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牌

    “炸死?太惨了,油罐车爆炸,连骨灰都留不下来吧?”刘文的眼神中多了些同情,“听陈道韫说,那时你们还是小姑娘呢。”

    “是啊,就在中考前几天,放学路上。”陈明芷合上笔记,“我记得超级清楚,那天天很热,我想吃冰激凌,绿灯亮了,我和阿迟一起过斑马线,打算去买新出的漫画……”

    “飞来横祸,一醒来,我们就在叶盈盈那里了。”陈明迟叹气,而后扬起笑容:“不说这些了,刘叔,二哥,我们去看三哥烤串吧!”

    “好好好,陈明杨那小子厨艺比御厨还好。”刘文连连点头,“走吧走吧,现在你们那么小,要不要刘叔牵着你们?”

    “……刘叔,我们两个可不是小孩子!”

    陈明泽噙着笑容跟在妹妹们身旁,他回想起下属此前呈上来的资料——江南叶氏嫡长女叶盈盈,好赌虚荣,对双胞胎动辄打骂,下仆以下犯上,肆无忌惮,还克扣她们的伙食。

    两个本就虚弱的孩子,在饥饿与冷待中顽强成长到现在,若不是一些街坊邻居心地善良,经常私下给她们些接济,恐怕她们早就死了。

    对她们最好的,是常为她们治病的孙大夫,据他所言,陈明迟认得很多药材,对花卉的特性也十分了解,有时候姐妹俩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就用些草药知识抵消医药费。

    从得知她们存在到现在这段时间,足够陈明泽查清楚这些事,也足够他进行一些安排。

    比如——对江南叶氏动些手脚。

    看着妹妹们高兴地围在三弟身旁看他烧鸡翅,陈明泽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要是当时戚礼没有发现她们……要是当时叶盈盈没有叫破她们的真实身份……

    天下之大,错过或许就是永远错过了。

    他能查到的,爹爹当然也能查到,他已经了解过了,爹爹给帮过妹妹们的好心人赐了不少好处,而叶盈盈和她的那些丫鬟仆从暂时只是关在监牢里,没有其余动作。

    据他了解,爹爹应该是想将人交给妹妹们处置。

    如此,他便不好再动。

    只是他有些担心……

    “阿泽,想什么呢?”兄长的声音从他耳旁响起。

    陈明泽回过神来,看到自己大哥站在身旁,不由笑了笑。

    “在想阿迟和阿芷的事。”陈明泽没有隐瞒,“我打算把这个送给她们。”

    陈明泽从袖中取出两块小巧的黑色木牌,上面刻着精致的月亮图样,由圆到缺排列,木牌中间阴刻着一个“明”字。

    “黑牌?”陈明华挑眉,“你给我的也不过是紫牌,阿迟和阿芷还小,给黑牌是不是……”

    “大哥。”陈明泽说,“我建立明月楼是为了保护家人和朋友。”

    “我知道。”陈明华说,“为了不让娘亲的事再次发生。”

    “爹爹有内卫,安阳表姐的能力足以自保,布兰奇几乎不出宫城,我老师常年待在观星塔上,越客阿姨就不用说了,这天下恐怕没几个打得过她。”陈明泽叹了口气,“但阿迟和阿芷……我不放心。”

    “如果不放心,紫牌就足够了。”陈明华笑了笑,“黑牌权限极高,几乎与你本人等同,你定有别的考量。”

    “是。她们还小,很柔弱,但她们的心智已算得上成熟。”陈明泽说,“我愿意给她们力量,不止是为了保护,我希望这股力量能让她们能做到更多。大哥,从昨天的事你也能看出来,阿迟很适合……比我们所有人都适合那个位置。”

    “所以你打算给她铺路。”陈明华恍然,随即,他又皱眉:“是不是太早了?我们对阿迟阿芷的了解仅限于爹爹口述,我们甚至没相处多长时间,你不再观察看看?”

    “我已经试探过了。”陈明泽摇着扇子,“当初射向戚小姐的那支短箭,是我的安排,身处于危险之中的本能举动能很好地反映她们自身的品性。”

    “你的安排?那场行刺是你的安排?”陈明华立刻揪起了弟弟的耳朵,“阿泽!”

    “痛痛痛大哥你轻点——”陈明泽龇牙咧嘴。

    “难怪那箭查不出来处,原是你明月楼的!”陈明华压低声音,“等爹反应过来定要罚你!”

    “罚就罚吧,左右也不过一通说教。”陈明泽一脸无辜地摊手,“若不是那一箭,戚将军也不会急着回京,说不定阿迟阿芷赶不上开学呢。”

    “你啊你……”陈明华拿弟弟也没办法,“这事你自己同爹说,我可不帮你。”

    “知道了,我等会和阿迟阿芷透个底,道个歉。”陈明泽狭长的眸子中透着些狡黠,“再顺便请她们帮忙在爹面前求个情……”

    “……”陈明华抽了抽嘴角,然后干脆利落地猛敲了一记弟弟的脑袋:“给我老老实实去道歉!”

    时至中午,安阳郡主一家也来了。

    布兰奇抱着夏风,安阳则在偷吃烤好的金针菇串,被厨子陈明杨发现后抢了两串鸡翅飞快跑走。

    “不准偷吃!”陈明杨大喊:“把鸡翅还回来!”

    安阳赶紧在抢来的两串鸡翅上各自咬了一口,得逞般嘿嘿笑了两声。

    院中热闹起来,大家都很放松,也很开心,笑闹声连芳华殿外的大花园里都能听见。

    ————————

    丽妃坐在临水的荷亭中,听见欢快的笑声远远飘来,远得像记忆深处的一场梦。

    就那么高兴吗?

    她看着清澈的湖水,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那年元宵月夜,那只紧握着她的玉手如此有力,就像要拉着她去往她渴慕的自由。

    可梦总是会醒的。

    丽妃将手递给她的贴身女侍采莲,沉声:“回芙鸾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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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围在一起撸串吃茄盒的时候,陈明芷第一个发现了陈明泽额头上不甚明显的包。

    “二哥,你头上是怎么回事?都肿起来了!”

    “……不小心摔的。”陈明泽不着痕迹地瞥了敲他脑袋的兄长一眼,转头对妹妹笑笑,“二哥有件事还要和你们道歉……”

    将行刺事件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以后,陈明杨表情古怪,“原来让爹扑了个空的其实是二哥啊。”

    “陈明泽,你试探人也不是这么试探的!”安阳板起了脸,“阿芷那时还伤着腿!”

    “没事,安阳表姐,我倒是早就猜到了。”陈明芷吐了吐舌头,“我一直觉得有点不对劲,后面越了解若水和若梅的身手,我就更觉得古怪,原来如此。”

    “古怪?”陈明迟问,“阿芷,哪里古怪?”

    “哦?阿芷?”陈明泽放下烤串,“说说看,我的手下哪里露出了破绽?”

    “只是简单的推理而已。”陈明芷摆摆手,“想想就知道不对劲啦,连若水和若梅都抓不住的那种厉害刺客,行刺时却能被我这样一个小孩子注意到,明明瞄准的是我们三个毫无防备的孩子,第一箭没射中也就罢了,我们三个倒在地上无力躲避时可是个绝好的补刀机会,结果这刺客居然没趁机射出第二箭,这不是很奇怪吗?那可是个一箭三雕的机会啊!真要行刺怎会错过?”

    “小姑娘真聪明。”刘文一手拿着椒盐韭菜串一手比了个大拇指。

    陈明芷嘿嘿一笑,谦虚了几句。

    她的侦探小说和剧集可不是白看的!福尔摩斯,大侦探波洛,马普尔小姐,死神小学生还有BAU犯罪心理……

    吃完这顿烧烤,又闲聊了一阵子,大家纷纷打着招呼离开,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布兰奇还要理账目,安阳去搞蒸汽机,陈明华回去画岩画,期末考试数学不及格的陈明杨要去上补习班,只有陈明泽留在了最后。

    他从袖中取出两块黑牌,分别递给了双胞胎。

    “二哥,这是什么?”陈明芷好奇地问。

    “礼物。”陈明泽笑着说,“大哥送了你们画,阿杨当了厨子,我这个做二哥的自然也不能被比下去。”

    “这个明……是我们的字辈吗?”陈明迟仰着脑袋问。

    “是,这个明字,取的就是我们的字辈。”陈明泽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如果你们需要任何帮助,无论是矿物、草药、米粮、古董、情报,护卫甚至刺客,都可以拿着这块牌去明月楼找掌柜,明月楼会听从你们的一切命令。”

    “一切命令?这……”陈明迟睁大了眼,她明白了些什么,本想拒绝,可最终还是审慎地轻轻点头,“好的,谢谢二哥。”

    “收起来,不要被人看见。”陈明泽笑道,“这可是我们的底牌。”

    陈明芷直接问了:“二哥,爸爸……我是说爹爹,爹爹知道这个吗?”

    陈明泽笑着点头,“知道。”

    陈明芷松了一口气,把黑牌收进怀中,“我知道了,谢谢二哥。”

    目送陈明泽离去后,陈明迟和陈明芷对视一眼。

    [太奇怪了,明月楼……]陈明芷说,[这是一支藏在暗中的势力吗?我从没听过。]

    [我们对上京缺乏太多了解。]陈明迟思索,[我们可以问问若归和若予,她们应该知道些什么。]

    若一和若归正在指挥其他宫女太监收拾院落,若予安安静静侍立在侧,若水则低下头问:“殿下可要午睡?”

    陈明迟摇摇头,对着若予说,“若予,你和我们讲讲如今上京的情况吧,你可知道明月楼?”

    ————————

    “阿迟和阿芷的家到底在哪里嘛……”戚卿芸嘟哝着,“没有阿迟和阿芷,话本都不好看了……”

    “小姐若是乏闷,不如提前学一学学园的课程?”若梅笑问。

    戚卿芸更蔫吧了:“可我真的不会作诗嘛……”

    若兰提议:“小姐可要上街逛一逛?”

    “不要,说不定又会遇到那群趾高气昂的家伙。”戚卿芸愤愤攥拳,“阿迟阿芷不在,我,我说不过他们……”

    戚卿芸合上话本,“爹爹不肯告诉我阿迟阿芷在哪里,我写信总可以吧?对,我要给阿迟和阿芷写信,若兰,你快拿笔墨来!”

    笔墨规规矩矩呈在眼前,若兰为她铺好了纸,磨好了墨,戚卿芸提起笔蘸墨,却又在落笔时迟疑起来。

    滴答,是墨在纸上洇开的痕迹。

    要写什么好呢?

    你们过得好不好?

    我想你们了?

    我可以去你们家里拜访吗?

    又是几滴墨点在纸上洇开。

    好不容易想好要怎么写开头,戚卿芸认认真真地落笔:

    [阿迟和阿芷敬启。

    近来还好吗?我好想你们呀!]

    写完这两句,戚卿芸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的狗爬字:“我的字怎么这么丑!”

    “小姐,可要奴婢代笔?”若梅唇角勾起些笑意。

    自家小姐向来不喜欢读书练字,老爷子和老夫人又惯着她,在南城那段时间,小姐的学习进度基本为零。

    如今小姐终于体会到不好好练字的难处了。

    出乎意料的是,戚卿芸摇了摇头。

    “我要自己写!”戚卿芸倔强地搁下笔,“再换张纸!”

    如此反复折腾数十次以后,戚卿芸宣告投降。

    “给我拿铅笔来。”戚卿芸苦着脸,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脸颊上的墨迹,“还有铅笔用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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