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里兜兜转转,好不容易走了一半路程。
故意走很快,身后的许生从没走过山路,他有些跟不上。
看他那斯斯文文的人,走个路都磕磕绊绊险些摔倒好几次,我真是畅快极了。
算了,大女子不和小男儿计较,我杜鹃威风堂堂,心胸大的得很。
放慢些脚步。
终于有空看清周围的花叶,我才发现这处很安静,静得鸟雀的鸣啼都听不见。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危险!
本能让我躲避弯腰!
脑门呼啸而过一阵风,耳外乍起长绵虎啸。
“嗷——”
偏头一跃,我借着上头树枝的力,向左一跳。
这猛虎目光炯炯,又从右面扑过来。
眼疾手快抓住地上的粗些的树枝,我挥舞着向后退,这树枝不过几瞬就断裂成四段,我的虎口也泛着疼。
它见我势单力薄,加快攻势趁机偷袭,我来不及躲开,只能生生承受这一爪。
“噗——”
一口血喷在地上,我的胸前也被鲜血染红。
擦掉嘴边血迹,我咧嘴笑得阴冷。
“长毛畜生!”
“你倒是猖狂!”
许生在一旁着急得很,我看他不知分寸,扑着就要过来帮忙。
我剜他一眼继续躲,一任躲一任寻找机会。
“滚开,别添乱!”
许生踌躇着爬树,我看他半天爬不上去着急。
“你不会躲远点啊,连个爬树也不会!”
真是烦闷,这猛虎紧追我不放。
终于许生没了影,我暗暗蓄力,手中凝出一团灵力。
“竟敢把姑奶奶我打吐血,不杀你泄愤,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完,我不再藏拙,闪身出现在猛虎背后。
看他那呆愣模样,也许是没想到刚才还慢吞吞的凡人为什么这么快。
可惜,他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左手扬起,凝心聚力,丹田内的灵气护住心脉,我咬紧牙关,和那猛虎手爪相对。
猛虎先是惨烈哀嚎一声,而后脖子一软,紧接着气绝于此,我也迅速盘坐,原地调息。
呼~
深山的野兽就是有灵性,它怕是开了窍,才会盯上我。
这许生身上那么多血他都视而不见,可见我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大。
不过,我这次出门特地带了香囊,按理说,他不应该发现那么快!
摸到胸前,原本鼓鼓变得干瘪。
仔细在地上环视一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我的香囊!
许生!
难道真是他!
他怎么敢!
我眼眶胀红,一想到刚才的拼命,胀着胀着又开始发酸。
自己刚才生出一点恻隐之心,立马被这事烧得一干二净。
被坑骗了一次不够,还上赶着被骗第二次。
亏我自诩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许生!
他日,一定要你体会我今日所有的痛苦。
一瘸一拐离开,地上的猛虎被我扒皮抽筋。
我把虎皮带了回去,剩下的留在了原地。
我不知道的是,没多久,病殃殃的许生从另一边的茂林回来,气喘吁吁,还带了一把弓箭,寻察我的身影。
可惜,等他回来,我早已经离开了此处。
狼狈地回到家,奶奶被我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还好,终于到家了。
心神安宁下来,我终于放心了。
正想回房,却感觉脑子一阵昏沉。
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奶奶惊吓目光中滑倒在地。
睁眼看见又是奶奶,旁边居然有个熟悉的身影。
我只定定看着奶奶,对许生心疼关切的目光视而不见。
忽然发觉手上传来的温热,我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许生笑得温顺又柔和。
“还好,杜鹃没事,就是一时气急攻心,淤血郁结胸前。”
“等我给她开点活血化瘀的方子。”
许生继续补充。
“不过,杜鹃受的外伤比较严重,需要有人给她换药。”
这话说得不算假,也不算真。
奶奶年纪大了,自然不是她给我换药,小虎年纪小手脚没个轻重,也不可能是他。
这么一想,在场的人里,最合适的只有许生。
我心里又是郁闷,一阵火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这还需要缝针。”
许生的语气干巴巴的,听着倒有点是可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用,我会绣花,这缝针么,和绣花约摸一个道理。”
“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可以。”
每一次,他只要一示弱,我就想起那个被拿走的香囊。
这就像一根刺,威力不大,却每一次都扎得我心口疼。
一想到上次差点没命,我对许生的怨恨又加深几分。
我想,总不可能是香囊自己掉了。
这香囊,我迟早要拿回来。
想完心事,我就看到奶奶认同地对我点头,然后愧疚地看了眼许生。
小虎也没闲着,他在一旁拿过药方准备煎药。
看出我对他冷淡,许生也不再自讨没趣。
抑制不住喉间的痒意,我的咳嗽声越来越大。
许生伸手把药方又要了过去。
“我再添味药,小虎,你去休息。”
“老大,还是我去吧。”
许生对小虎一贯温和。
“你年纪小,还是我来。”
许生的声音是很好听,但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他去煎药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脚步声越来越远,我闭着的双眼这才睁开。
本就不是什么纯粹的人,这会儿装好心又算什么。
闭眼继续假寐,和猛虎的对战让我精疲力竭。
很快,我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香甜。
直到冰冷的触感把我吵醒,原来是许生的手在我面前。
我警惕地往后退。
“你要干什么!”
他着急了,把手伸回去,手足无措向我解释。
难得看到他失去方寸的模样。
心里微微有苦带甜,同时又有一点复杂的酸涩。
“我看你一直不醒,药都熬好了,现在喝了正合适。”
“所以,你只是想叫醒我?”
“嗯。”
“好,你把药端来。”
许生把碗端过来,我一口气直接闷下。
看他还给我递来的蜜饯,我不敢领受他这份好意。
呵。
“你吃吧,我不怕苦。”
看他皱了皱眉,红唇张张合合,最后还是无声地闭上,安静地出了我的房门。
捋清自己的思绪,我更忌惮许生了。
若是糖衣里包裹的都是□□,那我宁可一辈子不吃糖。
养伤的日子一天天过,许生也赖在我家一直不走,说是什么报答恩人。
我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却也懒得拆穿他的把戏。
奶奶年纪大了,我不想她辛苦,正好有这个免费的劳力,打打杂也算好的。
这日,村长突然登门拜访,我看着村长脸上久违的伤疤,竟然又添了几道新伤。
我不想多问,谁知道村长竟然主动道出缘由。
他看着许生一整个平平安安站在床边,有看到我受伤躺在床上,眉宇间的皱起能捏死一只苍蝇。
“村外的人越来越多了。”
“什么人?”
这话是奶奶说的。
从她房里过来需要时间,进我房门恰好能听到这句。
奶奶摩挲着手下的拐杖,又抬拐杖敲了敲地面。
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很久没有听到奶奶的拐杖声了。
“一群流民,都是不怕死的疯子。”
“不好招惹。”
村长说着呸了口唾沫。
我虽然睡在床榻,却也关心外边村民的安危。
“那他们没进来吧!”
“咱村前边的天堑,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这涯深不可测,就算落下去也不见得很快能到底。”
这话说得没错,让人顿时心生寒意。
我也发觉此事不妙。
难道,这群流民,是许生说的瘟疫带来的?
他们现在逃命都逃到我们村外了?!
时隔好几天我都没有理会许生,他见我眼神询问,嘴角很明显地往上扬了扬。
“我想,这群流民,一定和南边的瘟疫有关。”
“什么?”
村长惊呼出声,这事我早就知会过奶奶,她是心里有数的,就只有村长被蒙在鼓里。
见村长他目不转睛盯着许生,我在一旁眯眼看戏。
许生,你自求多福吧。
“许后生,这是怎么回事!”
“详细说说!”
村长急切得很,他知道,一旦瘟疫散开来,村里将再没有安生日子。
毕竟,这天堑,隔绝了大部分人,可也有许多奇珍异宝。
而我,恰好是他们,是许生最想得到的。
许生思索片刻,就把来龙去脉交代了清楚。
原来是南边发大水,死了的人畜不计其数。
这些地方官员离京城很远,他们在地方当地头蛇惯了,根本没有仔细处理那些尸身。
等尸身腐烂发臭,那些走狗就把尸身偷偷扔进河。
直到在水源上流临近的村庄发了一例温症疫病,这才发现山下的人都陆陆续续遭了。
那些官员想阻止也来不及,偏远地方消息闭塞,只能一个一个村庄接着传。
等这被大部分民众知晓,瘟疫几乎扩散在了南边的每一个乡镇。
地方官员束手无策,稍有能力的,都带着自家妻子儿女远走逃命。
听许生说着,我也有一些口渴了。
砸吧砸吧嘴又舔了下唇,发觉唇边递过来一杯热茶。
这手白白细细,指上也有薄茧。
是许生的手。
心里不情愿,想喝茶的心情盖过羞怒。
我故作淡然伸手接过,他却迟迟抓着不放手。
我咬着牙低声威胁。
“放手。”
“不放。”
居然敢反驳我。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当着村长和奶奶的面不好发作,我僵笑着对他道谢。
“那就麻烦你了。”
就着他的手喝完茶,看到许生满意的表情,我在心里暗暗骂着。
就你事多,狐狸精,妖精,小心眼。
等奶奶和村长商讨结束,我也躺下眯上双眼。
反正每次许生都会来灭灯,懒得我自己动了。
打个哈欠舒服地换了一侧继续睡。
许生居然没有帮我灭灯。
他在想些什么。
我正要发火,许生柔和清冷的声音传来,倒是让我的火发不下去。
他给我递过来一个东西。
“香囊?”
“我在林子里捡到的。”
他的指节很白,整个手都在用力。
“本来以为你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