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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原来在这儿等着。

    当初看到那书时,吴质中就发觉了,徽朝定鼎之初,极缺可用之人,改仕徽朝的就她所知就不下百人。何止书中所写的五十七人?

    但这所谓的《贰臣传》之中,一个官位低、无实权的贰臣都没提及,不正是场显而易见的阴谋么。

    至于那书中没有于靖,难道不是因为除了他的贰臣身份之外,没有任何可指摘之处,所以即使想要为其作《贰臣传》,亦毫无可写吗?

    “简直荒谬!”于靖听见此话怒极了,说着连指着冯修永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贿赂那书的撰者?谁会在意这些,我连那撰者是谁都不知道!”

    柴朔似乎也没想到冯修永会提起这个,愣了愣。

    发觉于靖有些气糊涂了,柴朔便觉得倒也是个机会,于是顺着冯修永的话头说了下去:“于大人,那可说不准。旁人不都传言说是前朝那群遗民所写?指不定撰者就是于大人您的哪位旧时同僚不是。”

    “你……”于靖本就不善言辞,如今被这两人抵得竟然不知说什么。

    茫然四顾间,看到了立于众人之前的晋王,觉得有些可笑,对方一言未发,其党羽走狗便让他陷入困境。

    听到这里,吴质中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帮着于靖回了一句:“柴大人这话说得荒唐。且不说文章是否是遗民所做,可他们之所以是遗民,不正是因为钱权收服不了?”

    前宁灭亡时,万方多难,诸士人的抉择大抵分三类:一是慷慨赴死者,殉节故宁,是世人眼中的忠臣烈士;二是变节改仕者,屈身新朝,是世人眼中的贰臣贼子;三是隐于草野者,不食周粟,是世人眼中的前朝遗民。

    那群遗民,大多数都是还没死的“烈士”,暂且草间求活,只待有机会,便要光复宁朝,捐躯赴国。

    吴质中很了解那群人,那样的狷介之士,对贰臣向来鄙夷不屑,若真要骂,又怎会因钱权而放过于靖?怕只会骂得更难听。

    柴朔恐怕也觉得不大有理,便岔开话头道:“微臣亦只是猜测罢了。只是从前商榷皇陵修筑之时,于靖就屡次反对,声称定鼎之初修皇陵耗费颇多,于百姓不利。可于大人,您做的利国利民之事,亦无一件做成。”

    “水利一事,并非速成之功,可一旦事成,则将利泽千秋。”于靖说到这个,便又能同柴朔辩上两句了。

    只是说着,于靖的神情便悲戚起来:“而皇陵于祖宗之法……”

    “放肆!于靖,你好大的胆子!”

    殿上那老皇帝终于出声了:“那是你前宁的祖宗,凭什么拿来管朕的家事!”

    那老皇帝对修筑皇陵一事,早就对于靖心存芥蒂。

    今日初听见于靖同柴朔辩驳,他也知道贪污之事多半是假,本不打算说什么。可说着说着,于靖竟然又将皇陵之事翻出来提,还说什么规格于祖宗之法不符,这如何让他不怒?

    从前是立国不久,无人可用,所以对此人多加忍耐,如今已开科举多次,人才济济,工部尚书一职再不是非于靖不可。

    于靖今日这一番话,倒是正好给了老皇帝发火的理由。

    “陛下……”于靖这时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够了。”皇帝不想再听,皱起眉头,唤了一声身侧的宦官,“容和。”

    “奴才在。”

    高容和忙上前听命,见老皇帝扬了扬下巴,便细看了一眼其神色,明白圣意后,走上前朗声道:“于靖有亏职守,触犯天颜,念在你为官十二载,于社稷有功,免去死罪,著即摘去乌纱,革职为民。”

    于靖只好俯身金阶,颤抖着声音,接旨告退:“微臣领旨,谢主隆恩。”

    殿下群臣见此,垂头不语者有之,蠢蠢欲动者亦有之。

    柴朔等人更是就差直接张嘴,要让他们的人顶替于靖了。

    此时,晋王李同方才终于开了口:“启奏陛下,恕臣多嘴。工部尚书之位不可空悬,于靖既已革职,不若另择贤能。”

    “哦?同方说得有理,那诸位爱卿觉得,谁可为之?”

    柴朔接到晋王的暗示,上前举荐道:“臣觉得,工部左侍郎在工部任职多年,可胜任尚书一职。”

    听见他的话,皇帝从鼻腔里发出气音,却未执一言。

    “微臣以为,工部尚书一职……”

    遂燕王党羽亦开了口,生怕这好处落到晋王手中。

    可李砀只是老了,又不是傻了,如何看不出他这几个儿子打的什么主意?荐举者不是同乡就是同窗,当真以为他老糊涂了。于是依旧没有作声,只示意高容和从案上递来折子,低头翻看着。

    殿下站着的大臣们也摸不透皇帝的意思,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太子李翀嘉出言道:“禀告父皇,儿臣觉得有一人最为适合。”

    皇帝将手中折子扔在案上,一边抬手示意高容和换一本,一边抬眸看了那个和他母亲年轻时颇像的男子。

    “太子所言者何人啊?”

    “石宏。”

    皇帝接过折子,用苍老的手指敲了敲:“哦,石宏……前宁朝的工部尚书,如今是——”

    “皇上,是户部员外郎。”高容和适时提醒。

    听见这话,皇帝突然笑了一声:“翀嘉怎么想起此人来?”

    “任官惟命贤才,举贤不避亲仇,这都是您教的,儿臣一直记在心上。”

    太子李翀嘉见他爹笑了,还以为有戏,于是忙不迭地应道。

    谁料皇帝依旧没应,只扫了阶下众臣一眼,直到看到吴质中,突然又开口问道:“吴爱卿怎么看?”

    吴质中听见皇帝李砀的问题,一边躬身行礼,一边思忖着。

    老皇帝如今还没糊涂,自然不想让任何一个皇子来染指他的权力。晋王他舅舅刚参完于靖一本,就推自己人,做得太过明显,燕王党羽亦不遑多让。

    而皇帝明摆着想按下一切不顺他心意的贰臣,才借故罢了于靖的官,太子居然还敢推荐贰臣,莫非真以为皇帝不知道他私下跟石宏的联系?

    既然皇帝不想将工部大权旁落,那就让他顺心便是。

    揣度后,吴质中心中便有了人选,礼毕后答道:“回陛下,微臣以为,工部尚书一职人选,石宏不妥,唯有今科状元、翰林院修撰唐永望最为合适。”

    这唐永望的状元乃是李砀殿试钦点,无一处不顺其心意,吴质中觉得,恐怕再没有比这人更合适的了。

    果然,这回老皇帝才算满意,也不要高容和代为传达了,直接下了令:“哈哈哈,吴爱卿所言极是。那就他吧,擢翰林院修撰唐永望领工部尚书。”

    殿下众人,也不论达没达成目的,都只能异口同声道一声“圣明”。

    晋王、燕王表面功夫倒还巧妙,各自冲她假笑了一番,惟有那太子恨恨地瞪了她两眼。

    说罢此事,老皇帝见众臣子再无事禀告,于是便道:“朕见卫国公于雍州边境来信,说益州那群南宁反贼近日攻下西南夷,兵力大增,愈加猖狂,多次侵犯境界,诸爱卿可有何妙计?”

    吴质中听见益州二字,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

    前宁国覆后,一直有打着反徽复宁旗号的民间势力对抗朝廷,当然其中又有多少是真的希冀恢复宁朝的,就不好说了。

    如今最大的一支势力,正是割据益州一带的张泰平,几乎已经将西南一带的其他宁朝宗室吞并殆尽。

    李翀嘉听到这里,看着吴质中突然笑了起来,又俯身向李砀行礼道:“父皇,儿臣以为,如今姜将军镇守雍州,同益州呈拉锯之势,我军据秦岭诸关隘,张泰平虽屡次侵扰,却不敢强攻,不若派人招降于他?”

    “太子殿下,您以为招降是口头说得那么容易?”

    燕王李弘义有些搞不懂,他这个哥哥是怎么想的。

    “五弟,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李翀嘉先是对燕王的插嘴表达了不满,又接着对他爹说道,“父皇,这张泰平既非前宁宗室,又非世家大族,一介白身趁乱割据益州,说到底也就是为了钱权。”

    说着,太子一派臣子纷纷应和于他。

    “太子殿下之言也不无道理啊。”

    “以往是姜将军主战,未曾有过此等想法,但如今既然作此打算,只要以恩信招降,予官赐爵,也未必不可成呢?”

    李砀声音有些倦了,听不出情绪:“那皇儿觉得,谁适合做这招安之事呢?”

    “儿臣觉得,不若派吴禀正吴大人去说降于他,最为合适。”

    吴质中眼皮微跳,果然是算计她来了,于是叹了一口气道:“若陛下有命,臣愿效犬马之劳。只是质中智谋浅短,怎能让太子殿下如此高看?”

    “呵,吴大人过谦。大人善于辞令,招降张泰平区区一个白身,岂不是手到擒来?”李翀嘉摆手轻笑道,“何况,大人是前宁重臣,那张贼扯着光复的旗帜,多少也会给您几分面子。”

    吴质中正准备开口,谁料皇帝似乎是听烦了,突然长叹了口气,道:“唉——翀嘉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那吴爱卿便去雍州走一趟,替朕降敕招安吧。吏部之事……权且让左侍郎代之。”

    既然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吴质中只好止住了反驳太子的话,躬身领旨道:“臣谨遵圣旨。”

    其间也有同僚本打算说点什么,见此也只好作罢。

    皇帝一声低叹,面上露出些疲态,高容和便向众人道:“政事繁忙,陛下想必是累了,诸位大人若无要事,其他事情可容后再议。”

    于是众官员皆知趣地跪送李砀。

    高容和扶着李砀从御座起身,凑近皇帝低声问:“陛下,您为何让吴大人去雍州?他不是……”没和哪位皇子走得过近吗?

    皇帝微眯着眼,瞥了一眼数层金阶之下那道清癯的身影,从嗓子里挤出些几不可闻的话来:“已是叛主之臣,又如何能轻信,从前重之,不过是乏人可用。”

    说罢,便缓步离开了殿中。

    待皇帝身影看不见了,阶下的群臣方才起身,各自退去。

    [宿主,您就这么答应去雍州了?离开京城还怎么掀翻他的统治?]

    吴质中一边给向她作别的同僚作揖,一边分神于心中回应系统之担忧:“你放心,唐永望是我留的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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