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饭后,张武要开车送他们回去,林子显觉得刚才那一顿搞得挺僵的,婉拒了。

    张武想想他们抄小道也就几百米,他开车要绕一个大弯,最终还绕不进去,便算了,挥手告别了他们。

    回去的路上,林子显站他身后推着轮椅,问:“那你那乐队咋整?主唱能假唱,虚晃一枪,让伴奏开大。贝斯手可以充当吉祥物、让键盘帮忙。鼓不行啊,鼓假敲是个人有眼睛都能看出来,而且玩摇滚的,鼓没了那个氛围就没了。”

    “临时找人替。”

    “我看你也单干得了。你那个乐队,主唱垃圾的要死,E5只能碰一秒,铆足劲儿飙一句E5的路上能漏好几个气,吉他也就那样……也就历翰学还可以,那贝斯挺带感的。”

    林子显越说越没劲,最后下总结:“我跟人处不来所以单干,哪儿有钱去哪里,挺自由的,反正你这乐队也搞不出什么名堂,还不如跟我一样单干,你说你那么爱自由的人……”

    谢京衔说了个停。俩人停在一间西式面包店前。

    “买点面包。”他说。

    门前有台阶,轮椅进去费劲,他就在门口等着。

    手机适时响了两声。谢京衔看了一眼,说曹操,曹操就到。他看了眼内容,回复一个“哦”,历翰学告诉他临时鼓手签到了。

    林子显速度很快,进去没多久就付完钱出来。塑料袋挂他轮椅边上,塑料袋随着轮椅滑动而窸窸窣窣的响动。

    离开面包店,过两个街口就是谢旭就读的幼儿园。

    这个月他都没怎么陪谢旭,谢旭一出来就抱着他没受伤的腿晃动撒娇,像只小狗一样乱拱。

    “回家喽。”他单手把谢旭抱到怀里,空出点位置让他坐下。

    “超载了喂。”林子显说。

    “司机快点,”谢京衔笑了下,拍拍扶手,又哄旭仔,“让林哥快点,姥姥今天做了汉堡。”

    “好耶!”谢旭立即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可怜兮兮看着林子显,像一只小金毛,“小林哥,拜托拜托啦!”

    谢旭的小脸下午在幼儿园玩滑梯晒出了红脸蛋,嘴唇红润润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如果他有尾巴,此刻一定摇得很欢快。

    ……幼稚。

    林子显露出无奈地笑容,“好吧,抱稳哥哥!”

    “安全带,安全带。”谢旭抄起谢京衔的手搂住自己。

    “起飞咯!”林子显说。

    ***

    “哥哥,吃饭啦!”谢旭像头小牛,撞开虚掩的木门。

    房间不大,他一眼就捕捉到哥哥坐在书桌前看书,和房间昏黄的光不一样,台灯是白炽灯,给书桌范围打光。

    谢京衔并没有正襟危坐,而是散漫地靠着椅背,脸和天花板中间隔着一本书,他戴着头戴式耳机,看起来思绪融入了书中世界,完全不为外界所动。

    谢京衔从楼上搬下来已经半个月。因为陈韵灵想要复合,屡屡上门来祈求,他总杵在那儿不方便,房子也不隔音,干脆就下来了。

    家里有姥姥在,张武怕吓到老人家,也不好意思常来。他乐得清静,早知道回家这么爽,他该早回来。

    刚看到精彩处,书就被从上方抽走,他仰头一看,林子显,低头一看,谢旭。

    “吃饭了哥哥。”谢旭一把抱住他,往他胸膛腹部上拱,“哥哥你好香啊。”

    “刚洗完澡。”谢京衔推开他的脑袋,摸到他的头发,没忍住揉了一把。

    小孩子头发又柔又细,不像他……谢京衔纳闷,明明他小时候发根也细软细软的,不知怎么长大就变硬了,却又不像硬汉那种硬茬子,摸起来软硬适中,手感不好。

    中午赛淑菊女士要去喝喜酒,早上九点多钟便出了门,原本打算把谢旭也一并带去的,但谢旭被老太太老爷爷们摸脸蛋摸出心理阴影,说什么也不愿意去。

    桌上两个男生一个男孩儿,堆了几个‘平安’小炒。

    其实他们很少聚在一块儿吃午餐,平时谢旭在幼儿园,谢京衔在外随便对付,林子显陪女友。当下好巧不巧,谢旭放暑假,谢京衔腿瘸,林子显躲避前女友的复合追击,命运的齿轮让他们重新在一张餐桌坐下。

    饭后,谢京衔耐着性子换衣服,谢旭在旁边收拾书包,可怜兮兮发起攻击,“哥哥,我真的不可以一起去吗?”

    “不可以。”他声音闷闷地从布帛里传出。

    “为什么啊?”谢旭趴在床上,可怜巴巴地看他。

    “医院人多。”他说。

    “那也没事啊!”谢旭小手拍胸口保证,“我会跟紧你跟小林哥的!”

    林子显靠在门框上说:“谢京衔腿脚不方便,我又要排队又要拿药,顾不了你,万一你被人抱走了怎么办?就一辈子见不到哥哥和姥姥了。”

    “啊……”谢旭眼睛脑袋都耷拉下来。

    “花花家不好玩吗?好多绘本。”谢京衔的声音清晰了一点,但依然很忙乱,谢旭抬起头来看,发现他不知何时穿好了T恤,正在套裤子。

    “好玩……”提起绘本,谢旭一脸纠结,“但是我更想跟哥哥一起。”

    “花花家不是随时都可以去的,但是哥哥每天都能见到。”林子显安慰他。

    谢旭鼓起脸蛋包子,有点不情不愿,“好吧。”

    “回来给你买面包。”谢京衔说。

    谢旭是个小馋鬼,平时最爱面食肉食,面包属于零食,能吃的机会很少,谢旭有点动摇,但又有点不好意思被一块面包收买。

    过了一会儿,他悄悄说:“奥尔良烤肉那个。”

    那是面包店的新品,上次林子显买过,他吃过觉得好吃,一直念念不忘。

    “好。”谢京衔摸了摸弟弟头。

    今天张武没来。出租屋在城中村里,七绕八拐到外面的大马路上就已经能看到医院的白色建筑冒头。

    看着远,要兜兜转转,实际一路红绿灯斑马线遍布,脚程距离也就几百米,俩人懒得拦车打车,干脆步行过去。

    上次医生那么说,谢京衔总觉得会出意外,这夹板铁定去不了。没想到过去医生没问几句话,就给他卸掉了。腿还是老样子,两周后复诊。

    出医院的路上,林子显接到一通工作来电,是经常跟他对接工作的李哥打来的电话。

    “林子!急!有个急活儿,太苑山那边今儿有个音乐节,有支乐队的吉他手阑尾炎犯了,刚割完来不了,这活儿你来吧。”

    “李哥,我这儿……”

    李哥一听这话开头就知道不对,马上打住他话茬,“林啊,你可别跟我说你来不了啊。这可不是小乐队,那可是太空浪子!”

    太空浪子,这两年接连上了几个爆红综艺,成了目前国内炙手可热的乐队,粉丝巨多,国内巡演已经安排上日程,准备巡演之前先来一个音乐节预热,刚好就是海市这一站。

    怎么偏偏是今天掉馅饼……林子显气得快跳脚。

    “林子,你不会连我面子都不给吧?”李哥语气急躁,看来是到处找不到人,眼下可着他来了,“我一收到消息,第一个电话可是给你打的,其他人都给我稍稍后了,这可是新鲜出炉的人人都想啃一口的大饼,我是看你实力过硬,才把这饼给你,你今儿要是把这饼啃下了,将来合作邀约不就滚滚来了吗?你打算一辈子就住宜群那老破小出租屋里啊?”

    “不是,李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但我今天是真有急事,我在医院……”林子显无奈,“不是,哎,你说要是晚个一小时我就铁定能去,但你十分钟内就要人,我飞过去也来不及啊。”

    “……是,我是在三院,现在过去勉勉强强也来得及,”林子显无语,“但是李哥,你猜我为什么在医院?”

    ……

    他一路聊着电话,轮椅推得心不在焉,一时快一时慢,谢京衔听得七七八八,明白了来龙去脉。

    他有点晕轮椅,让他停下来。

    林子显太过专心推拒话筒那边的人,没听到他说话,直到谢京衔拉了下他袖子,林子显一愣,才蓦然停下,低头一看,却发现谢京衔在看前方。

    张武不知何时来了,开了一辆黑车,停在医院门口几米处,他人就靠在车门边抽烟。

    见他们出来,林谢二人还没出声,张武先解释:“我去你们家敲门,都不在家,想到上次约的复诊时间就是今天,就来医院碰碰运气。”

    谢京衔有种不祥的预感,脸色有点凝重地歪了下脑袋。

    林子显听着话筒那头李哥的声音,皱紧眉。

    “林子,你这样就太不够意思了吧?你没钱吃饭的时候,没钱交租的时候,是不都是李哥给你找的活儿?让你好吃好住?李哥用你的时候,你就推三阻四?”

    “李哥……”

    话是这么说,但他没吃没住时都是谢京衔先伸出援手,让他有瓦遮头,有米下肚。

    李哥也是有活儿才找他,没活才不管他死活,这几年要不是他吉他练出来了,李哥会看得到他吗?不会。但小谢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嫌他。

    在他这儿谢家兄弟肯定是他的优先级,工作都得靠靠后。

    但他也不至于现在就跟李哥翻脸,没了李哥,他散活儿也确实不好找。

    反正现在关系肯定是不能搞僵了,必要时先说几句好话,回头赔礼谢罪得了。

    他这么想着……

    张武说:“小林哥有事儿?那我送小谢哥就行啦,我有车,要不先送你。”

    “嗯?不用。”林子显一心两边用,绞尽脑汁应付着李哥。

    谢京衔仰头瞅一眼,胳膊一伸,抢过,“行了他去。”而后结束通话,塞回林子显手里,动作一气呵成。

    林子显愣了下。

    “甭浪费时间。”

    “……行吧。”林子显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去了,明儿见。”

    谢京衔松闲挥挥手,林子显几乎是用跑的消失在视野当中。

    林子显走后,医院门口依然人来人往。

    谢京衔依旧坐在轮椅上,张武走到他身后推行轮椅。偏偏他现在是个瘸子,想跑都跑不掉。

    他歪头看向张武,震惊又费解:“还讲不讲理了?现在装都不装了是吧?”

    张武苦笑:“小谢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文此乐又要干嘛?”

    “大小姐想见你。”

    多稀奇。他心想。

    文此乐住在市中心的飞花公寓顶层,一梯一户,张武将他送进门,也没说哪儿不能去,什么不能碰,连轮椅也带走了。

    客厅不知何时开了空调,迈进玄关顿感天寒地冻,他今天为拆夹板穿了无袖,进来没多久便觉得冷。

    结果这个口口声声想见他的人,一直到天黑都没回来。

    楼下公寓,同样布局的沈濡家。

    “他看起来蛮乖。”符煣煊靠过来时看到她手机里的监控。

    画面里,男生卧在布艺沙发上睡得正熟,打着石膏的腿伸到沙发扶手外,大半张脸遮在抱枕里,黑色碎发散乱地挡在眼前,看不清五官轮廓,但仍能从周身散逸的气质感觉出这个人不太好惹。

    “不许看。”文此乐躲了下肩膀,手机屏幕摁心口上。

    墙上的投影半明半灭,正播放着上世纪的经典老电影,微弱的光反扑回她们的脸上,文此乐眼底透着些许戏谑玩味。

    “还藏起来了。”符煣煊不屑一笑,“男人多的是。”

    “好玩的可不多。”文此乐勾了一抹笑。

    “是,这么好玩,你怎么不回家玩?”一旁坐在地毯上的沈濡听完了全程她们的对话,叉子戳起一块哈密瓜 ,“平时下了飞机说什么都要回家睡觉,今天真是出了奇了,还玩欲擒故纵这一把戏,此乐,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米多的是,蚀就蚀呗,送他一箩筐,附加几只鸡都没问题。”文此乐放开手机,又看了眼屏幕,还真的是,蛮乖,睡着的样子乖多了。

    “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沈濡摇摇头,咬了一口多汁的哈密瓜,“此乐,喜欢人是不能这么喜欢的。”

    “那要怎么喜欢?”文此乐笑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无聊,多没意思,要玩就玩点好玩的。”

    “别把自己玩进去了才好。”沈濡嘀咕道。

    “你谈恋爱多能把人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到头来还不是被人三了。”文此乐憋笑道。

    “怎么还戳人痛楚!”沈濡眉眼染上愤怒凶狠。

    “事实证明每个人的恋爱方式是不一样的宝贝。”文此乐摸摸他一头炸卷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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