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恶劣不记仇/初稿

    作者:犬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01.

    文此乐忍着腰痛拉来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摸来烟和打火机。

    打火机是个轻薄塑料块儿,随处可买。

    烟也是便宜货,不认识,文此乐没多看,低头点了一根。

    齿轮擦着碰撞,小孔窜出上橙下蓝的火焰,点烟的手莫名发抖,险些燎到脸和头发。

    她惊险一吓,这才看到手腕上的淤青。

    打火机扔回台面上,小小却清脆的响声,惊动白色双人大床上的人。

    文此乐咬着香烟过滤嘴,不声不响继续抽烟。

    她冷静自持,暗暗觉得这烟不过瘾,看床上那人悠悠转醒。

    那人先是礼貌震惊,再是冷下脸来,露出凌厉又带着点阴郁的眉眼。

    整个过程,文此乐自始自终描绘着他的神色,没有生气,没有愤怒,亦没有厌恶。

    文此乐没想到,他冷静下来的速度这么快。

    他说了句话,嗓音沙哑,音量极低,文此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说: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整个人窝在单人沙发里。未着寸缕地。却也没露出什么,肩背靠着一边扶手,长腿交叠延伸至沙发外,白皙双臂虚抱遮掩胸前的淤痕。

    文此乐的身材很好,没有一处是过分瘦弱,称得上是丰腴,却又不是大凸大翘,整体看上去紧绷而有光泽弹性。

    空调开得很猛,昨晚俩人出了一身大汗,不知谁摁了空调器,完事后倒头就睡,谁也没管洗澡的事儿,亦没调通风系统,这会儿空气中的味道并不好闻。

    他说完话,也不指望文此乐能给出什么回答,没什么意义,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

    在房间里熏了一宿,布料也快被熏出味儿来。谢京衔没什么情绪穿上。

    谢京衔眉骨硬铮,就算冷脸也好看的紧。声音哑着,带着不悦的低沉。

    文此乐盯着他穿衣的肩胛骨,如同翅膀羽翼的两片肩胛骨顶起背部皮囊,手臂的伸展,仿佛展开了翅膀,一副又性感又抗拒的样子。

    她抽烟的手在抖,嘴巴却很欢快,“用完就丢,不太好吧?请你吃早餐啊?”

    谢京衔不声不响穿上衣服,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关门声巨响,发泄着暗藏的不满。

    真无情啊……文此乐保持着刚才的坐姿,意味不明抽了一会儿烟。

    过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她带着愉悦的心情掐灭烟蒂,起身调通风系统,边给发小符煣煊发微信,让人带衣服过来。

    客房信号不大好,她没连WiFi,简单一句话转了几圈才发送成功。

    她把手机扔到床上,打开衣柜挑了一件浴袍,进浴室洗澡。

    浴室亦一片狼藉,宛若战场,地上有几条毛巾,有一件沾血的浴巾。文此乐返回床上拿手机,框入血迹拍一张照。

    收起手机时,注意力落到浴室的全身镜,她转正身体,镜中的眼神切换成审视,对着丰腴身材端详细瞧几秒钟。

    光源在上,像谛视一件展品,重灾区都在衣服可以遮起来的地方。

    瞧着遍布青青紫紫,不堪入目,实质并不疼。

    所以,谢京衔也没那么讨厌她吧,这不是爱好分明吗?

    下午两点多钟,发小到了,在门外摁门铃。文此乐放下刀叉去开门。

    房间里早已没了体.液的怪味,被食物的香味所取代,她点了一份牛排,一份意面,一杯果汁。

    客房进行过简单的清扫,不过符煣煊在经过浴室时还是瞧出端倪。

    符煣煊挑眉,“成了?”

    文此乐:“能不成吗?”

    符煣煊把带来的衣服给她,她接过来放到一边,继续慢条斯理进食。

    符煣煊在她对面坐下,饶有兴趣问:“感觉怎么样?”

    文此乐兴味索然的样子,“就那样。”

    符煣煊双手环胸,“我说谢京衔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文此乐脸上开始藏着笑。

    符煣煊懂了,她双手抱臂,朋友开心,她也觉得心情不错。

    这件事的起因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那天她和文此乐从苏梅岛游玩回来,发小沈濡自告奋勇来给她们接机。

    原本文此乐有一台私人飞机,行业内俗称公务机,去年文怀远送给她的成年礼物,不大不小,长六十三米,高十八米,重一百四十五吨,可容纳八十人,比一般客机小很多,又比一般公务机、喷气机大很多,胜在能跑超长航程,续航能力强。

    飞机外部设计是文怀远给女儿设计的卡通形象和涂鸦。内部金碧辉煌,机舱内镀金的内饰非常密集,就连厕所也是镀金的,洋溢着一股土豪风。

    文此乐早几年在文怀远的书房里,见过这架飞机的外观机舱设计图,那时还不知道这是文怀远送她的礼物,不止一次私底下吐槽过这是“老年人”的审美。

    随着年龄增长,她逐渐理解老年人的审美,金光闪烁的东西,再难看,还能难看到哪儿去?

    不过文此乐出行也不全通过这架私人飞机,其一她经常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公务机申请航线要提前半天到一天预约。以及机组不像小喷气机那样,来两个驾驶员就能走,像她平常跑国际航程,起码得调配两个机组。

    其二她习惯连续飞行才会选择公务机,否则太铺张浪费,没什么必要。

    其三,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去年她出发前往塔拉哈西(Tallahassee),途中在奥兰多接一个朋友,飞机停靠在一家私人飞机场里。

    这个机场很简陋,除了露天停机坪,只有一个小型飞机库,停了大大小小数十架私人飞机,大多数是喷气机,那天还碰到几个来考飞行执照的留学生。

    结果在去加油的路上,与一架学员驾驶的私人小喷气机发生碰撞。

    千里之外的文怀远得知消息,立马派人前往奥兰多检修,言明彻头彻尾里里外外都要检查清楚,唯恐这是一场阴谋。

    整个维护过程很漫长,当初那种收到礼物的激动情绪一点一点消逝,恢复平常心,不再执着于趟趟都要乘坐私人飞机,从前是怎么样,之后就还是怎么样。

    ——事后报告显示,外观被刮蹭掉一点漆,皮外伤而已。

    这次前往苏梅岛的旅程亦十分草率随性,周五大课休息期间刷到朋友发的小红书。

    二人一合计,一个问朋友要攻略,一个订机票酒店,并给沈濡发消息,到她公寓收拾两日行李。

    这活儿他熟,女孩儿出行该带什么他也心里有数。

    上午课结束,符文二人在学校食堂吃饭,随便对付对付。

    出来时沈濡已经在门口车里玩手机等着,她们直接上车出发去机场,托运行李,三点班机准时起飞。

    私人飞机较于客机的好处是时间上的弹性,只要在当天航线关闭之前赶上登机就没任何问题。而客机,主打一个人多热闹。

    旅程满打满算两日两夜,比较极限,整个内容总结是周五入住海景酒店、晚上各种街头小吃、咖啡、香蕉pancake等,蹦迪。周六南园岛潜水、丛林越野摩托、徒步、索道、山顶日落,蹦迪。周日街头小吃,回国。

    回国那天天公不作美,大雨滂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下雨,地面能见度很低,乘坐的航班在城市上空盘旋了大半个小时才被允许降落,期间气流频繁,仿佛在坐儿童过山车。

    下地后也不明朗,行李传送带迟迟不运行,原本下午三点就可以到达海市,经历延误,地面起飞降落排队,等待行李等事件,她们临近傍晚才见到沈濡。

    一见面,沈濡却鼻青脸肿,脸上挂彩。

    “这脸怎么回事儿?”文此乐围着沈濡转了两圈,不明白出国两天而已,发小怎么被人揍成这幅猪头模样。

    沈濡叹声气,双手掩面,“别提了。”

    “家法伺侯啊?”符煣煊穿插一句。

    “谁家家法伺候打脸啊?”沈濡没好气道。

    符煣煊再猜:“那就是,学校有人打你?”

    符煣煊今年二十,文此乐十九,沈濡比她们小三四岁,今年十六,还在读高中。

    地面下好大雨,地下停车场却热得要命。

    沈濡刚否认,被文此乐从后推上了车。

    “路上说。”

    结果他来接机的,赶走了原先的司机,反而还坐到后座。

    文此乐系上安全带,导航了自个儿家的地址。

    路上,沈濡浅浅交代了一下鼻青脸肿的来源。

    总结来说是情伤。

    符煣煊皱眉:“情敌?”

    文此乐认为毫无道理,都是情敌,一样的位置,一样的高度,一样的平起平坐,又不是做三儿,凭什么打人?

    这揍必不能白白挨了。

    她当机立断道:“打回去。”

    “我说也是。”符煣煊附和。

    “要我帮忙吗?”文此乐开着车,从后视镜睨他一眼。

    可怜见地,到底是谁那么狠的心,那么毒的手,把娃娃脸揍成猪头?

    “不用不用。”沈濡连忙道,“这份心就不用你们操了。”

    平时也就算了,像打架这么点小事,哪需要两位大姐头帮忙?

    而且他效率很高,打是周五挨的,周六就叫好了人。

    要不是得空出今天给两位大姐头接机,他今天高低就把仇报了。

    “哦。”文此乐说,“你还挺有孝心。”

    “滚蛋。”沈濡笑骂。

    次日清晨。

    文此乐还在睡觉,半梦半醒间,接到沈濡的来电。

    她睡眼惺忪摁下接通,寻思他是不是活腻了。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却不是沈濡。

    对方自我介绍是三院的护士。

    文此乐坐起来,一脸懵。

    对方声称沈濡正在手术中,临手术前给她们留下这串号码,让接到电话的人务必速去三院。

    以前也不是没有接过恶作剧来电,像真心话大冒险,打来电话让她去某某地接人。

    医院倒是头一次,而且还是……文此乐看一眼时间,大早上的。

    也没有盲目听信,这通电话结束后,文此乐拨打了另一通电话,了解来龙去脉后,她有点想笑,继而通知符煣煊。

    俩人住得近,同一个小区,在小区门口碰头,由她开车去医院。

    路上,她三言两语概述。符煣煊听完,感到不可思议。

    “所以,他班了三十多号人,扬言要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结果把他自己打进医院就算了,还急性阑尾炎犯了是吗?”

    “嗯。”

    “傻子……”符煣煊受不了了。

    她们到达医院时,沈濡的阑尾切除手术已经结束好一阵子。

    这天医院里人多,走廊上人来人往,一路白墙绿砖白炽灯,到达沈濡住的六人间。

    门半敞开,符煣煊走在前面,顺手推开。

    沈濡很好找,六张床分成三列,两两打竖对立,他就平躺在中间的床位,不像靠门边的床位有墙挡着,也不像靠窗的两张床位有一定距离。

    沈濡迫切等她们来,只要门一开,甭管是谁,头先往这边张望一眼再说。

    于是她们甫一出现,仿佛天神降临,他的眼睛瞬间绽放光芒。

    “两位姐,你们终于来了,我盼天盼地……”沈濡有气无力道。

    他脑壳被纱布缠了几圈,好在纱布干干净净,没有血迹外渗。

    符煣煊自从知道他被推进手术室只是切除个阑尾后,人就彻底松懈下来,心中悬着的一口大石也随之落地。

    “打架打输就算了,还阑尾炎犯咯,你可真丢脸。”

    沈濡一脸受伤:“你就别揭我痛处了吧。”

    “架怎么打输的?”文此乐比较好奇这个。

    “甭提了,失策。”沈濡悲伤道,见到她们的高昂兴致也被浇灭。

    这一个两个……就没有一个能关心关心他失去的阑尾吗?

    虽然他也知道这已经是被人类进化淘汰的东西,但一时之间从身体里摘除,还是怪失落的,人类进化的实感,他感受到了,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矫情。”符煣煊听完他的观点,在他床尾来回晃了两圈,“关心没用的阑尾,我都替你的脑子感到委屈,都被人开瓢了,你搁这儿林黛玉呢?”

    “别这么说林黛玉。”文此乐横插一句。

    “好吧。”符煣煊耸耸肩。

    她把床帘拉上,将病房里其他双吃瓜的眼睛隔绝开来。

    符煣煊又说:“你谈个恋爱,谈成这副德行,这女的何方神圣啊?让两帮男的这么争抢。”

    “就是,谁啊?我们认识吗?”文此乐在床边椅子坐下。

    “不是,这故事发展到这儿,”沈濡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已经跟女人没什么关系了,纯属是男的脑子进水。”

    隔壁床一直在偷听,听到这句没忍住扑哧一声。

    文此乐拉开帘子瞅一眼,不认识。

    倒是沈濡逮着缝隙跟她“嗨”了一声打招呼。

    姑娘脸一燥,转过脸去,不理他。

    光线一暗。文此乐放下帘子,说:“展开说说?”

    沈濡有点犹豫,“算了吧。”

    符煣煊第一个不答应。

    她板着脸说:“什么算了?怎么就算了?你是我罩的人,事关我符煣煊的脸面,打你就是在打我,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我姐面子。”她掷地有声郑重其辞地重指文此乐,这句话里的‘姐’是谁显而易见,“你放心,这面子咱一定给你找回来。”

    其实沈濡没想说这事儿算了,他的意思是展开说说这事儿算了,但瞧眼前这二位,这事儿好像暂时算不了。

    沈濡脑子里字斟句酌,寻思着这事儿该怎么说才不丢脸,踌躇道:“其实我现在对那个女生……”

    符煣煊脸黑下来,冷呵一声:“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女生?甭是被人打出恋爱脑了吧?”

    文此乐还是觉得好笑,拿出手机怼他脑门十连拍,拍完撇过脸窃笑。

    “你给我删掉。”沈濡有气无力抬起手指她,又说,“不是,你们听我说,这件事……”

    符煣煊已气火上头,“没什么好说的,你就说那人是谁,你这头谁打的,名字告我,有那么难吗?”

    沈濡:“哎,不是,你听我说。”

    “你听他说。”文此乐听出来了,他是真有话要说。

    “行,你说。”符煣煊深呼吸一口气,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如果你们要帮我找回去,我必须得先告诉你们,”沈濡小声干咳两声,清清嗓子,虚弱道,“这事儿呢,首先是我先不占理。”

    符煣煊:“都爆你头了,这事儿还说什么理?还有什么理好说的,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讲理的人呢?”

    沈濡:“我撬了人家墙角。”

    “哦。”符煣煊在床边坐下来,吸了吸鼻子。

    帘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不是,有这么不占理吗?”沈濡被这沉默的空气哽了一下,如鲠在喉。

    符煣煊表情一言难尽,“你说呢?”

    文此乐也问:“你做三儿啊?”

    符煣煊:“真丢脸。我们没有你这样的朋友。走了,此乐。”

    文此乐:“嗯。”

    “哎,别走,姐,两位好姐姐。”沈濡着急,一把攥住文此乐的包,“两位好姐姐,帮帮好弟弟。我这不是不是故意的吗?我追她的时候,她说她单身呢,谁知道怎么突然就冒出个交往几年的男朋友?还把我打了一顿。”

    “你被人耍了。”文此乐蹙眉。

    “哎!”沈濡重重叹气。他也知道。

    “这脑袋谁打的?”文此乐食指推了一下他脑门。

    冤有头债有主,撬人墙角是该打,但事情一码归一码,脑子不能打,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真打傻了怎么办?

    “嘶,疼。”沈濡说,他还有点儿犯晕,“就昨晚……”

    事情是这样的,沈濡咽不下这口气,已经找好人准备给对方来一个下马威。

    但他想着的是白天再算账也不迟,而且他陪文此乐符煣煊二人吃完晚饭,那会儿时辰就已经不早了,一天之内干这么多事怪累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把事情安排到一天去。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夜生活还是得照样过,昨晚十一点多,他和弟兄们到城西粥城吃宵夜。

    好巧不巧,碰到那位三了他的前女友的、那位交往几年的倒霉前男友。

    林子显。

    关系是这么个关系没错,但那已经是之前的关系了。

    自周五那天他被揍得鼻青脸肿,他们就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情敌,已经迅速升级为仇家。

    那沈濡能忍吗?他从小被宠到大,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我就立即班马啊!”沈濡越说越气,“本来我们人多占上风的!”

    “人多占上风,这你也好意思说。”符煣煊鄙夷看他。

    “对方也正人君子不到哪儿去!搞偷袭!”沈濡气不打一处来,越说越气愤,“打到一半,一个服务员过来,我们都以为是劝架的,那我们可能会被劝吗?必然是不会啊!结果!就是这个傻比服务员,二话不说抄起酒瓶就往我脑壳上暴扣!”

    沈濡抱着脑门说:“操!疼死我了。那小子手真黑啊。”

    “服务员?服务员敢打客人?”符煣煊狐疑,对他的话真实度存疑。

    “他们一伙的。”沈濡没好气道,“我后来回看监控才发现,那服务员早前跟他们有说有笑。”

    “所以你跟你那情敌的仇是两清了?就剩下这开瓢的仇了?”文此乐迅速厘清思路,“服务员叫什么,知道不?”

    沈濡不知道,摇摇头,“不过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两个小时后,沈濡收到了信息。

    那人叫谢京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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