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这年还没过完,宋祺就被上司拉着加班了。

    这谢耘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担重任居高位的人,自律程度让宋祺惊叹,每日卯时就派人来敲她的门,然后就支使她将司农寺近年来的资料文书等般来,这还不够,还要让她看了总结给他。

    “谢大人,我和你说,就是头驴子,也是要打盹儿的,你身体好能拼,可是我不行,你换个人卷吧。”宋祺只坚持了两天,就躺平不干了。

    案前提笔勾划的谢耘,抬起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装死的女子,道:“你身子不好?我见你每日在院里拳打脚踢的,精神得很啊,半夜还能爬墙摘果的。”

    宋祺冷哼:“您是在公报私仇吗,还记恨那个柿子的事儿啊?”

    “你想多了,我是前几日看了你归纳整理的资料,看重你的才能而已。”谢耘刚到之时,就在司农寺的案册上看到了宋祺分类整理的资料,言简意赅,突出重点,且分析直击要症,让他惊讶之余,不由地对宋祺高看,没想到她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却有这般才能。

    “呵呵,多谢,咱们衙门里有才的人多的是,都想为您鞍前马后效力,您别光逮着我一个人薅啊。”

    还是个口无遮拦,尊卑不分的女子,不过这一点,谢耘倒是并不讨厌,阿谀奉承之人他身边不少,但是能直言不讳的,却难得。感觉这个女子与他印象中的世家贵女完全不一样,在她身上,就找不到礼数和规矩这些东西,虽然她口口声声唤他“大人”,但是她眼里却没有下位者的谦卑,仿佛……

    与他是身份对等的……

    这着实,让他觉得怪异,又十分好奇。

    谢耘自小就是按照士族公子的那一套培养的,但是他自身桀骜,十分不喜那些繁复古板的规矩,认为这些束缚着他,也曾狂傲叛逆过,可是很快便败在在现实的残酷教训下,不得不收敛本性,努力扮作世人期盼的模样。

    宋祺身上那种又赖又倔的性子,他想,他应该是厌恶的,可是……

    好像内心也没那么讨厌她,心底里还十分……期待……

    期待着她打破陈规,更加叛道经离些。

    见她着实困顿,谢耘也觉得自己太过严苛:“若是不济,那就回去……”

    “多谢大人,下官告退!”宋祺一骨碌爬起来,匆匆行礼,两三步就遛没了影。

    谢耘见她兔子一样撒腿而逃,不禁有些好笑。

    宋祺这回学聪明了,没事不敢在上司面前瞎晃悠,赶忙叫上春华和秋实俩,跑到郡主那里躲清闲去了。

    郡主去了京郊外的庄子上,芸姑姑为宋祺准备了马车,送她前去。

    宋祺见马车周围有许多带刀骑马的侍卫护送,打下帘子问:“怎么要这么多人啊,兴师动众的?”

    “三娘你有所不知,现在京郊乱得很,有许多没办法进城的流民,经常闹事,据说还有些流寇乘机作乱呢。”秋实担忧地攥紧了手帕。

    “这可是皇城底下……都成这样子了吗?”宋祺不敢相信,她只是听说京畿一带的流民,冬季里饿死不少,但是官府已经在城外置了粥铺子,还搭建了窝棚,只要熬过冬天……应该就会好了吧,怎么还有被逼走上歹路的呢。

    “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流民,想当年扬州那次暴/乱,起因是洪灾,没了粮食,官府的救济又迟迟跟不上,还不允许灾民随意出逃,导致了暴/乱,连刺史大人都丧命了。”

    就是谢耘他叔父吧?宋祺记得郡主说过,谢耘就是那以后,才出世为官的。

    春华安慰秋实:“别担忧,郡主已经派人清缴那些乘机作乱的山匪了,想必不久就能太平了,那些亡命之徒毕竟是少数,多数是些乘乱图利的乌合之众罢了。”

    宋祺叹气:“背井离乡,荒废土地之人称为流民,若是种地能养活一家老小,再苦再累,也不会抛弃土地的,可是这灾年,靠天吃不饱饭啊……”

    春华宽慰她:“自古以来,即使是那些被歌颂的明君盛世,亦有因灾失业,户口凋零,饿殍载道的记录,如今四方无兵戈,已然是太平之世了,这赶上天灾,也只能怪自己的命,怨不得他人,且只要过了灾年,总会好的。”

    宋祺听完,沉默不语。这灾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过去的,从她所学来看,气候引起的灾害,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数年,历史上许多朝代的覆灭,都伴随着气候灾害。

    让人吃饱饭不饿肚子,在这个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是一件堪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庄园半山临湖,风景十分优美。

    宋祺到的时候,付景嫣正带着侍从骑马回来。

    “郡主,我好想你啊。”差不多有半个月没有见到过她了,这若弋也不在,宋祺觉得十分孤单。

    “抱歉,这些时日有点忙,宫里事情也多。”付景嫣将马绳递给侍从,拉着宋祺走了进去。

    “我懂我懂。”宋祺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后,进了书房,等她坐定,就迫不及待地汇报起这几日的情况:

    “跟你说谢耘大年三十晚上回京了,现在就在司农寺的官舍住着呢,他一来我就把他给得罪了,这两日他可劲儿地逮着我干活……我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

    付景嫣听她手舞足蹈地讲述完,也忍不住笑了:

    “这谢耘,世家大族的公子,年少聪慧,但恃才傲物,当年偏不应别人的举荐,硬是要参加科举,被沈池狠狠挫了傲气,于是隐居于山中,寄情山水去了,后来谢家在朝中式微,是太后派人去把他从山中请出来的。”

    “那他……成家了吗?”若是有家室,那就不会一直住在官舍里了吧。

    “此人一心向道,特立独行,如今已二十有六,仍不肯成家,太后比他还急,所以此番将他调回京城,估计也是想在京中挑一门当户对的女子为他赐婚。”

    宋祺点点头,期望太后赶紧给他安排一下,希望他早日告别光棍,老婆孩子热炕头,省得天天守在衙门里。

    “那他在工作上……就是他平日里,管得多吗,对手下要求严格吗?”宋祺最怕什么都管,还要求高的上司了。

    “他在扬州这些年,还是有些功绩的,平乱除暴,兴修水利,鼓励农商,民生安定富足,确实比他的几位族叔做得要好。”

    这一点,付景嫣还是很认可他的,谢耘当时不愿回京,是因为他与沈池不对付,直言不讳地在太后面前说过,不愿与沈池同朝,这两人为何有如此深的芥蒂,她也不清楚,按理说谢耘应该不是小肚鸡肠之辈,但是他对沈池简直可以用痛恨来形容,若只是因为科举被压了一头,应该也不至于如此。

    “哦,听起来倒还算是个实干有贤能的,那好吧,我乖乖听他安排就是了。”既然郡主都觉得这人还不错,那应该是能相处的,反正品行肯定没问题吧。

    哦,对了,原书中的谢耘最后怎样了?

    宋祺费力的想了想——

    唉,完全没印象了,都怪她当时跳着看的,许多配角和细节都记不清了。

    在庄子上,没人敢搅她清梦,可是被折腾了两日,宋祺一大早准时就醒了,再也睡不着。

    她揉揉凌乱的头发,忍不住哀叹自己是劳碌命。

    不过比她劳碌的大有人在,这两日她连郡主的影子都没见到,想必她定是宵衣旰食,忙于处理各种事务吧。

    “三娘子您醒啦!”秋实见她开了房门,就端着热水进来。

    “郡主呢?今日又出去了吗?”宋祺觉得自己有点像独守空闺的怨妇,每天一睁眼,就再打听郡主的行程。

    “郡主吩咐了,今日带您到林子里骑马打兔子去呢。”

    宋祺胡乱洗了一把脸,兴奋地换上骑装,来到马厩。

    付景嫣手里牵着她的银色骏马,吩咐马夫牵过一匹枣红色的马:“这马儿性子温和,你是第一次骑马,试一试,若勉强,那我让人牵着你走。”

    宋祺笨手笨脚地爬上马背,僵着身子,根本控制不了马儿,只好任由马夫牵着走。

    一直沿着山道,来到了一个地势比较平坦的山坳里,宋祺稍微掌握了一些技巧,才敢独自驱马慢慢跑起来。

    付景嫣熟练地骑着马跟在她左右,提点着她如何持缰蹬马、控制速度。

    “郡主,你去打猎吧,我这技术肯定去不了,就在这儿练习。”

    付景嫣点点头,留下一些侍卫,挽着弓箭,催马跃进了林中。

    宋祺望着那英姿飒爽的背影,又崇拜又羡慕,也想疾驰潇洒一回,没想到轻轻挥鞭,马儿却箭一样地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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