你从小到大都是懂事的孩子，所以除了必要的生活开支，剩下的钱你都寄回来，妈给你存着。”
沈瑶快要克制不住眼泪了，匆匆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上了电话。
她紧紧握住手机，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
明明这个又小又破的出租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还是不敢哭出声。
从小到大她都是最懂事的，沈母在工厂里辛苦工作，她就把家里的活全都包了，长大上学了也是一样。
可从她高中毕业，靠自己在酒店当服务员赚到第一笔钱后，一切就变了。
沈父教唆沈母拿走了她所有的钱，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坐上火车时，她的手上只有五百块。
她还记得临走前沈母对她说，这五百块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让她省着点花。
那时候的她握着手里的五百块，怀揣着希望和梦想到魔都时，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样。
五百块不到十天就花完了，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给沈母打电话，想要拿回自己打工赚到的钱，可最后留给她，只有忙音。
沈瑶站在学校的角落不知所措，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她想如果不是导员借钱给她，还帮她找了学校里勤工俭学的兼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个大一的。
等哭够之后，她摇晃着站了起来，继续收拾着桌子上散落的工具。
“嘶！”
她还有些晃神，拿起戳针时抓住的是它尖锐的针口，才这么一下，指尖就冒出了鲜红的血珠。
沈瑶轻叹一声，擦掉指尖上的血继续收拾，却没注意残留的血沾上了猫毛。
……
第二天的闹铃准时响了起来，沈瑶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从床上爬起。
她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低下头用冰凉的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些。
一切准备妥当后，沈瑶和昨天一样将工具一一摆放在镜头前，再次开始直播。
今天才刚开播就有人进入了直播间，沈瑶打起精神，温声打了声招呼。
“宝宝早上好呀。”
“小姐姐也好～我对你设置了特别关注，所以你一开播我就来了，昨天让跑腿送的东西你都收到了吗？有没有缺东西？”
沈瑶温柔地回答，“已经收到了，昨天晚上我已经把雏形做好了，你要看看吗？”
“看看看！”
沈瑶拿出工作台，拿起那颗圆润的猫猫头时，动作停顿了一下。
“最喜欢和姐姐玩了喵～”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沈瑶恍惚了一下，她看向四周，可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外面传来的也只有车辆驶过的声音。
难道是她昨晚睡得太晚出现幻听了？
“哇！这才只是个雏形就已经这么像我家逆子了，小姐姐是女娲吗！”
“这大脸盘子，太传神了！”
“小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啊？”
沈瑶回过神时，直播间已经被那个小姐姐刷屏了，她不好意思地道歉道：“刚才走神了。”
小姐姐很大度，并不在意这点小事。
“今天小姐姐是要直播做我家逆子吗？”
沈瑶“嗯”了一声，“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换一个单主的。”
“不介意，你做吧。”
得到了同意，沈瑶拿出戳针熟练地将猫猫的细节一点点做出来。
憨态可掬的蓝猫慢慢成型，和照片里正躺在猫窝里晒太阳的它一模一样。
沈瑶把最后一根猫胡须沾上，随即将已经做好的羊毛毡猫猫推到镜头下，“单主小姐姐在吗？你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吗？”
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到和真猫一样的羊毛毡出现在镜头前，立刻纷纷刷起了礼物。
“我本来只是把小姐姐做羊毛毡的声音当背景音，没想到小姐姐是有真本事的！”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小姐姐一点点做出来，我还以为是真猫装羊毛毡糊弄我呢！”
沈瑶笑着谢谢观众的夸奖，却始终没有看到单主小姐姐的弹幕，心里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是她做得太差了吗？
她反复在十几条弹幕里试图找出那个小姐姐，可还是一无所获。
这时，一条新的弹幕出现在最顶部，“我已经很久没看到我家逆子，看着小姐姐做的羊毛毡，就好像它还活着一样……”
“谢谢你。”
沈瑶看到那条弹幕，忍不住心疼了起来，她正要安慰小姐姐，耳边又传来那道俏皮的童声。
“和姐姐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开心喵！”
沈瑶一愣，再次看向四周，可房间除了她也没别人啊？
到底是谁在说话？总不能是面前的羊毛毡猫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