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付景嫣前脚才踏进瑞王府,掌事芸姑姑便赶来禀告:

    “郡主,宋家小姐和若弋娘子她俩把花园西角的芍药挖了。”

    要知道那可是王府的前詹事——薛郎君亲手栽的花,郡主平日里可宝贝了,刮风下雨都要叮嘱人去照看的。

    果然就见郡主脸色不愉,大步朝花园走去。

    芸姑姑是整个王府的内务主管,从前是瑞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早些年丈夫死了,瑞王妃就将她又请回了府里,跟着郡主上京,照应她的起居饮食。

    这瑞王府是太后当年赐给瑞王的,可是他老人家也没有住到一天,封了王爷就匆匆就番去了。

    直到太后召郡主进京,这座宅子从新修整后,郡主就一直住在这儿。

    按照太后的意思,是要郡主一直住在宫里的,郡主住了五天,就把淑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吓疯了,于是为了缓和与淑妃的关系,自请出宫了。

    太后是十分关心郡主的,担心她身边的人不熟悉京城,没有独挡一面的能力,便派了一位翰林出生的世家俊才,到瑞王府任詹事。

    这府里的布置格局、一花一草,都是他精心打理下来的,即使两年前他荣升潭州刺史离府,府里的一切依然照旧,不曾有改变,他曾经住过的竹风苑,整理的藏书阁,亲手种的芍药园,都保持着原有的模样。

    府里的下人们都被命令不允许擅动一花一木,没想到这宋家小姐一来,就撺掇着若弋那混世魔王,将王府翻了个天!

    就是字面上的翻了个天。

    付景嫣赶到花园里时,整个西苑大半个马球场大小的地,已经被二人挖翻了土。

    “哈哈,我就说肯定是我挖得快挖得好嘛!不过你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挖这么大一块儿也是很不错了。”

    “就是,宋三娘这小身板太让人郁闷了,没三两肉,走两步就喘,要不是我挖地技术好,还改良了锄具,就凭用蛮力,两锄头估计就得断气了。”

    付景嫣看着被连根拔起的芍药花此时像杂草般,蔫巴巴地堆成一堆,于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边两人正挖得起劲,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芸姑姑看着郡主愈发冷漠的脸,再看看地里的两人,穿着短衣,泥土沾满裤腿,挖得浑然忘我,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郡主不要被这两人给气死。

    “我早就看这一大片花花草草不顺眼了,你说用它种菜,真是个好主意呀!宋绮绮,你中毒以后好像聪明了一点哦。”若弋有的是蛮力,一边挖一边拔,几下就铲平了一小块花圃。

    “叫我宋祺啦……没想到你也喜欢种地啊,明明书中你就是个脾气古怪又好男色的蛇蝎美女……算了……尽信书也不对,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朴实无华的爱好。”宋绮绮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杵着锄头擦汗。

    “书里是这么说的吗,那这书形容得应该还算比较准确,我的确可以算得上是美女啦哈哈哈,当然和沈池那样的人比起来也算不上蛇蝎啦。”若弋一点不谦虚,可能在擅长制毒的夷女眼里,蛇蝎也是美丽的。

    “种这么多花,每年要废很多钱吧。”

    芸姑姑默默点头,到是挺费钱的。

    “还不是那个薛有病种的,他一惹我生气,我就来这里拔他的花,没想到能有这么解恨的一天,我一定给它铲平了。哼!什么惊才艳艳的绝世贵公子,情操高尚,弄花养竹,呵呵,见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生气,最可恨的是有眼无珠,伤了郡主的心……”

    “若弋!”

    冷冷的声音夹冰带雪,挖地的两人均是脖子一缩,噤声如寒蝉。

    看着惨遭毁灭式改造的花园,还有无可挽救的花草,付景嫣心里有些茫然,她应该发怒才对,可是看着鹌鹑似的罪魁祸首,她也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有些东西,注定是不会长久,一切都在变,要固执地让某个人某件东西永远不变,也许的确是件荒唐的事。

    宋祺还在思考若弋的话,忽然想起来,薛郎君,在书里不就是付景嫣仰慕的世家公子薛冰。

    薛冰大付景嫣六岁,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书里有描写两人关系暧昧,付景嫣死后薛冰举兵造反了,攻进京城,逼得付庭禹弃都北逃,可最后却被心腹背叛,自刎于付景嫣曾居住过的景宁宫前。

    付景嫣是书中宋祺唯一欣赏的女性角色,有勇有谋,最主要的是女主女配都爱男主付庭禹,只有她不爱,这一点超级戳宋祺的点,说实话,她这种不婚不育,一心只想搞学术的科研女,真的对搞情爱的故事无感,她只想看女主升官发财拯救世界。

    所以一开始她看付景嫣被迫当了皇后,却一心只搞权利,就拍手叫好,可是越看越不对劲,作者写的付景嫣搞权利斗争的途径,是早点生下皇子,然后去父留子,自己当太后把持朝政。

    这是什么野心?就只能通过某个男人的去实现理想?老公靠不住靠儿子?

    这野心家人设的格局也太小了点吧,更加可气的是因为付庭禹一直不碰她,付景嫣就各种诱惑各种下药,还狠毒地对付男主身边的女人。

    什么玩意儿!宋祺看完将作者一顿问候,是自己错了,这种文中的女配都是为了称托主角的,所以她一开始就站错了主角。

    可是主角宋绮绮真是傻白弱,想到自己和她名字同音,宋祺真是想跳着喊别来碰瓷。

    宋祺觉得,如果她来写,一定将付景嫣写成主角,不玛丽苏,不傻白甜,不伪大女主,总之是理智沉着,不耽于情爱,不缅于过往,不惑不忧,无惧无畏。

    嗯,所以感情线什么的,趁早掐灭它,别来影响她的女主搞事业!

    “郡主,若弋说的是谁,是你喜欢的人吗?”

    宋祺此话一出,芸姑姑简直想冲上去敲她脑门,这种话,是大众广庭下可以随便问的嘛,这宋三娘真是疯了!

    “芸姑姑,算一算这片花圃里的花值多少钱,这些年府里的维护费用是多少,然后把账单送到宋太傅府上。跟他讲,他来接宋小姐时记得将银票一并带上。”

    “什么!我不要回宋家去,那又不是我的家!”宋祺一听付景嫣的话,就知道自己惹怒她了,赶忙扔下锄头颠颠地跑过来,低眉顺眼,开始表演:

    “我错了,郡主,我不该拔你的花,不该打听你的事儿,求你别放我回去。”说完红着眼睛,巴巴地望着付景嫣。

    “若弋,既然你这么喜欢种菜,那去庄子上种个够可好?”

    “不是的郡主!是宋三娘她拖着我做的,都是她的错,我就是个干苦力,您说过罚一以惩百,罚她一个就好了。”若弋的狡辩能力一直很出众。

    宋祺在一旁故作可怜了半天,发现付景嫣根本没看她一眼,又听若弋大言不惭地推责给自己,横眉叉腰,破罐子破摔地凶到:

    “不就欺负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嘛!谁稀罕你们这个又落后又封建的地方啊,我来的地儿比这儿好多了!至少人人都能吃饱饭的!这什么破地儿!连京城里一个冬天能饿死一两百人,还敢鼓吹太平盛世,赶紧杀了我算了,给你们省点粮食,我也好早点回去,我试验田里的稻谷还等着我去收呢!”

    完了,明明是吵架来的,又说到自己的研究上去了,这真是职业病了,宋祺为自己没有发挥好而深感懊恼。

    若弋恍然大悟,围着宋祺转了一圈,惊讶到:“原来你是个田舍奴啊,怪不得这么喜欢种地啊,啧啧,郡主,那不如成全她好了,把她送去庄子上种地。”

    宋祺虽然才穿过来几天,但也知道田舍奴是骂人的话,立刻反击:“毒妇,恶女!”

    若弋笑得花枝乱颤:“你说得没错,郡主,她真的好有趣,赐给我玩儿好不好。”

    “若弋,南疆部落的女祭司,母亲当年救过瑞王,你被瑞王收为义女,是付景嫣身边的一条毒蛇,善于用美色惑人,用毒杀人,崇安帝如今剩着最后一口气,您的功劳可不小。”宋祺将书中关于若弋的描写,一口气倾吐而出:

    “最后为了替付景嫣报仇,刺杀付庭禹失败,万箭穿心而死。”

    若弋立刻转头看向付景嫣,再警惕地望了一眼惊讶的芸姑姑。

    付景嫣明白她的意思:“芸姑姑是自家人,好了,你们两个不要拌嘴了。”

    侍女领着宋祺下去梳洗,然后将她带到了定风阁,这是付景嫣的书房。

    “坐下好好聊聊。”付景嫣见宋祺一进门眼睛就盯着桌上的糕果,便将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宋祺也不客气,撩开袖子捡了一块就塞:“是得好好聊一聊,就是我的待遇问题,还有最重要的,人生安全问题,你答应的可要算数。”

    付景嫣看她披散着半干的头发,毫无静女风范的吃相,突然回想不起来原来的宋绮绮是什么模样了,只记得付庭禹特别在意她,随时防范自己与她接触,还记得传闻宋绮绮是京城第一美人,再看眼前生动形象的宋绮绮,不对,是宋祺,她不自觉地弯唇笑了。

    宋祺被她莫名其妙的笑容一噎,赶忙灌了杯茶,顺着胸口喘气:“姐姐你笑起来,特别有杀伤力知道吗,没事别对我笑。”

    付景嫣摸摸自己的脸,好像自己也没有那么吓人吧。

    若弋也换洗好了,蹭着门边溜了进来,拉了个椅子挤过来,一出手就把宋祺跟前的点心盘子拉倒了自己这边。

    宋祺瞪着眼睛,若弋笑得越发妩媚,捻起一块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来,付景嫣赶紧岔开:“宋祺,先说说你自己吧,从哪里来,又知道多少,全部如实地告诉我吧。”

    若弋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审视着她,宋祺咽了口水,感觉气氛突然严肃了起来,心想:姐姐们还是笑吧,正经起来这气场,她实在是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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