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锋影瞬间出鞘,若瑜等人欲赶来时,却被掌柜身旁的那护卫拦下。待若璃已经脱身站好,就马上抬手阻止他们的打斗。
“罚酒。”少年悠闲自然地将酒杯放好,完全没有觉得有任何失礼之处。他笑着起身,对若璃又笑道:“那扇子可配不上你,若是你原先的折扇弄丢了,改日我赠你一把新的。”
“你我素不相识,不劳公子费心。”
那少年走近若璃,几乎是要面对面贴着时才停下:“无论是脾性还是样貌,你果然很像你……”说着,他抬手似是要触碰若璃双颊。
银光闪过,独明先是横扫,若璃转身再反握剑柄直刺少年命门。其他人也争相拔剑,却被楼上赶来的护卫挡下,护卫只有区区四人竟把十余人拦下,但也只是让他们不得靠近厅堂中缠斗的两人,并未主动攻击伤人。
而若璃一连几大杀招攻向那少年,却都刺了个空,最后一个蛟龙入海回撤杀去,他竟不闪不避,直接迎上若璃的剑招。
高手过招,成败只在一瞬!
独明悬于少年颈前一寸,将落未落。而那少年已经将一利器插入若璃束发之中,显然如果换成一把匕首,若璃早已身首异处。这是全方面的压制!
少年收回手笑道:“果然,还是珠花更适合你。”说罢,他慢慢走向大门,“精心备好的酒席和客房,就赠与这位美人享用。你我有缘,他日自会再见。”
哪怕若瑜等人再怎么怒不可遏,看到若璃与他交手的过程,也知道自己和这人的差距,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离去。
“你还好吗?”若瑜不再管那些人,率先赶来。
“看清楚了吗?”
尹南星后怕问道:“看清楚什么?”
“峨眉对刺,破影斧,回雁翎刀,链骨九节鞭。”若璃长剑归鞘,“那四个护卫明明都腰间配剑,刚刚事发突然,他们出手却不是拔剑抵御。”
“不是仙门正统之人。”若瑜狠戾道。
“更重要的是,为首的那人年纪轻轻,身手远远在我之上。之前,若是仙门中人,怎么从未听闻有这样身手的少年参加过试道雅集?若不是仙门中人,我又实在想不出哪个组织会培养出这样的高手。”若璃说着,不自觉地皱起双眉,“而我几大杀招攻去,甚至都无法逼他出手。此人绝不简单!”
他抬手摸上那枚珠花,慢慢摘下,眼里满是不甘。从来没有人能这样全面压制他,就连苏无昧与他缠斗都没办法做到如此轻松。
苏沂望着珠花,回忆道:“他似乎认识你,还能洞悉你的一切,甚至连换了折扇都知道,而这明明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
“可我当真第一次见他。”若璃施法将那珠花悬于空中,微微皱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被他盯上的?”
“当真是登徒子!”南星愤愤道,“没事送大男人珠花干什么?”
若璃斜眼看了一下桌上的两只酒杯,青袖一挥便将它们碾碎。他沉声道:“这人藏得太深,探查清楚前,绝不能轻举妄动。”这显然是在交代若瑜。他虽生气,却绝不是莽撞的人,只好不服气地点了点头。
林梵道:“也不知这人安的什么心。”
杜仲忍不住道:“若说是敌,分明可以一击致命,若说是友,这未免也太无礼了些。”
“江湖歪道中也出不来这样的作风。莫非是乡野出来的散修吗?”林梵望着珠花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若瑜:“若真是散修,来日难保不会像曜灵仙姬那样,艳惊仙门。”
“这珠花有问题。”若璃突然出声打断大家的烟花,他双手结印,试着将灵力探入。可这小小一枚珠花,竟在灵力注入时爆出熊熊烈焰,热浪和强压迫使其他人连连后退三步。火焰顺势缠上若璃右手,他双眉微蹙,忙重新落下法印。可他倾注法力,却只能勉强和那珠花爆发出来的力量抗衡。
其他人无法插手,只能在一旁着急看着。若璃额上开始不断有大滴大滴冷汗流出,他左手掐诀搭上右肩,咬紧了牙关,很是吃力。右掌慢慢颤抖着抚过,火焰连带珠花尽数变成烟尘。
“反追居然不成,当真厉害。”若瑜扶稳若璃,面露难色,“世上有这样厉害的术法竟从没听说过,实在让人心有余悸。”
若璃摊开右掌瞧了一眼,整个右掌已被灼伤,不少地方竟已焦化,还冒着丝丝热气!他只笑道:“还是大意了。”
苏沂皱眉道:“先上药吧。”
“可惜白薇不在。”若瑜下意识脱口而出,细思又道:“我去请她来。”
“用不着这么麻烦。”推开若瑜,他将右手藏于袖中,“这点伤我还是可以处理好的。”
杜仲不小心道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若璃你好像很不信任其他药仙。”
“哪有?”若璃被他说中,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若瑜则是再明白不过,他好几次想让白薇给若璃号脉,却都被他搪塞过去。回想以往,能搭上他腕脉的,也只有欧冕流和安以幼,除了他们开的药,别的根本不能进到若璃嘴里。
而另一边,那少年领着护卫离开客栈后,在人群中散漫地走着。护卫们从没见过自己主子吃过这样的亏,尤其在动手后还对那两个将台岭弟子手下留情,这实在反常,于是都不敢出声。
“看来我们要更改目的地了。”少年突然笑道,“此番出来,竟还有意外的收获,倒也值得我亲自跑一趟。”
刚刚与掌柜交涉的少年问:“主子为何称那将台岭小公子为美人?”
“美人美人,漂亮的人。难道你不觉得他很是貌美吗?”众人听不出他是在调侃,还是真心称赞,只好不答。
少年突然皱眉,叹了口气,收敛起玩世不恭地神情,正色道:“这人烈得很,迟早要出事。你找几个身手好的远远护着,可别让什么妖魔鬼怪给伤着了。”
——
入夜,若璃虽说得信誓旦旦,可这烧伤却大有古怪,让他好生头痛。明明受伤后他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药,按理说应当能遏制伤势,可他现在却不止是右掌灼伤。那伤口竟沿着手臂不断向上攀爬,灼热感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剧烈。这不像是受伤,倒像是中毒?
“脾性和样貌像我娘吗?”若璃望着盆中的倒影,喃喃嘀咕了一句。下午他突然出手,除了不想被那少年触碰,更重要的是他害怕那人当众说出更多事情。将台岭欧氏一脉向来生得魁梧,而他自幼就是瘦小孱弱的样貌,总不至于说他是像欧冕流吧?
隔壁房间的若瑜也在琢磨着这件事,他嘀咕道:“珠花更适合若璃,是在说他长得像母亲吗?难不成那人是若璃母亲那边的亲戚?若是如此为何这些年从未出现?”他躺在床上,烦躁地转了个身,又想起白薇和自己说的话。
那夜,白薇按约定找到若瑜,还未开口就满是愁容。她将一张信笺交到若瑜手上,问道:“不知你是否听闻过月相应参,人血气积?”
“略有耳闻,这难道和若璃服用的丹药有关?”
白薇点点头道:“依照月相变化,从初一开始,人身体内的阳气便开始积聚,直到满月到达鼎盛。之后便是直到晦月,阴气渐生渐强,直到鼎盛。阴阳交替,体内才能达到平衡。”
“月满日一粒,每三日增一粒,弦月增倍,新月再增一倍。”若瑜插话道,“难不成这这丹药是帮助他调节体内的阳气,不至于被月相影响?”
白薇连连摇头,道:“原本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至少这丹药应当是抑制至阳体质才对。可这丹药分明是逆阴转阳!长期服用,不但应月相变化加重阳气积聚,甚至能做到在新月时积聚远超过满月的阳气。”她顿了顿,为难道:“要是你想要确保若璃公子无虞,还请尽快安排药仙为他诊脉,不然日后就算是倾尽青霜谷之力,也保不过立冠之年。”
“好,我知道了。”若瑜将信笺收好,背过身去,不知道什么神情。他迈开几步,像是下定决心才开口道:“依你之言,就是因为这丹药,他才成为至阳体质?”
“天生至阳体质的孩童,恐怕活不过一岁。”
“若是突然停药会如何?”
“万万不可!”白薇着急道,“我知道你心中着急,但要是因为这事突然停药,难保若璃公子身体中的阳气暴走。若果我没猜错,他平日里可是稍微受寒,便会阴虚盗汗,畏风怕寒?”
“不错,所以冷风吹不得,进冷食也要严格控制。”
“对于修仙之人,别说这些,哪怕是千年寒潭也是受得住的。可若璃却连这些都受不住,只能说稍微的体温变化都会改变他体内的阳气平衡,更别说突然停药了。可是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哪天爆发也是无法预料的。”白薇叹了口气,继续道,“至阳之气暴走的后果是什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大抵不会比将台岭先贤的结局好。”
“你说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让他服下这种有害无益的丹药?”若瑜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白矢九战诀修炼起来本就已经难于控制体内的阳气了……”
“我没办法评判。”白薇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道,“如果不是另有隐情,那就只是想悄无声息地要他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