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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朵花十七

    104.

    又川听见风流叶喊了声“廿七”,便回身望去,果真在这片夜色中看见了苏谙济的身影。

    他踏着月光走过来,夜风温柔拂过他的发梢衣尾。

    又川就这个毛病,见了熟人便忍不住眉开眼笑。她看着苏谙济,只觉得眼前所见有些虚化,朦胧的,带着些不真实。

    她一时生了窘迫,紧接着又想,她又没有像冬天时那样受伤,还要劳得他跟在自己身后打理。这么想着,心里不由轻快起来。

    不过她没料到这么快就又和苏谙济见上面,老实说,她以为上次逢城外一别便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以至于当时她心里还有些感怀。

    又川问他怎么到这儿来了,答说事情忙完了,正巧她们在这边,便过来瞧瞧。

    见到风流叶也在,苏谙济有些意外,面上到底不显,却是在目光扫过曲生白的时候,确乎生了几分奇异。

    又川还在那边高兴地给他介绍曲生白,说那便是曲十五,又转过头和曲生白说这是她师弟风廿七。

    “我记着你们见过一回。”

    闻言,曲生白在那边点点头:“会过几面。”接着朝那边的苏谙济道:“风师弟,久违。”

    两人寒暄了几句。

    他们上次一面,还是一百多年前的时候,便是在十六洲这边。那时苏谙济面上的杀气依旧叫曲生白印象深刻。

    天亮后,风流叶便跟着曲生白一道离开了青溪洲。

    这时又川才转头问苏谙济,说他好像有话要问。

    苏谙济点头,说,见到她还能和曲生白站在一块儿,又放心叫风廿一跟着,着实叫他有几分意外。

    “想是当年气性太大,做事又急,心眼太死,叫你也觉着我们是再无交好了。”又川也就只能想到这点,当年她给歧玄宫指了曲生白的去处后,回来就和苏谙济说,她亲手葬送了和曲生白的交情。

    “只是如今一见,我却是无心和当年一般同他争辩了。总觉着,当初不必我那般执念,也不必他那般放诞。如此蒙昧混沌,于世间浮荡经年之久,供万家争论不休,怎么能够是我们这两个后生信口几句便能解开的?兴许他也如此,这次也不同我争。”

    苏谙济问她:“是心懒了?”

    又川笑笑,说:“懒是有的,只是更觉着,彼时心气奇高,竟不晓得,我便是那于混沌中寻求宽容的人。如今廿一心中迷思,颇有当年我和曲十五的模样,叫她跟在曲十五后边,若能解了迷惘,也是好事一桩。”

    “你便这么放心?”

    “曲十五总比我懂得多。”又川的语气带着对曲生白的几分叹服。

    接着又川问苏谙济下一步去哪儿,是不是要紧着回殿里去复命之类,便见苏谙济先问了她要去哪儿。

    又川问他之前便有些预感,苏谙济这次恐怕是要跟着她,也许是要把她盯回汲露殿才算罢休。现在苏谙济这么直白地问了,她只好答自己还要在外边逗留一些时日。

    这话明显就是答非所问,苏谙济也不和她细究,只是顺势在一个小摊前停下,不一会儿朝她手里塞了吃的。

    又川目光在摊前停留了一会儿,一时笑:“当时在殿里听她们说过,还想着日后有机会了尝尝,不想人到了这里,却是把它抛到脑后了。”

    这边的小摊前立了很多人,往来热闹,便是熟人擦肩而过,又川怕是也认不出来。

    这时她旁边便站了一个阔别大半年的熟人,她一时都没有意识到。

    “又川。”她突然听到有人这么叫自己。隔了许久再听到人叫这个名字,她虽然不至于说意识不到这是在叫她,听见后却当真有那么几分耳生。

    又川扭过头去瞧旁边的人,又听见她叫了自己一声“又川”。她认真打量了一下,才认出这是阿桃——她家墨蕖师兄那一掌当时可是叫她吃了不少苦头。如此,又川还细看了她的周围,却只有阿桃一人。

    今日阿桃一身鹅黄,上边套了件青绿短衫,正是前来踏春的休闲作扮,全然不似年前山上那个使唤的丫头。阿桃本就生得好,如今峨眉一扫,略施粉黛,身上那股气质便愈发凸显了。

    阿桃笑着问她:“又川,你是随你顾师兄下山采买来了么?跑这么远来,路上没少颠簸吧?”

    见到又川一身远足打扮,身后背着一个包袱,上边还盖着一个斗笠,阿桃便觉得又川大概是跟着她顾南师兄跑出来采买来了,不然她想不出来又川怎么一个人跑得这么远。

    又川在汲露殿时多受剑道之苦,阿桃隐约听说雨十七有意要她去试三十三剑阵。她看得出雨十七是真的喜欢又川这个弟子,但是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还是觉得雨十七将又川逼得太紧。她知道又川有出众的地方,不然就不会搭上柳月微那条线,虽则又川得了青眼,但阿桃并不觉得又川能轻松应对。

    现在阿桃依旧记得顾南当日的忧思,他和阿桃说,他真想拉着又川和他到山下去,虽说是另一番苦处,却总比她在这殿里来得自在。阿桃明白,顾南是真心疼爱他这个师妹。每每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要叹一声又川有个好师兄,自个儿心里微微发涩。

    眼下又川到了这里,阿桃便断定又川是放下了心中的执念,随顾南到了山下寻自在来了。

    阿桃说着便抬眼去看又川身后,熟悉的顾南没见到,却是见到了苏谙济。她心里虽有疑问,到底没面上显现,只是问了又川这是谁,便听又川答是她师弟。

    闻言,阿桃便朝苏谙济说自己是阿桃,先前在殿里和又川共事,接着道:“又川真是好运气,先前见了师兄师妹,如今又来了一个师弟,往后可要热闹了。”

    她似乎不知道眼前又川的这个师弟便是汲露殿里的那位风廿七。

    不过阿桃这样打趣,也省了又川解释风廿七怎么成了她家师弟这回事,她心里直庆幸阿桃没认出来。她还在想,阿桃在殿里时有没有见过苏谙济?这么想着,一时也有点感谢阿桃没有点破。

    “你呢?就你一人么?”仔细想想,万紫宫便在青溪洲边上,在这里碰见阿桃并不奇怪,只是又川有些意外阿桃竟能一人出入。想想当时的情景,恐怕墨蕖并不是那么好说话,当然,事情也可能没有她想得那么严重,人家兄妹兴许早就解决了。

    阿桃便笑她:“可不就我一人么?怎么,你还想着有谁?”

    便见又川讪笑。

    阿桃显然不欲多言,这时便要拉上又川小聚,接着扬着头叫上又川旁边的苏谙济:“师弟,你也一同过来吧。”

    阿桃叫苏谙济“师弟”,并不算错。

    又川抬眼看向苏谙济,说:“你也过来吧。”

    三人便一道登上了旁边的酒楼。

    酒桌上,阿桃问起又川她这位师弟的名字,又川心里还有些犯难,便听旁边的苏谙济接道:“又济,师姐唤我又济便好。”

    阿桃似乎有些意外,还抬眼看了苏谙济一下,接着才看向又川:“真巧,又济师弟竟和你同姓,这可不是一般的缘分。”她停了手中的茶水,接着说:“我还记着,有一条河便唤作‘济川’,往前我们可没少到那边外采,你还记着么?若不是我早先认得你,怕要将你俩认作姐弟了。”

    苏谙济在那头笑着说:“师姐弟便是姐弟,师姐这么想着也没什么错处。”接着却见他脸色微变,转头和又川说生了急事,要先走一步。

    又川巴不得苏谙济早点走开,连连点头。

    苏谙济走后,阿桃便道:“有没有旁人跟你说,又济和你有几分相像?也说不出来哪儿像,许是眼尾,许是唇角……细看之下却不觉着像了。不过说真的,若你不说他自辛守山来,我真要将他认作你家小弟……”然后她提声说:“说到这里,幼时同你一起偷喝桑果酒的小弟,应当也和又济一般年纪了吧?”

    又川心里还在想,这些瞎编的话当时也和阿桃说了么?她点头:“是,该是一般年纪了。”

    见到又川默然,阿桃只当是自己言语不善,惹了她的伤心事,这时便赶紧转了话头,和她说:“对了,你这次到十六洲来,兴许时间紧了些,这边有一二好去处,却是不耽误,一会儿我们同去瞧瞧,怎么样?”

    又川说出自己的疑惑:“你家师兄这样放心你在外边走动?”

    阿桃便笑她:“合着你一直念着我家师兄呢。”她看过又川面上熟悉的表情,又说:“对了,顾南呢?这一次他没有同来么?”

    便听又川和她说顾南已经故去。

    阿桃也说不上惊愕,就是觉着这事落到了身边人头上,多少还是有点突然。其实她心里还莫名一跳,这一跳却不是为顾南,而是为她师兄。这时她不由想到了墨蕖,想到了自己接下来的筹划,暗想,若是一切顺利,她师兄总是要比顾南好得多,若是不顺利……也无非是她豁出自己一条性命,尽了自身善念,不枉为万紫宫弟子罢了。

    其实,她总是希望身边人好好的,便是老死不相往来,都应当是好好的。

    这时,有一个人出现在了他们这个房间里。阿桃一时敛了脸色,问:“怎么了?”

    “花主,你在这边过久了。”

    阿桃说,放了她出来,是走是留便全凭她做主,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她接着又说,他今日不必跟着了,不会叫他难做。

    人走后,便见阿桃笑着对又川道:“你刚才不是还念着我师兄么?看见了没,便是如此不尽兴。”

    又川努力挤出一句:“到底还是你家师兄挂念你。”

    阿桃看起来是真的不大愿提起她这位师兄,只说不说他了,接着提起青溪洲这边的桃花林,说过一会儿她俩便去那边瞧瞧。她说着就改了主意,当下就拉着又川过去了。

    桃花林艳而红,繁而丽,正是所谓“艳中之艳,华中之华”。这边的桃树不经修剪,没有修剪后的笨拙。枝干修长但不单薄,繁多却不杂乱,自带着一股灵气。行于一片秾艳之中,真如步于一片红雨之下。

    阿桃说:“我原先不喜欢桃花。”

    她以前只觉着此花俗丽浅薄,无梅兰之清隽,无芍药石榴之热烈,只合世俗的男欢女爱,是众多谄媚者中的一个。而她绝处逢生后到的第一个地方,便是一片桃花林。桃花煌煌入目,热烈的一片,阿桃行舟路过,看得有些呆。有人问她姓字,她便说,阿桃。以前她嗤笑桃花有什么宏图可讲,而如今,她受了震撼。

    “可巧,我家玄都师兄便排在宫里的桃花位,我原先也不甚喜欢。”

    玄都年长阿桃许多,善于同人周旋,在彼时的阿桃看来便是圆滑又世故。他的行迹又带了些孟浪,身边女伴换得勤快,说得好听点便是红颜知己甚多,难听点便是惹了不少风流债,正是合了“桃花”的某些意味,这更加重了阿桃对玄都的偏见。不过这些阿桃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玄都身上有令她更为忌惮的东西,亦让她不甚舒坦。

    万紫宫中有一间斓紫殿,专为十二名弟子所设,这精挑细选出来的十二名弟子,便称为“十二花”。宫主历来从十二花中选出,十二花的挑选自然不得含糊。他们自幼便被挑到殿里教养,早早地便知道将来他们当中定有一人来主持大局。

    阿桃虽然也是十二花,却是认定自己是马前卒的角色,无心去与他们争个一二。正是因为她持着这份散漫,更不愿日后是这个师兄来主持万紫宫。

    玄都确乎心计深远,阿桃见识过一二。他虽然藏拙,不常显露,阿桃却是满心的担忧,她实在很怕玄都把这种心计用在她们同门身上。后来玄都转了性子,颇有清心寡欲的模样,这更让阿桃心惊。只是他似乎也无心去争这个宫主,这才让她提着的心稍稍放下。现在回了万紫宫,却只有一个玄都才能入她的眼,这时候她又万分佩服起他的心计来。

    “我原先最喜欢的,是梨花。”

    阿桃在万紫宫的那些年月里,最喜欢看梨花的那份素淡。她尤喜雨后的梨花,仿佛淬过了天地灵气,另外多了几分娇研,分外惹人喜爱。阿桃还喜欢雨后树下铺开的那一片散乱梨花,开晴的天空放下阳光来时,沾着雨水的白花便多了几分剔透,这份剔透仿佛带着阳光的暖意,其实阿桃也说不清,她只知道那时尤爱梨花。雨后的阳光散去了滞留的寒意,带着一股倦意,她在那股倦意里如痴如醉。

    “正巧,我原先最喜欢的师姐亦排在梨花位,名唤淡客。”

    那是她最敬最爱的师姐,她满心地依赖,全心地信任。她喜欢梨花,亦喜欢淡客,只觉着真巧。是对淡客的孺慕加深了她对梨花的喜爱,还是对梨花的喜爱加深了她对淡客的孺慕,她也不大分得清。

    淡客对她总是多了几分照顾,替她出头,护她周全,是阿桃打心底愿意追随的人。如果淡客做了宫主,她愿意鞍前马后。

    不过淡客没有这个意思,这让阿桃有些失意。只听淡客说,她很看好一个人,他最合适。那便是墨蕖,跟阿桃最为亲近的十二花。

    淡客最为照顾的便是阿桃和墨蕖两人,幼时两人唯淡客马首是瞻,身上那些顽劣的脾性亦是叫她去了多半。阿桃知道淡客是真心对她好的,因此淡客对她下了杀手总让她痛苦不已。

    她记得淡客对她说的那句话,她说,唯有你死了,他才能是他,我需要那个他。

    你在死后恨我吧,周盈。这句话不断地在她的噩梦里响起。

    对不起。淡客还这样说。

    阿桃知道这个“他”是墨蕖,而如今的墨蕖入魔了,这便是她要的那个“他”么?如今的万紫宫才是她想要的万紫宫么?

    她的这些疑惑在年前得到了解答。

    一回到万紫宫,墨蕖便说带她去见淡客,她拒绝了。见她如此决绝,墨蕖便说,既然如此,便将淡客师姐送去诛奇会了。阿桃听了,默然,心间却起了波澜。

    诛奇会,要换以前的阿桃来说,定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而她这十几年在汲露殿忙里偷闲看了许多山下的杂书,她记性好,记得见过一两次“诛奇”这个说法,一下子便明白了。某本杂书上说,有些方外人士,既非妖魔,又非神仙,可善可恶,亦正亦邪,最喜玩弄人心,换人命途,可赠人机缘,也可断人生机,可渡人从善,也可迫人从恶。这些人,便是“奇”,当诛。

    阿桃一下子便明白,墨蕖记恨淡客,不论她是不是“奇”,他已经找到了隐秘的诛奇会,要断她生路。

    淡客大约是“奇”,她暗暗地想。

    “只是如今,她却是我最不愿见的人。”阿桃继续说,“她待我极好,好到我愿为她肝脑涂地。许是如此,便叫我为她死了一回。”

    这样是否算还了淡客呢?她不知道。

    “所以说这人就是容易变啊,又川,我先前都没想见我会喜欢桃花,也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看不得梨花。”

    到汲露殿后,也就这两年,她眼里的那些梨树才不再那么张牙舞爪。

    “我恨她。”阿桃很安静地说,“恨了许多年,但是我没想过她死。”但是她也没有阻止。

    “这便是我出走的缘由。”

    虽然阿桃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又川自然也明白其间另有隐情,只是阿桃不说,她便无从得知。

    又川问:“都好了么?”

    阿桃点点头,并没有露出什么情绪,答:“都好了。”

    接着又听她问:“又川,你听过诛奇会么?”

    又川果然疑惑:“这是什么?”

    “我听说,青溪洲城北有处凌波台,那里过两日要开一次诛奇会。若是想了,你可以去瞧瞧,只是恕我不能同去。”阿桃仰头看着顶上摇曳的花枝,心里并不平静。

    她突然问:“我是周盈,又川,你是谁呢?”

    又川看了看阿桃,耳侧清风拂过,她也转头去看周遭的桃花:“风十六。”

    “原来如此,我道汲露殿的风廿七如何成了你又川的师弟。”阿桃笑了笑,接着点点头,“原来我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这是一种缘分。”

    阿桃还问:“你幼时真的偷喝过桑果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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