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

    走出纺织厂家属院,金三条快步朝县郊走,他没想到打个秋风搬点粮食会出这么多岔子用这么长时间,他想一心赶路,快去上班。

    但口袋里装着那小白人,他总觉得背后有不干净的东西跟了出来。

    越害怕越好奇,前后看看,整条街没人路过,金三条把小白人掏出来,憋着气,用力一扯,小白人针脚挺密,没扯破,但金三条觉得这小白人是被下了咒,所以他这凡人才无法破坏。

    金三条几乎是跑着到垃圾站点的,一进院就开始喊,“思远,思远呢,你快过来。”

    温思远正在旧书堆里看书,听见金三条在喊,放下书,立马迎过来,看他背着筐走了一路累得满头大汗,作势要帮他卸下筐。

    金三条侧身躲过,卸筐这事不忙,先帮他看看手心里的小白人,他纂了一路,小白人已湿了身,里面黑黢黢的东西更明显。

    温思远看向金三条手心里的东西,百思不得其解,这是啥,小舅舅让他干啥?

    “别愣着!你读书多,帮我看看这小白人代表什么?”

    温思远皱眉,摇头,不知道。

    “那你拿起来,用力扯一下,看看能不能扯开。”

    温思远转身快步往门口小屋走。

    金三条刚要喊住温思远别走,别留他一个人,他可不愿意和小白人二人独处。

    这时,温思远从小屋里走了出来,手里多了把剪刀。

    金三条心里多了底气,赶紧把手心里的小白人往温思远那边递,死死盯住剪刀扎进小白人肚子。

    破了,真的破了。

    里面是头发?

    看长度是女人的头发。

    一路的心惊胆战,并没有因为谜底揭晓而消失。

    反倒觉得更瘆得慌,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小白人里装女同志的长头发干嘛?

    难道是刘德生暗恋厂里某位女同事,所以搜集人家的头发在家做法,等那个女同志喜欢上他后,就和金小红离婚,和他真心相爱的女同志结婚?

    但这不可理。

    □□怎么可能找到人家那么多头发,床底那些小白人可有十几个。

    想不通,又放不下。

    金三条看向温思远求答案。

    温思远在剪出女人头发时,就把剪刀往小舅舅手心里一放,跑去井边洗手了。

    这会儿,刚洗好回来,又和小舅舅的期待眼神对上。

    温思远隔着四五米站定,远远望着小舅舅手心里开膛破肚的碎布和一团黑发。

    叫金三条小舅舅,是温思远提出来的,他和自牧兄弟相称,那就随着自牧叫。

    “小舅,要不你先把手里的东西扔了。”一想到自己挨了陌生女同志的头发,温思远又想跑去井边洗手,硬生生把心里的嫌恶压下去。

    金三条看看温思远再斗胆瞟一眼手心的一白一黑,胆颤又兴奋地问道:“你就不好奇这东西要是用来干嘛的?”

    温思远淡然回道:“小舅你可以把东西先扔地上,再慢慢想。”真不用一直拿着恶心自己,很明显,小舅舅还很害怕那东西。

    金三条一听,觉得对,扬手让地上一扔,忘了手里还有剪刀,又把剪刀从地上捡起来,放在旁边的旧柜子上。那瘆人的东西不在自己手里了,心的害怕忽地卸走大半。

    金三条感激地看向温思远,摆摆手,招呼温思远凑近点,快接着帮他参谋参谋这东西到底能用来干啥。

    温思远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开口道:“小舅,我站在这也能看见,远望适合思考。”

    金三条没太懂,但不耽误他觉得温思远有文化,“你们读书多的人,就是想法多。”

    温思远眼底闪过心虚,但很快他半垂眼皮做深思状。

    见温思远这样,金三条对远望适合思考这话,更加深信不疑。

    趁着温思远思考,金三条把背上的筐卸下来,找个把凳子坐下,开始讲自己一大早是如何霸气地打秋风,怪不得人们都喜欢打秋风,闹一场就能白得东西的感觉,真不错,除了面子上不好看,没啥损失。

    嘴里能吃到好东西和脸皮比。

    算了他还是要脸的,尤其儿子要出生了,他得给儿子挣脸。

    这回,他打秋风,是上门算账。

    不对,这不叫打秋风,就是上门算账。

    以后要和儿子提起,可不能秃噜错嘴。

    等金三条讲完,温思远才沉声问道:“为什么一定是儿子,而不是闺女。”小舅舅的一声声我儿子给了他灵感。

    金三条听出温思远语气里的冷淡,啧一声,皱眉回道:“你这小子想啥呢,我才不重男轻女,是我儿子前几天给我托梦,在梦里喊我爹,还光着屁股朝我伸手,要我抱。我都看见他带把了,还喊他闺女干嘛,等他出生了,长成□□那样?”

    □□不仅看起来就很不爷们,走路扭三扭,还喜欢给小手指留长指甲。大队里的娘们都不那么干,留那么长指甲怎么和面做饭。

    想到那人,就嫌弃。

    回去得和媳妇肚子里的臭小子说,以后要是留长指甲,他就,他就给儿子剪了。

    到底是亲儿子,还是心软。

    想到儿子,金三条就想笑。

    刚笑出声,就听温思远道:“小舅,这东西会不会是李同志用来招儿子的。”

    金三条点点头,还真可能。

    但“金小红今年37了。”他想说可能生不出来了,但想到自己出生时,娘都38了,□□可能也想老来得子。

    但小白人脖子上为何绑的是红线,像割脖似的。

    金三条把红线指给温思远看,“那这怎么说?”

    温思远答得很快,“红色喜庆。”

    金三条嘴角一抽,初见温思远时,觉得这小子是闷葫芦。处了几天下来,金三条觉得温思远这人虽话少但心热,平时,不会主动找他唠闲嗑。他有事问温思远,这小子有问必答,从不嫌他烦。这小子有时还很奇怪,墙角那堆书,前天,非得摆成桃子形。

    他问温思远是不是想吃桃子了,下个月山上的野果子们应该能熟,到时候他摘了带到垃圾站,谁想吃谁拿。

    那会儿,思远迟了会儿才点头,明显是糊弄他。

    那堆书被摆成桃子形,和今天温思远说红色喜庆一样,有道理但又很奇怪。

    红色喜庆,所以用红线勒脖?

    金三条从凳子上起身,目标准确的朝院角那堆碎瓷片里找了块大的,装上水,又走出来,把装有水的弯曲瓷片递给温思远,“帮我拿着,拿稳了啊。”

    温思远还挺听话,虽然看起来不是很乐意,但还算给他面子。

    温思远心想,我嫌弃,不是因为瓷片上有土,而是觉得小舅舅会把小白人身上的某一部分泡水里。

    果不其然,金三条把小白人的脖子上红线撸了下来,正拿过来往水里泡。

    温思远赶紧喊停,“小舅不用泡了,这红线是白线染了血才变成红色的。”

    金三条抬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小舅,你看自个手心。”

    果然,金三条看到手心有几道被汗水晕开的红色。

    “小舅你再闻闻,是不是有股血腥味。”温思远因为十岁时遭遇了一些事,和血腥味共处整整三天,之后对血腥味就格外敏感。

    之前没注意,现在金三条靠他太近,温思远确定自己没闻错。

    金三条用两只手指捏着红线,往鼻尖凑。

    没啥味啊。

    还是用水泡吧。

    温思远见小舅舅又要给红线泡澡,赶紧把手里的瓷片塞小舅舅另一只手里,水撒出了点,但不碍事。

    金三条边自给自足给红线泡水,边打趣道:“思远,你这不行啊,比我还胆小。”

    温思远心想,那我还是比你强点,我只是怕血怕黑,其他啥也不怕。

    金三条看温思远心有不服那样,嘴角微抿,这小子还挺较真。

    低头,接着看瓷片里的清水,红色晕开,再低头,用鼻子嗅嗅。

    这回,闻见血味了。

    把手里的瓷片往旁边一甩,指着沾了土的红线,问道:“思远,这你还能说是喜庆?”

    温思远认真点头,“用沾了自己血的红线祈祷下一代血脉,不喜庆吗?”

    金三条沉默了,说这小子胡诌吧,但看这小子表情又不像。

    温思远见小舅舅没什么要问的了,转身回墙角接着整理那些书。

    前天弄成桃形,花了大半天。

    哎,怎么被小舅舅影响了,这不是桃形,是甲骨文的心字,象形。

    今个恢复原样,又得费一番功夫。

    本以为昨个小姑娘会去过中药店后,来垃圾站逛逛。

    他不觉得小姑娘会看到心形的意义,应该和小舅舅一样觉得是桃形。

    但现在她不懂,他懂,以后,她再突然明白一切时,定会惊喜。

    他已经把那本《说文解字》藏了起来,打算等他们结婚后,再拿出来给小姑娘看。

    没想到昨个只有自牧来了。

    他旁敲侧击,问了些小姑娘的近况。

    她似乎对他写的游记感兴趣。

    尤其爱笑他做的那些丑事。

    那些丑事真不是用来故意逗小姑娘开心的,他还懊悔自己怎么一下笔就什么都想和小姑娘说,看来以后得少写些点自己干过的那些蠢事,要不在小姑娘心里,他会是个不正经不靠谱的男同志,以后小姑娘看见他,会更爱躲着他。

    遇到小姑娘后,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十岁之后,他就很少主动尝试靠近陌生人,就算之前交好的兄弟,也不再无话不说,生怕自己放出真心,再被辜负,那种感觉,不是愤怒,而是抑制不住的失望。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大,只要他萌生主动和人交朋友的念想,身体就会不受控制的僵硬,要缓上大半个钟头才能恢复。

    但心比身体更不受控制,看见小姑娘,他就想凑过去。虽然身体的僵硬,让他说话时,语气没啥起伏,甚至听起来很是冷淡。所以他就尽量少说几个字,庆幸的是小姑娘总能明白他的意思。

    刚开始,只觉得小姑娘好玩,想看看小姑娘还能给他啥惊喜,小姑娘把过日子玩成看戏,被人欺负时秒变小辣椒,扶着周叔唠嗑时,又是那么的灵动乖顺,还有他和小姑娘处处论钱时,小姑娘瞬间放松的表情,难道他有那么可怕,生怕和他产生什么情分。

    小姑娘想躲,他就由明转暗,静等着一封封的游记让小姑娘也开始对他好奇。

    只是,他变贪心了,想亲眼看到小姑娘看游记时的表情,是憋笑,是惊叹,是皱眉,还是嘴巴张得大大的,笑意却从眼角冒出来,还托腮看,还是躺在炕上举着信纸看,还是坐在窗前,低头是他写的信,抬头,是温暖的阳光。

    今个这事得写信告诉小姑娘,让小姑娘防着点她小姨父,那人脑子可能有泡,再被枕边风一吹,泡泡变大,还不知会做出什么蠢事。

    他想见小姑娘了,但更怕他的主动会吓到她。

    但有人不长眼,竟然敢害小姑娘。

    昨个听自牧说起,温思远才知道和青青堂姐相看的是朱刚。

    他之前听到的闲话是,刘大强为了巴结人,想让自家闺女和侄女一块去给人相看。庄里人笑刘大强没骨气,靠着亲爹是烈士英雄,当上了大队的记分员还不够,竟然想骗着侄女帮他往上爬,刘青青和刘若兰站一块,只看长相,那些男的一定会选刘青青。

    温思远听见这些闲话时,更在意的是,青青去没去。

    知道刘青青没去,刘叔又去刘大强家一顿打砸,温思远觉得这事就过去了。

    现在知道朱刚掺和其中。

    那就不是刘大强主动想巴结人,而是小姑娘被朱刚盯上了。

    定是一周前,小姑娘在垃圾战的对街蹲着时,被朱刚瞄到,那天青青脸上都抹成那样了,还能被朱刚看上,温思远低笑,小姑娘太招人。

    小姑娘是自由的,如果朱刚是正人君子,光明正大的追求小姑娘,温思远敬他是条汉子。当然这门亲事他是不可能同意的。

    尤其朱刚竟不顾青青名声,绕这么一大圈,让青青陪堂姐一块相看,然后以堂姐相看对象的身份缠上青青。

    那之后让青青怎么和自家堂姐相处,刘大强那个爱钻营的,会不会借此去弟弟家提条件要东西。

    想到这,温思远怀疑过,朱刚是不是打听到他对青青有想法,所以故意来这么一出,借整青青,来给他添堵。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的心思,根本没人看透。朱刚又怎会知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朱刚根本不在乎这么做,会不会毁掉青青的名声,甚至巴不得青青的名声因此毁掉,只能嫁他。

    越想心口越堵,差一点,小姑娘就被人坑得名声尽毁。

    想到这,心脏一疼,像被人重重揍了一拳。

    正在墙角收拾旧书的温思远,半弓着背,缓了缓,才继续干活。

    温思远决定今晚套麻袋打那混蛋时,得踹断那混蛋一条腿,最好能让那混蛋在床上躺上几百天,没空出门瞎蹦跶。

    也不知道前几天,朱刚那混蛋有没有骚扰青青。

    应该没有,不然庄里早就传出闲话。

    他问自牧时,自牧没提。自牧对他不设防,有事自牧不会故意瞒着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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