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郡主,你真的信她说的话啊?”其实若弋已经信了七八分了,毕竟她把郡主来京的目的和和这些年的处境都说准了,可是又觉得太荒谬,活在书里这种说法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是谁毒害宋绮绮的?”付景嫣语气平淡,目光却锐利,任何退缩欺骗都无处可匿。

    宋祺对答如流:“这个事情有点复杂,宋绮绮中毒这个事情是多方推波助澜的结果,起意的是太后,实施的是徐清婉,等着看戏的是淑妃,掌控一切的是太子,背锅的是你。”

    付景嫣放下茶杯,嘴角轻笑,并不言语,示意她继续。

    “这么说吧,太后想杀宋绮绮,因为她觉得宋绮绮是造成你和太子隔阂的主要因素,宋绮绮死了,你和太子就能一条心,徐清婉本来就是太后的人,而且又是在你手里培养出来的,下毒杀人对她来说简直小菜一碟,淑妃也知道的,因为太后身边的刘公公早已经被她收买了,但是她乐得看戏。”

    若弋震惊,淑妃那样又蠢又胆小的人,居然能把太后身边的人策反了,这些情报连她都不知道。

    “太子也没蒙在鼓里,因为徐清婉搞无间道,就是两面派,她提前将解药都给了付庭禹,那晚你没有赶回来,宋绮绮也死不了,会有别人献上解药。当然,太子现在还没有能力除去你,他不敢动你,让你千里寻药,不过是给彼此制造个缓和的台阶,顺便打了太后的脸。”

    若弋听明白了,这就是把郡主当猴耍嘛:“太后和太子斗法,为什么要连累郡主!”

    若弋气得咬牙切齿,这都什么人呐,还有徐清婉那个小贱人,擅长玩两手把戏,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早该除了这个祸害的!都怪郡主心软!

    “别气了,还有比你家郡主更惨的!”宋祺指着自己鼻尖比划:“大冤种在此,本人才是最无辜的。”

    “也是,宋绮绮也倒霉,靠近那狗男人的都倒大霉!”若弋气鼓鼓地拍着桌子,满桌碗碟被振得乒乓响。

    “是宋祺最倒霉,占了女主的身子,你说要是太子他对我强取豪夺,我怎么办呀!呜呜呜,我不要走虐身虐心的戏路啊!”宋祺摇着付景嫣的胳膊哀求:

    “郡主我全都告诉你了,你现在有了一个金手指,就是我,能帮你看清前路避免掉坑,郡主,这么好的门客,你说每日三餐两荤三素的待遇不过分吧。”

    “你想投奔我?”

    付景嫣面容含笑,语气温和,但是宋祺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可能这就是上位者自带的威严吧,她诚恳地点点头,一脸期待。

    “好,那既然吃饱了,就干活吧。”

    宋祺还没问清楚工作内容,就被侍女拖下去收拾,绾发更衣,描眉画唇,捯饬一番后,乘着马车来到了一座重兵把守的小宅子前。

    “啧啧,好好穿戴整齐,现在细看,你这小模样的确是挺勾人的啊。”若弋勾住宋祺的下巴,一副耍流氓的欠抽姿态,上下逡巡一遍,啧嘴感叹:

    “是不是太平了,要是大晚上摸你,分得清前后吗?”

    宋祺看看眼前的婀娜身姿,再看看自己这副小身板,欲哭无泪,的确是弱不禁风的小豆芽,谁让这世道流行纤弱如柳的病态审美,宋绮绮为了保持纤腰细腿,每顿吃得比猫还少,搞得脾胃虚弱,发育不良,走两步就喘。

    宅子不大,二进小院,绕过风雨连廊,后院有幢二层小楼,一株玉兰树吐露花骨,一株柿子树果实累枝,院子的四周都有带刀的侍卫把守,面色严肃,神情警惕。

    “这是哪儿,为什么这么多吓人的侍卫呢?”

    宋祺神色退缩。

    付景嫣可不给她逃跑的机会:“宋祺,你不是说你知道所有人的命运吗,那猜猜看,接下来你是要走运还是倒霉?”

    宋祺瞪大眼睛。

    若弋看着这傻乎乎的姑娘,噗嗤笑出声来,现在这个呆头鹅似的宋祺,比原先那个宋三娘有趣多了。

    “能不能不要试探,有什么疑问都可以直接说,就是我其实脑子比较直,你们的弯弯拐拐我真的没办法转过来。”

    “是美差呢,我求了郡主好多天,让我上吧,保准搞得定,可她都没答应,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走吧。”

    若弋拉着宋祺的胳膊,半拖半哄地进了楼。

    一楼是一间敞亮的书房,布置得十分雅致,泼墨山水的屏风隔断后,有一张黄花梨木的长案,透过博山香炉腾绕香雾,见一人影,素衣青衫,长发垂肩。

    闻有人进来,那人缓缓回身。

    宋祺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脑子里只闪得出一个形容——太好看了吧。

    这个男人是谁,太太太俊了!

    “你嘴再张大一点,口水就要掉出来了。”若弋拍拍宋祺的脸,挪耶到:“如何,还满意吗?”

    宋祺狠狠点头,然后才发现她没听懂若弋的话,但是不妨碍她继续花痴:“他他他在看我吗?是在看我吧?天哪我觉得我承受不了这么热切的目光,我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若弋见她呆傻的样子,憋不住捂嘴偷笑。

    付景嫣始终沉默着,只是细细观察着,不放过对面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

    所以她没有遗漏那人手指轻轻撰起又刻意放松的细节。

    “沈池,如何?”付景嫣走到宋祺身后,按着她的肩头:

    “你的未婚妻——宋三娘,我带来了。”

    话音刚落,就觉手覆之下瑟瑟发抖。宋祺变脸之快连她都吓了一跳。

    “郡主!”打扮得艳光四射的京城第一美人,现在正毫无形象地软倒在她脚边,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腿,哆嗦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干什么啊!”若弋见她从想吃天鹅的癞蛤蟆模样,转眼就变成了真的癞蛤蟆,就是赖上的人变成了郡主。见不得她这副蠢样,很想上去一脚踹开她:“发什么疯,刚刚不是挺美的吗?”

    宋祺只会紧紧抓住付景嫣,哭得眼睛发红,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一句话都说不出。

    沈池垂下眼眸,鸦羽般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遮去了目中的情绪:“郡主请回吧,不要再吓宋三娘了。”

    付景嫣闷声轻笑,一伸手将脚边的红眼小兔子捞了起来,把她转向沈池:“祺祺,吓到你了?”

    “他……沈池?”

    宋祺祺一听沈池的名字,周围美好梦幻的泡泡便“啵”地全部消散了。要知道他可是书里的终极大反派,心狠手辣,偏执腹黑,毒蛇一样的存在,偏偏他痴恋宋绮绮,爱而不得,暗中挑起各种祸事,搞得男女主痛不欲生。

    对于书中的宋绮绮来说,沈池就是个恶毒又变态的恐怖存在。再好看的皮囊也扭转不了宋祺对他的恐怖印象。

    “你怕他?”付景嫣轻笑:

    “他暗地里救过宋绮绮好几回,你知道吗,在庆云观,宋绮绮被勇伯候世子调戏,他解的围。中元节,宋绮绮的庶姐算计她,欲推她推下河,他暗地里化解的。就是宋绮绮的兄长贪污渎职,也是他一手压下,十恶不赦的罪,最终只是丢了官职,并未祸及家人,你看他对宋绮绮可好了,你知道他现在为什么乖乖束手就擒被人软禁吗?据说还是因为宋绮绮,因为你是他心中的那片纯白月光,太子拿你的生死威胁,他才会束手就擒成了阶下囚。”

    沈池闻言,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敷衍的冷笑,目光探寻地在宋绮绮和付景嫣之间来回打探。

    宋祺只感觉两个反派隔着空气较量,气场压得她喘不过气。

    但要她选她一定选付景嫣,至少是因为立场不同所以是反派,而对面的男人天生反骨,阴鸷变态,正常人都不会想要和他扯上半点关系吧。

    “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宋祺才不觉得这是喜欢一个人的正常行为呢:

    “为什么勇伯候世子会盯上宋绮绮,还不是他搞的鬼,又来英雄救美,让宋绮绮对他感恩铭记。为什么被庶姐记恨陷害,也是他暗中挑拨的,让宋绮绮众叛亲离,没有依靠,只能向他靠近。还有那个贪污渎职的案子,不也是他设的局,为了拿捏宋家,让他们把宋绮绮推出来献给他吗!”

    付景嫣如愿在稳重清冷的白衣神相脸上,看到了完美面具的皲裂。

    如果沈池的目光是剑,宋绮绮感觉自己已经被他一箭穿心,钉死在门柱上了,她不禁往旁边缩了缩。

    付景嫣拍了拍她,跨前一步,挡住了沈池的目光:“你看,大家都是明白人,谁会愿意被人掌控算计呢。”

    沈池并不正眼看她,而是一直盯着缩在她身后的宋祺:“你不是宋三娘,你是谁?”

    宋祺心想,您可真是慧眼如炬,这么几句话就看破了真相,就是眼神太怵人了,知道我不是宋绮绮,就放过我吧。

    付景嫣望着他,目光同样犀利:“沈池,拿个女子当自己失败的挡箭牌,不觉得羞耻吗?”

    沈池不再追问,从容地坐回案前,望着她笑道:“郡主,听说你好事将近,那就祝你百年好合,白首不离。”

    光束透过菱格窗照进来,将屋里划分得一半明暗,沈池就在柔和的光中,嘴角含笑,温润如玉,而付景嫣则站在昏暗的界地里,身姿玉立,眸如寒星。

    一黑一白,如同高手对弈,还未落子,气势已经相互错峙,还未布阵,眼神之间已是刀光剑影。

    若弋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宋绮绮更是已经缩在门边,头也不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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