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章夏,园里真缺人手,你来帮帮忙呗?”

    同一个问题,陈易周又问她一次,截然不同语气。那个下午是小心翼翼,而这次,他语气带几分爽朗和坦然。

    “对哈,小夏你天天往果园跑,要是你觉得无聊,去帮帮忙也好,不过你们得发工资。”张素芹很同意这个提议,支持之余还努力帮章夏争取福利。

    “可以,后边你不想干了随时走。”陈易周答应的果断。

    章夏其中一个顾虑被打消,陈易周又把选择权交到她手上。

    “行吧。”稍微思考过后,章夏答应,工作而已,她向来擅长。

    “不过明天不行,明天我得把我院里的灯装一装。”章夏本来不打算弄了,她在家时间少,基本就是晚上睡个觉。但昨晚不知哪里跑出一只小猫,她没看见,一脚就踩它尾巴上了。黑夜里凄厉厉一声猫叫,人和猫都吓了一跳。

    虽然不知道还能待多久,但她想把家里收拾的温馨一点,多点人气。这是她最近才下的决定,以后逢年过节回来一趟,住几天,也不是不行。抛却以前的那些陈年旧事,她还是对这个地方有难以割舍的情感。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近三十年人生中有一大半都是在这度过。即便她已经离开太久太久,可那些记忆就在那,温馨的,甜蜜的,短暂的…章夏也是突然才意识到,她想从这个地方索取,那聊胜于无的温暖。

    章夏是南方孩子,对雪有种天然向往。小时候,每年冬天追着妈妈必问一个问题“妈妈,今年会不会下雪啊?”夏萍把她抱在怀里,用柔柔语气跟她描述北方的雪,那是来势汹汹的,一晚上就能堆起厚厚一层;那是凛冽透凉的,徒手触之只觉从指尖一直冷到心尖。在妈妈描述里,雪好像不是章夏浅薄认知里那般纯洁无瑕,而是带着尖锐的伤害性。

    那时,章夏在妈妈温柔耳语里和爸爸断断续续的轻鼾里做着美梦。不知道妈妈说的是自己的家乡。同样,她也感受不到那样摄人心魂的严寒,直到十九岁那年,她孤身远赴北方求学,才知道,妈妈没有说谎。

    北方冬天来的又急有冷,来不及好好体会漫步金色丛林的惬意与舒适,北风就已经开始席卷大地,几场北风过后,便是持续几个月茫茫大雪。从前一切,仿佛变成了一场虚无飘渺的梦境,全都被这雪被压下,再在来年三月化去,最终什么也不剩。

    章夏就是在这样的冬天迎风而上,辗转陌生城市各个角落。穿着圣诞老人发传单,举着家教牌子等待被挑中,捧着没卖完的鲜花在元旦钟声敲响时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哈尔滨的冬天真冷啊!

    章夏太怕冷了,那是由内而外钻心的疼。所以,毕业后,章夏没有留在哈尔滨,而是借着盛长天的关系去了稍微暖和的北京。

    -

    陈易周本来也不求章夏快速上岗,说到底,他发出这份邀请的意图,私心占更大比例。

    第二天,章夏难得起个大早。之前的工作朝八晚六,她已经习惯早起,但回来这十多天,她过得很随意,困了就睡,醒了就起,慢慢作息竟被弄颠倒了。

    她约了工人上门装灯,人还没到。除了照明灯,她还想在院墙上也挂上小彩灯,那种一串一串的,五颜六色,仅做装饰用。倒也不是说多好看,但各家各户都装了,唯独她家一片暗淡,黑夜里看着就显得有些落寞。

    等待工人上门功夫,章夏提前去买好了小灯,装在塑料袋里,满满登登。她不知道要用多少,索性买够了绝对充足的用量,用不完的她想挂在门口那颗樱桃树的树干上,打算安装时问问师傅安不安全。

    -

    接到章夏受伤消息时,江晨和陈易周正在果园里测量株距。他们是老板,说是自由,实则没有假期,工人休息时间才是他们正忙的时候。平常工作需要在他们指导下按部就班推进,可他们也是摸石头过河,所以假期就成了他们复盘验收的时间。

    张素芹打来电话的时候,急得不行,说章夏摔伤了。

    江晨手机开了免提,她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陈易周耳朵。

    “怎么回事,张姨,你们现在在哪?她人没事吧?”陈易周捞起地上的手机,夹在耳边,手里已经在收卷尺,同时迈着大步往果园出口走,没注意,被地上石块绊了个趔趄,一把抓住旁边树枝才堪堪稳住。

    “你先别急,慢点!”听到章夏受伤,江晨也赶紧收了东西和陈易周一起走。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是听人说在医院碰上小夏,才打电话问她,这孩子受伤了也不说…”

    今天江晨远房姑婆的孙子结婚,张素芹去挂礼。碰上他们以前的老邻居,闲聊时说起以前,那邻居说中午还在医院碰到了以前老章家姑娘…她这才急急往家赶。

    陈易周一边往停车地方跑,一边给章夏拨电话。

    滴~滴~滴~

    听筒里传来的机械女音让他莫名烦躁,章夏不接电话。陈易周让江晨开车,他坐在副驾驶,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次次拨号的手却不自觉缩紧,微微颤抖。

    “喂?”不知道第几次,章夏的声音终于从手机另一端传来,听不出什么异常,陈易周摒着那口气终于呼出。

    “你拿着手机是干什么的?怎么不接电话。”没忍住,陈易周语气谈不上好。

    张素芹电话里只说了章夏摔了手,在医院。她复述那个邻居原话是“手臂上血淋淋一片,看着伤势不轻。”,但又说给章夏打了电话,她说自己没什么大事儿。

    陈易周知道章夏,爱出头,也不怕事,自己不怕麻烦,却怕麻烦别人,而且这次回来,他发现她不知从哪儿学会了报喜不报忧那一套恶习。

    “不好意思,我刚上厕所呢,没听见,你有什么急事?”

    脾气好像也变得温顺了点,但现在他无暇顾及,只觉得被打了一闷棍似的无力。他指望章夏有事能找他,无论求助还是诉苦,但显然,章夏并不觉得他能胜任这个角色。

    一味地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陈易周怕一个不小心,两人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又降至冰点。听到章夏无恙后,开始有意控制语气:

    “你手怎么样了?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算了,慢慢来,陈易周恢复冷静,一着急,他竟忘记他的本意是关心她的伤势。

    “我没…”章夏想说自己没事。但刚才陈易周语气已经说明一切,按照他性格,现在应该已经在准备开车了。

    章夏改口:“我手不小心摔了一下,缝了针,现在在家休息。”反正是要见面的,章夏懒得撒谎,还得辛辛苦苦圆。

    她上午和师傅把院子里的灯都弄好之后。没什么事干,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看书,家里前段时间打扫出来好多她以前看的书,她初中那会儿爱看言情小说,为每一份真挚而专一的爱情而欢笑和流泪。虽然后来学业重看得少了,但她的爱情观也早早成型——令缺勿滥。

    “既然曾经有那个人出现,那别将就。”这是以前大火言情小说里的表达,她觉得是浪漫,也是箴言。

    少女怀春,渴望一份双向奔赴的真情。章夏那时候看得情真意切,现在这个年纪,历遍风霜才其中多番不易。那样热烈鲜活的感情,遇上已是难得,想要守住更是难上加难,至少她没有做到,以后也不会再有。

    这些小说,她已经看不进去。

    她准备把拿出来的书放回原处,突然听见一声猫叫,然后是第二声。章夏四下寻找,最后把目光停在一只黄色梨花小猫身上。小东西正趴在她家的院墙上,小小一团,两只小爪子紧紧扒着墙面,不知道怎么爬上去的,又不敢直接从墙上往下跳。

    可怜兮兮模样,等待救援。

    章夏踩着她坐的小板凳颤颤巍巍把小猫抱在怀里。大概是受了惊,怀里小猫不知哪来力气,蹭一下就跳了出去,稳稳落地。

    而倒霉蛋章夏,一个没站稳,从凳子上掉下去,手臂又嗑在了旁边枯树叉上。伤口在前臂位置,有两三公分,只是划痕一路蔓延至手肘,加上出血,洇红了她的米白色毛衣,触目惊心。

    然后,她去医院缝了三针,打了两针。暴躁小猫在她手臂上挠了一爪子,保险起见,医生建议破伤风和狂犬疫苗都打。

    极速赶来的陈易周和江晨听了她的回忆和生动表达。江晨没忍住,先笑出了声。

    “你是什么新生倒霉蛋?这猫也是,以德报怨,猫品极差。”

    换来章夏一记白眼。

    而陈易周,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最终无奈,整个人蹲下来,面对着章夏。拉过她的手臂,动作带着极致轻柔,生怕碰疼她似的。

    “给我看看。”

    指尖触及皮肤,传来陈易周的温度。他的手是暖的,尽管室外气温不过几度。但那涓涓暖意,缓缓爬上章夏的脸颊,她觉得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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