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工

    傍黑,爹下班回家,比昨个回来早,赶上了饭点,带回了筐,还有两封信。

    都是温思远写的,一封没信封,就几张纸,刘木森弯腰递给小儿子。

    一封用信封装着,已封口。刘木森递给大闺女。

    然后才坐下来吃饭。

    坐在刘青青身边吃饭的刘君谦,脸色一下就变了。

    刘青青把信封一折,往口袋里一塞,接着吃饭,不搭理大弟弟的愤恨。

    刘君谦不忿道:“大姐,你说和温知青不熟的。”

    刘青青点头,把嘴里的菜咽下去才说道:“应该是周叔有事找我,温知青代笔。”

    那个猥琐男的处理结果该出来了,周叔不得和她说一声啊。

    她说的真诚,刘君谦却觉得大姐诓他。

    但不经大姐同意,他不能看。

    这道理,他五岁就懂了。

    大姐的不能看,二弟的,他求求总能看吧。

    等吃完饭,姐弟仨为了省灯油,凑在一个屋里。俩弟弟上自个炕上盘腿坐着。

    刘青青坐在炕沿,拆开信封,就一张纸,两行字,笔锋苍劲,一撇一捺皆沉稳,应该没少练字。

    “许成业因偷盗公家财产已离开垃圾站,现垃圾站缺临时工一名。周叔让我问你家中是否有人可顶班。”

    刘君谦拿着医书挡脸,慢慢移到大姐身边,把头放在信纸下面,试图透过光从纸张背面看到纸上的字。

    隐约能看到轮廓,但看不具体。

    刘青青把纸一合,正好和从下往上看的大弟看对眼。

    刘青青甩甩纸,“是周叔让温知青告诉我,垃圾站有了临时工的活,看咱家有没有人要去。”

    刘家小哥俩异口同声,“小舅舅。”

    刘青青把大弟的身体推正,这小子再低点,就趴她身上了,再歪点就摔炕下去了。

    刘青青拿着纸,往外走。

    “我去找爹娘说声,我也觉得小舅舅合适,正好小舅舅家离县郊的垃圾站很近,小舅舅上下班也方便。”

    再说,小舅舅把工作让给了爹,这是人情,不能光收人情却不还,时间长了会寒了人心。

    亲戚间,也得有来有回。

    刘家小哥俩齐齐点头,昏黄灯光下,眼里都是兴奋,真心为小舅舅开心。

    穿过堂屋,刘青青敲响爹娘的屋门。

    出声应答的是爹,语气很冲。

    刘青青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搅了爹娘的某种好事。

    但这才吃完饭半个钟头,爹还挺……

    她是当人闺女的,不可言,不可多想。赶紧把事交代了,还爹娘清净。

    “爹,娘,周叔你们还记得吧,是垃圾站管事的,上回我和他唠的特别好。这回站里有个临时工的空缺,周叔问我咱家有人想去不,我觉得小舅舅挺合适的。”

    话刚说完,门开了,娘语气里的激动,像是从胸腔里冒出来的,“闺女,你说真的,是县郊的那个垃圾站,离你姥家可近了。”

    刘青青点头,想到堂屋没点油灯,连忙出声道:“周叔没把握的事不会让温知青带话,但这事得早办,早点让小舅舅去报到,可别让人截胡了。”现在城里等着抢工作的青年一抓一把大,当个临时工就能不用下乡。

    金大红搓着手,不停跺脚,嘴边的笑咧到最大,还是觉得不尽兴。

    这时,刘木森走到了门边,单手环住媳妇肩膀,手掌摩挲着媳妇手臂,半抱着媳妇。

    媳妇在他耳边不停地说,三条有工作了。

    刘木森不嫌烦地一遍遍嗯。

    刘青青转身,悄悄回弟弟屋。屁股坐回炕头,心底的羡慕却越涨越高。

    爹娘感情真好。

    弄得她心痒痒。

    但她上辈子没谈过对象。

    穿进这个时空,她真实接触到的男同志,就那么几个,性格极品的占大半,长得极品的就只有温思远,那张脸,那身材,她忍不住想试试。

    但她更怕试试变逝逝。

    无论她在外演的有厉害,内里小怂包的本性一时半会改不了。

    温思远那厮的性格太冷还带刺,这两次接触下来,更觉得这人性子难以捉摸,很多行为前后矛盾。

    看不透,还是避而远之最安全。

    “姐,你怎么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难道爹娘不想把工作给小舅舅?”

    收回心绪,刘青青看向问话的君谦,突然放声大笑,“被我骗到了吧。”

    刘君谦气不过,扑过去,就要挠大姐肚子,大姐可是最怕痒的。

    刘青青一手一个,紧紧钳住大弟手腕,一招制敌,让大弟只敢用眼神抗议。

    刘自牧盘腿坐在炕上,对于大姐大哥的玩闹视若罔闻,所有心思都在温大哥给他写的信上,那些艰涩的名词和定义,温大哥竟然都知道。

    看到最后一页,刘自牧拍拍大哥肩膀,又朝大姐摆摆手,让大姐也过来看。

    出于好奇,暂时休战。

    两颗头和另一颗头回合,头挨着头,凑一起,边看边唠。

    “滇省那边真的有那么多种蘑菇?”刘君谦问。

    “应该有吧。”刘青青回,她当鬼时去过,但没吃过,没想到温思远会去过。

    “一楼不住,住二楼,原来竹子也能用来盖房子。”刘自牧感叹道。

    “咱这靠山怎么没用石头盖房子?”刘青青疑惑问道。

    这题,刘君谦知道,“因为山上的石头不能动,会惊动山神,遭报应的。”

    说完,刘君谦歪头问大姐,“你忘了?”

    刘青青细想,“之前没人跟我说。”

    “哦,你以前太惹人嫌,谁会愿意和你说话,也就我是你弟,没办法才和你多唠两句。”

    报复,绝对是报复,报复她刚刚和他闹着玩,没让他占到好。

    再看刘君谦那得瑟样。

    不就被损两句吗?

    你想让我生气,我就抿嘴笑。似你在夸我,我在害羞。

    刘君谦被大姐弄得很是憋屈,但又怕自己再说什么,大姐直接笑出声来,那他会被气死。

    一页纸的内容不多,但很精彩,尤其是在交通如此不便的六七十年代,温思远竟去过滇省。还讲自己第一次吃虫子时闹的笑话。

    怕拂了主人家面子,温思远闭眼吃了两只。

    回到招待所后,灌水催吐不成,他竟然大吃特吃,想快点把虫子遗骸拉出来。

    刘青青有点怀疑这故事,是温思远编的。

    但他没有必要编个故事,逗自牧玩。信是写给自牧的,目的只能是分享。

    他和二弟分享自己的游历故事,可以理解为好学生之间的心心相惜,所以解答完那些艰涩问题后,最后一页写点好玩的。

    劳逸结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只是刘青青没想到,温思远会是个爱到处跑的,文字也挺好玩。

    明明他看人时,眼睛是如此漠然。

    真是个矛盾的人。

    刘青青还拿着最后那页纸发呆,大弟又抱着医书去背了,他想在学医上胜过大姐,借此让大姐也品尝一下他的郁闷。

    二弟又拿起之前的几页纸,开始读第二遍。

    似乎,好像,刘青青是对温思远的游历故事最感兴趣的那个。

    外面风吹进来,油灯闪了闪,刘青青从思绪中抽离,看向旁边的二弟问道:“这是温知青写给你的,但我和君谦也看了。”

    刘自牧摇摇头,“没事,温大哥之前就告诉我了,他的信,你和大哥都能看,,温大哥还说了,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能问他,他要是也不懂,可以写信问别人。不能不懂装懂躲过去。虽然现在不能考大学,但国家需要人才,大学总有一天会重新开放。我们要时刻做好准备。”

    刘青青听到这些话,第一反应是,温思远是不是也是穿越的,或者重生了?

    未来走向他怎会知道,还通过自牧来告诉他们,太冒险了。

    刘青青感动又心惊,紧张地命令道:“温知青告诉你的这些话,走出这个屋,不能再告诉别人。听到了吗?”

    刘家小哥俩放下手里的书或纸,齐齐看向大姐,从未见过大姐如此严肃。

    刘君谦放小声音问:“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温知青都能告诉二弟。”

    刘青青的脸色更加冷厉,语气不容置疑,“如果之后真的恢复高考,到时候那些落榜的,要是知道温知青之前就预测到高考会恢复,你们说那些人会不会把怨气发到温知青身上。一个人两个人的怨气,不是大事,如果是一撮人,一群人,上百人呢。”

    刘自牧的表情也变得严肃,重重点头。

    刘君谦举起四根手指发誓,定会保守秘密。

    可能恢复高考的事,虽说只是可能,但两个弟弟却似乎当了真。

    之后几天,刘家小哥俩和太阳一块醒,坐在炕上写写背背,晚上更是挑灯夜读。

    刘青青被俩弟弟的紧张弄得无所适从,这哪是要升初一的十三岁娃,更像决战高考的高三学子。

    今个是去县城中药铺的日子,但爹还是把草药背走了。上班前,把草药送到中药店。中药店开门时间比爹上班时间早半个钟头。

    而且他们姐弟仨去县城靠腿,爹可是有人载的。也不知道爹用什么打动了温思远,让温思远啥要求都没提,就乐意载他上下班。

    这会儿,姐弟仨身揣三元巨款,正疾步往县城赶。

    本来可以早出发的,但刘君谦觉得自个有几页没背熟,怕师傅提问正好问到那块,死活要在家里多看两遍再出门。

    他们才走了一半,就热到不行,头上带着草帽,但身子却要被晒透了,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刘青青和刘自牧无比哀怨地看向罪魁祸首刘君谦。

    刘君谦毫无所觉,或者假装不知道,只拼命往前走,只要我走的更快,你们忙着走路,就没空说话批判我。

    两小时的路程,仨人一个半钟头就站在了县城百货大楼,再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满满当当。只要是不要票的东西,他们都买了。

    等带着东西站到中药店门口时,刘君谦又觉得自己有几页没背熟,把手里东西放下,作势要从二弟背着的斜挎包里掏书。

    刘青青忍不了了,“迟到比脑子笨,哪个更严重!”

    已经开始翻书的刘君谦头也不抬地回:“当然是脑子笨,师傅要是觉得我脑子没得救,才不会想收我当徒弟。”

    话落,听见外面有动静的王治,正好走出来。

    快走几步,上手就给刘君谦一脑瓜崩,“听没听过勤能补拙,脑子笨不怕,就怕还没干啥呢就吓破了胆,连门都不敢进。”

    刘君谦立马把书合上夹在腋下,提起放在地上的硬糖和桃酥就往王治手里塞,张口就喊师傅,好像王治已经认了他这个徒弟似的,叫的那叫一个亲切顺溜。

    “师傅,弟子这不叫没胆,嗯,嗯~”结巴了一下,刘君谦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话, “我这不是太在乎这次考试了,太想当师傅的徒弟了,所以生怕答错后,让师傅失望。我觉得师傅一定会明白我这种心情,师傅拜师时,一定也想给师傅的师傅留下最好印象。”

    王治被刘君谦的丰富表情弄得心情大好,这绝对是个活宝,短短几句话,皱眉,撅嘴,失落,撒娇,讨好,一整套下来,也不知道这小子的脸累不累。要是王朝还在,这小子绝对能在后宫娘娘身边混成大太监。

    没再为难这小子,也没接他的东西,挥挥手,让他们都进来。

    站在外面这么久,也不知道晒,自找苦吃。

    哦,这三人都戴着草帽呢,那丫头脸上怎么又脏了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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