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昭

    多年的岁月洗礼,让阿昭忘却了时间的存在。可今日,阿昭清晰地感知到时间划过指缝。

    冬日清晨,寒风刺骨。阿昭眺望东方,预感朝阳将至,叫上斐云去送昨日的包裹。

    斐云想当面赠送以表感谢,被阿昭无声地驳回。二人干脆利落地将包裹扔进各家院中,便回到家,等待郑煊。

    天空泛起鱼肚白,郑煊等人伴随着阳光的普照而来。

    郑逸本来同母亲一样,内心翻涌着不舍的情绪。但当郑煊威风凛凛地出现时,不舍被震惊和艳羡取代。

    他开始期盼着,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也能够骑着马肆意驰骋。

    郑煊没有了昨日的居高临下,他快速地下马,走到他们面前。

    此时的郑煊清楚地知道,家族的未来将为郑逸所承。他郑重地拱手行礼,一字一句地说:“夫人,少爷,上车吧。”

    斐云也体会到郑煊心中地使命感,没有马上回应,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搂过阿昭,道:“好,我们走吧。”

    斐云的举动让郑煊一惊,他本以为斐云会在离开前送走阿昭。要是多带一个孩子回去,不说外人如何议论,斐云先会被文琤讥讽嘲弄。

    郑煊发问:“这……不合适吧?”

    斐云挺直脊背,直视郑煊的眼睛,语气坚定:“我知道,郑煊,我没有别的请求了。”

    郑煊第一次见这样的斐云,余光中是阿昭水灵灵的大眼睛无邪地看着他,心中有了打算。他说:“我此生无妻无子,我想或许是上天注定。夫人,不知我能否认了这个女儿?”

    斐云惊讶地看着郑煊,竟在他眼中看到了真挚,手足无措起来。

    郑煊问:“夫人不愿意吗?”

    阿昭当真是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听到郑煊的话想说:你不应该问问我愿不愿意吗?

    阿昭肯定是不愿的,郑煊同郑烨一样是她看着长大的,就连老公爷见到她都是晚辈,怎么可以认郑煊作父。但为了以后,阿昭一咬牙,扑通一声跪下:“父亲在上,受女儿一拜。”

    她想:郑煊记住这一拜,要还回来的。

    斐云还处在惊讶时,郑煊已经扶起阿昭,他内心喜悦得笑弯了眼,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昭,”阿昭轻声说,脸上是受宠若惊。

    “好,你以后便是我的女儿,郑昭,”郑煊说。

    就此,一切都名正言顺。

    马车上,三人皆是不同的情绪。阿昭恨郑煊恨的咬牙切齿,斐云还未走出方才的情形,只有郑逸自认为圆满地期盼明天。

    但郑逸是敏感的,空气中的低沉仍被他察觉。

    斐云两眼失神,不知有何所思。阿昭蹙着眉,神情复杂。

    郑逸轻轻握住阿昭的手,在她看过来时宽慰一笑。

    一时间,一种迥异的感觉涌上心头,阿昭再看郑逸,竟觉得熟悉,和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一起。

    阿昭想起郑煊说:他们会先到徐州,再继续前进。所以,她不知道此刻究竟为谁。

    虽然她知道他们不会待太久,老国公生命垂危,此时,他们和鬼神争夺。

    徐州城,无论于史书还是阿昭而言,都非同凡响,它曾在史家笔下熠熠生辉。

    徐州城,将门之子陈钰起兵反梁之地,他以与江南苏家联姻为条件,获得江南豪族支持。

    十年未到,一统天下,陈钰便是陈朝高祖,而迎娶的苏家女则是昭德皇后,徐州也是陈钰长子陈祐出生之地。

    当年,陈钰在环山遭到梁军的绝地一击,据说,突围之时正是陈祐诞生之时。

    陈钰知晓后,认为这是上天的保佑,为儿子取名祐,意为神明给予的帮助。

    陈祐,日后宽厚仁慈,才德兼备,深受百姓爱戴的太子。

    那年还是白荟的阿昭所知甚少,她还在为徐州的第一场雪而欣喜。

    她一脚一脚地踩着积雪,为无人陪伴玩耍而心生落寞,突然听下人兴高采烈地大喊:“夫人生了!是个公子!”

    阿昭也顿时高兴,终于有人可以和她一起堆雪人了。

    “阿昭,阿昭,”郑逸的呼唤将阿昭带回了此刻,“你还记得吗?我和阿娘就是在徐州遇见的你。”

    阿昭重重地点头,微笑浅浅:“当然记得。”

    进城门时,郑逸掀开竹帘新奇地打量一切。

    斐云笑着说:“年前我们应该就到了。”

    郑逸兴致勃勃,转过头问:“阿娘,京城是不是比这还热闹?”

    斐云柔声说:“当然,京城可热闹了。”

    郑逸两眼放光,手舞足蹈地说:“那到京城了,我是不是可以学骑马?还可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呢?”

    斐云看着眼中星光璀璨的儿子,脑海里闪过郑烨身负重伤的模样,随即沉默不语。

    “阿娘,你怎么了?”郑逸一边奇怪母亲的变化,一边担忧地询问。

    斐云张口想要郑逸许诺什么,话到嘴边,想到阿昭还在,又噤声。半响,斐云只能摇摇头,轻柔地抚摸郑逸的脸颊,告诉他自己没事。

    马车外,商贩的叫卖声,百姓的呼喊声,各式各样的声音隔着木板进到阿昭的耳中,仿佛一切还是当年那般,盛世将至,国运永昌。

    阳光落在人身上温暖舒适,徐州城的百姓都沐浴在冬日少有的暖阳中,加重了节日的氛围。

    阿昭下马车时发现,跟随着进城的只有寥寥几人,抬头望向眼前的客栈,她隐隐不安,轻轻拉住郑逸的衣袖,跟着他走进客栈。

    郑逸以为阿昭到了陌生的环境心里害怕,于是握住阿昭的小手,牵着她往前走。

    客栈的楼上,郑煊递给斐云几件衣裳,嘱咐他们换上,以防万一。

    客房里,斐云拿起一件衣服,看了看,只是普通的棉衣,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吱——在布料的摩擦声中被很好的掩盖,可阿昭听觉灵敏,立刻警觉起来。只有一声她找不到声音出自何处,但目的肯定只有一个。

    阿昭假装自然地,慢慢移步到郑逸身旁,又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砰的一声,刚在门口笑脸迎接他们的小二杀气腾腾地破窗进屋,手里握着一把尖刀,眼睛直直瞪着郑逸。

    面对突然闯进房的人,斐云愣在原地。郑逸在和来者对视的一瞬,忙将最近的斐云往后拉,张大嘴喊:“救命啊!”

    隔壁郑煊等人一听见叫喊,便踏着匆忙的脚步声,夺门而入。

    想来那人也是个勇者,见到郑煊他们也不面露畏惧,反倒挑衅般地冲郑煊一笑,一个转身,对着窗纵身一跃。

    郑煊还没有发话,他身旁鹰钩鼻的男子便对其他人说:“还不快追!”

    说及,那男子就领着其他人跳窗,只剩下郑煊立在窗前纹丝不动。

    看着郑煊的背影,阿昭心中想到了什么。

    许久,郑煊才回身,笑着说:“吓到了吧。这一路都是不安全的。放心,这种事不会再有了。”

    郑煊话刚落地,门口又站立着两个小二打扮的人,其中一个模仿着郑煊的笑容说:“郑先生,他们走远了吧。”

    “看样子今天真热闹,”说着,郑煊收敛起笑容,缓缓从腰间拔出剑。剑出鞘的声音清亮悦耳,使人好似会忘却接下来如何血雨腥风,只知此音如何美妙。

    阿昭想起,自己就喜欢这么拔剑。思绪未断,三人已是刀光剑影。从其他二人身法来看,面对郑煊他们不一定会落下风,只求多年过去郑煊剑术进步。

    斐云早已回过神,将阿昭二人护在身后。未亲眼见过生死较量的斐云身体颤抖着,心里不断祈祷神明庇护。

    几番较量,一人趁机划伤郑煊右臂。

    郑煊吃痛一不留神,让另一人有机可乘,直冲斐云面前。

    郑逸此刻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挣脱斐云的手,一把抓住那人伸过来的剑,顷刻间,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地。

    阿昭脑中空白一刻,立马抱住郑逸向着斐云的倒去,顺势偷偷使力将脚边的凳子带向那人。

    猝不及防的,那人被凳子一撞,向后重重倒地。

    另一人见同伴倒地,一分神,被郑煊一剑封喉,鲜血飞溅至郑煊脸颊。

    郑煊走到正因疼痛无法起身的面前蹲下,用剑抵住他的脖颈,冷言:“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咬着牙,道:“郑先生,用得着我回答你吗?”

    “说得对,”说罢,郑煊手一转,那人气绝。

    郑煊转头,只见郑逸抬着血流不止的右手,惊讶地看着他。

    郑煊起身走到郑逸面前,弯腰问道:“怕吗?”

    郑逸见一滴血从郑煊的颧骨顺着脸颊流下,然后滴落在地,眼神变得坚毅,他说:“我不怕。我要像你一样。”

    郑煊闻言大笑起来,欣慰地抚摸郑逸的发顶,道:“你不该像我,要像你父亲一样,剑术了得。不,要像我们的老师,剑术举世无双。”

    闻言,斐云和阿昭皆看向了郑煊。

    阿昭想,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剑术能称得上举世无双。想想也是,唯一能与她一较高下的父亲离世后,已无人能敌。

    但有时,剑术的巅峰与生命的绵长一样,让人只能与孤寂相伴。

    斐云犹豫着开口:“逸儿恐怕没有那么好的天资。”

    “郑家人,不会差的,”郑煊说。

    斐云还是想抓住机会,告诉别人,郑逸或许不适合习武练剑。

    追逐的人这下回来了,领头的鹰钩鼻男人说:“大人,我们追他到一条死胡同,那人便自尽了。”

    郑煊神色自若,也不看他,收起剑,道:“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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