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京衔知道方才那声吹哨声出自于谁了，他回头看去，果不其然，林子显就站在三楼阳台处，朝他招手。
谢京衔低头，发了个小企鹅拿水枪‘呲你’的表情包。
想了下，不解气，又发了个小朋友生气的表情包，上面写着：
-咕哒！
***
到机场时已经七点钟，夕阳西下，天上游弋粉色的云，文此乐到机场第一件事是先找洗手间换棉条。
他在门口等待，趁机按文此乐发给他的攻略找酒店，有人牵一条萨摩耶经过，又陡然停下，退回来，“谢京衔？”
文此乐出来时，他正蹲在地上摸狗，跟狗主人聊天。狗主人也蹲着，是个女生，蹲在他和萨摩耶身边，小小一个。
谢京衔背对着门口，没注意她的慢悠悠靠近，只是一味的抚摸狗头和狗喉咙。
“这位是？”官滢则面对面对上她的视线，不确定她是来搭讪的，还是认识谢京衔，迟疑问。
“嗯？”谢京衔先是掀眼皮瞅他一眼，再循着他的视线往后看，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脑子里高速运转着，该怎么跟官滢告别。
“朋友？”倒是文此乐先开口。
“嗯。”谢京衔站起身，对官滢说，“回头电联。”
官滢跟着站起身，一点头，“这次不巧，回来时间太紧了，主要是要带耶耶出国，一直在训练，不然肯定跟你约饭再走。”
其实官滢本来想当场约个饭再走的，她和萨摩耶是晚上十点的飞机，提前几个小时带萨摩耶来熟悉机场，时间多的是，但眼下看到谢京衔不是一个人，只得把到嘴巴的话吞回去。
待女生一走，文此乐扭头看他，“在机场都能遇到熟人？”
“高中同学。”
准确来说，他和官滢的弟弟官郃是同班同学，官滢和官郃是一对龙凤胎。
之前住一条城中村里，称不上是邻居，算是街坊邻里，偶尔碰到了一起上学，一起打球，他有段时间在官郃舅舅家兼职，小朋友们学武术，他主要是盯小朋友们练空翻和侧翻。
后来有天官滢和官郃变成拆二代，计划出国读书，这俩学习都不认真了。
再之后没过多久，他们就出去了，平时隔三差五问候一下，视频聊几句。
但这些没必要跟文此乐说。
文此乐让他先去洗手，她杵在洗手间门口，双手环胸，觉得有点儿不对劲，等他出来，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和那只萨摩耶也很熟。”
是挺熟，那俩姐弟没心学习后，拜托他溜过几次狗，偶尔还在他家过夜，谢旭很喜欢，和萨摩耶是睡过狗窝的交情。
谢京衔没听懂，“你在损我？”
“谁损你？”文此乐站到他身后，推他往前走，“你们真是高中同学？不是什么前任？”
“不是。”
“不是高中同学，还是不是前任？”文此乐诘问道。
她语气称不上友好，有点儿不愉的情绪在，对他的回答不满意。
谢京衔不说话了，过一会儿闷声低囔：“跟你有什么关系？”
文此乐刚要走向客服前台，闻言兀自转身，一手推他肩膀上，没用力，克制着愠意，“你是我的，你说有什么关系？”声音冷冷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
“谁是你的？”谢京衔原本看着地面，光洁的地板，反光天花板的光，他视线冷不丁转到文此乐脸上，嘴角绷着，不愿示弱。
“你啊。在跟我确认什么吗？你会这样说，我真的好伤心。”文此乐推他肩膀的手，转成一手托他下颌。
她还穿着运动鞋，比男生矮了二十公分，气势上却完全没矮一截。
二人谁也不服谁，一个两手揣卫衣兜，身量单薄却挺拔，薄薄眼睑微垂。
一个虎口卡住男生下巴颏，浑身滂沱而泄不怒自威的气场，仿佛在驯兽。
不远处，闪光灯一闪。
僵持的气氛打破，谢京衔一眼扫去，一个看上去像是摄影师的男人，身上大包小包挎着，站在几米开外，手里拿着镜头巨大的相机，黑压压对着他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摄影师飞快向他们跑来，歉仄道，“我是个摄影师，你们站的位置，灯光，适合开闪光，没提前打声招呼就拍了，很抱歉。”说着，聊表歉意，摄影师给二人看他刚才的作品，“我回去后导出来可以发给你们，如果你们想要的话，如果不想要的话，我可以删掉。”
“发给我吧。”看过后，文此乐欣然接受了摄影师的歉意，留了邮箱。
她还挺喜欢这张照片，担心摄影师回去忘记这一茬，提出用手机拍一张相机版本。
一阵打岔，文此乐气也消了。
摄影师走后，文此乐朝他晃晃手机，“加个好友吧，不然异国他乡找不到你怎么办？”
谢京衔极不情愿掏出手机。
她实在不知道谢京衔在扭扭捏捏什么，他是没爽到吗？
他们两个人，在这段看似剑拔弩张、实则缠缠绵绵的关系里，他爽的更多吧？只是生理心理只能选择性爽一个罢了，生理拉满了他还不满足，这就不能怪她了吧？
况且文此乐也没有不让他选择生理心理一起爽啊，是他自己选的心理不爽，被强迫，这能怪她吗？
而且他心理不爽吗？依文此乐看来，未必吧？
她看他挺乐在其中的。
否则他每次只是口头上反抗一下，实际行动一个没有，不是在欲拒还迎，是什么？
这个感想，文此乐只敢捂着没说，不然她怕他们在机场打起来。
和航司客服对接好信息后，便有工作人员带领他们前往私人飞机的航站楼等待。
工作人员走在前，她和谢京衔尾随其后，路过一间甜品店，她问谢京衔要不要在登机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谢京衔正在拆路上没吃的奶酪棒，闻言说了声好啊。他还以为是安检完，找个便利店随便应付一下胃部，没想到文此乐直接叫停前面的工作人员，让他先走，不用等他们，他们会赶在八点之前去候机楼。工作人员向她确认过具体位置便离开了。
谢京衔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告诉她：“距离八点还有四十五分钟。”
“来得及。”文此乐将他拉进旁边的甜品店，让他放心。
以往如果天气情况一般，她会选择去前台办理手续，这样就可以知道准确的起飞时间。毕竟她约了时间是一码事，天公愿不愿意让她这个时间起飞又是另外一码事。
而如果那天天气不错，她会直接去候机室等待，因为飞机会按她早就定下的时间准时起飞，起飞之前机长和空乘会陆续过来跟她见面，然后带她的行李一起上飞机。
国内比较严格，还会象征性安检一下，像国外，有些小国家，有些州根本没安检这一说，那些安检设备只是摆设。
文此乐猜测有可能是对自己的乘客有过比较细致的背景调查，但不确定自己猜的对不对。
甜品店里人不少，文此乐知道这家店，据说很好吃，她朋友圈里经常出现这家店的踪影。她方才头脑一热拉着谢京衔进来，迈进一步，担忧意识才涌上来，怕会在这里遇见熟面孔，好在，环顾一周没有熟人。
不过店里空位也不多了，基本集中在中间，四人的，双人的，俩人选了离门口比较近的四人桌，待会吃完直接走人。
“你出远门只坐私人飞机？”谢京衔无所谓坐在哪里，把包摘下，扔旁边的空椅子，边扫码右下角点餐。
文此乐的生活奢侈的超乎他的想象，电视剧都没见到这么拍的。也许还是他影视剧看的太少。
“有一段时间新奇。”文此乐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像读心术般猜中他所想，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艺术源于生活嘛，我说我曾经被写进书里，你信不信？”
这没什么可信不信的。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他会怀疑大过信任，认为对方在吹牛，跑火车，口嗨。但如果是文此乐，她还没必要这么掉价。
“毕竟你都有小公主成长记录片。”被人写进书里又算得了什么？他说着，嘴角没忍住微微翘起来。
桌底下，某人被踢了一脚。
文此乐恼羞成怒，“你给我把这个忘了。”她现在太后悔当时口无遮拦，嘴上没把门。
“什么书？”谢京衔收起嘴角的不正经。
“一个畅销小说作者的旅行笔记。”
文此乐报了个名字。
现在作者会把游记上传在公众号，不像以前大多数发表在杂志上连载，甚至出版成书。
文此乐说的这位作者，谢京衔曾听闻过，在中小学学生时代常被口口相传，她的作品是那个年代学生们抽屉中的常客。
“她在书里写了你什么？”谢京衔在购物栏里添加一份糖不甩，菜单上下滑来滑去，没有一份能挑起他的食欲，最后加一份双皮奶。结束。
“这个说来话长。”文此乐问他还吃不吃别的，她买单。
谢京衔没什么所谓，让她买，反正没什么实质上的改变，一来她嫌钱多，二来今天旅游这一遭，虽然不是他本意想旅的，但这么一遭下来估摸着没个几万块刹不住车，他不可能真给文此乐几万块，所以之前割舍的那么清楚，欠不欠的，此刻也没意义了，这是文此乐的用意，他也看得明白。
两人各点一份小吃一份甜品，也才不到两百，文此乐买了单，对他说：“我可以跟你说，没问题，但是作为交换，你得跟我说说，你和那条萨摩耶的关系。”
“我和萨摩耶有什么关系？”他头也不抬，反问，一双眼定在手机屏幕里，看酒店详情。
“别跟我装傻扮懵，我看你心里门儿清。”文此乐将手机塞回包里，双手环胸。
文此乐故意的，先是抛出耳熟能详的作者，作为铺垫的鱼饵，接下来就安安稳稳等着对方咬钩。
谢京衔确实心里门儿清，不得不说，她成功了。最早追溯到在不等闲的天台，她就着晚霞余晖说起萨拉热窝，说起战争，说起被强迫参与战争的士兵，那一刻她就已经成功了，没有人不喜欢看故事，听一些书里没有的见闻，他也不例外。
文此乐又成功又下作，她这样跟那些说话只说一半的人有什么区别？
谢京衔不愿如她所愿，只当他说的照做，果真是听不懂，等甜品店上餐。
至于游记里写了什么，反正他已经知道书名，回头买来看，也能解决问题，只是没法解决燃眉之急的好奇心罢了。
“你不会想买书来看吧！”他片刻的沉默，是个明白人都能猜出他在想什么，让文此乐看乐了，“你看，我明明可以告诉你，而且我能说的更具体，更详细，这些都是她书里没有的，你又何必花四十元买一本书，只为了看那么几百个字。”
四十元一本也还可以接受吧，而且他还可以上咸鱼看看有没有二手的。
见他无动于衷。
“行吧，我也不问你跟那条狗的关系。”文此乐凑近一点点，身上传来丝丝缕缕的香气，一看她闪烁的眼神，就知她接下来不正经，“那我问问，我们的关系。”
她说：“谢京衔，我们做都做过了，还做了两次，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