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们一起救人。”王宽背着手,语气平常。
“救谁,我哥吗?”元仲辛一脸迷茫。
“若你兄长真犯了事,就该押进大牢,若是叛宋,枢密院和刑部都该介入,怎会把人关进自家院里。”王宽没理他,只说着自己的分析。
“呵,你问我,我问谁去?”元仲辛摊摊手。
“此事无法理可依。”
“王兄,他姓元又不姓王,你管他做甚。”元孟贤开口。
“王某一生求直,既有不公,自不能袖手旁观。”
哟——
元孟贤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我才不跟你一起发疯。”
“我觉得你会。”王宽语气笃定。
此时三人已经走至一处住宅区。
“我也觉得你会。”不知何处传来清亮的女声。
三人环顾,没发现人影,一抬头,发现屋檐上坐着个身着红色劲装的女子,梳着高马尾,很是飒爽。
她手一挥,丢下来一本册子。
“元公子,我可以帮你救人。”她笑了笑,翻身离去。
元孟贤上前,捡起女子丢下来的物件,翻开后,只见上面写着:
“旧曹门外南斜街欢门,邀元公子今夜一叙。”
“欢门?”元仲辛看了一眼,语气轻佻,“新开的青楼——”
“去看看。”王宽说道。随后得到了元仲辛打趣的眼神。
三人行至欢门。发现此处破败不堪,牌匾上结着蜘蛛网,大门锁着,从缝隙中只看见里面一片残骸。
“只怕荒废许久。”元仲辛若有所思,抬眼看着王宽,“你不觉得古怪吗?”
“是邀你入夜前来。”王宽说道。
元仲辛笑了:“你以为这是夜话鬼谈吗,白日里破败小楼,夜色中就焕然一新?”
王宽没有应答,眼中也带了几分探寻。
“只怕这欢门,是专门为你开的。”元孟贤道。
既然元仲辛一听名字知道这是新开的青楼,说明欢门在做宣传,可这白日如此破败,若是正经开店营业,不可能不冲着赚钱,除非——这只是一个烟雾弹。不过具体为了什么,怕还是得晚上才知晓。
*
入夜,开封城巷各处点起了灯烛,三人又来到欢门。
只见白日里的废墟,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热闹的欢场。漂亮的姑娘们欢声笑语,脂粉香盈鼻。
元仲辛一脸震惊:“你们说会不会是有妖鬼作祟?”
“子不语怪力乱神。”二人同时答道。
“你读过书?”王宽惊讶。
“看过几眼哥哥的课本。”元孟贤笑道,却不再多说。
“有意思。”元仲辛没理会身旁二人的对话,往欢门走去。
王宽也跟了上去。
“请柬上只请了我一个人。”元仲辛提醒道,想要赶走王宽。
“我知道。”
“那你还跟着做甚?”
“白日里那姑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相好的?”元仲辛笑得轻佻,八卦道。
元孟贤也觉得好奇,走近了些,方便听得更清楚。
她看见王宽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侧过身郑重地对元仲辛说:“是这世道的黑暗,造就你不懂礼教的浅薄,所以——”他拍拍元仲辛的肩膀以示安慰,“不是你的错。”
“噗嗤——”元孟贤憋不住笑了出声,感受到两人的目光,又瞬间正经。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呢?”元仲辛也没计较,已走至大门口。
元孟贤没继续跟上去,这种地方女子一般难以进入,她得另寻个法子。
绕着外面走了一圈,元孟贤在一处院墙外停住,估摸着这里翻进去应该就是庭院。她虽自小学习医毒,但跟着元伯鳍也学了一些功夫。平日为了加快行医脚程,将轻功练的最好。
她飞身而起,翻过院墙。
谁知庭院里有个姑娘正在喂鱼,听见声响,惊讶地看着她。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
还没等元孟贤开口辩解,后面又传来些声响。她回头,竟是王宽。
那姑娘没想到又来一人,瞪大了眼睛打量着他们,又看看院墙。
“衣服挺漂亮的。”王宽倒是冷静,开口转移着姑娘的注意力。
“你待会儿是要跳舞吗?”元孟贤也趁势好奇道,这姑娘眼神清澈,看起来足够单纯,应该忽悠两下就过去了。
“你们是谁呀?”姑娘不知道面前这二人怎么会翻墙进来,有些防备。
“王宽。”“我是他家婢女。”
二人同时说道。
王宽看了元孟贤一眼,没有说话。
“闭口不言不算撒谎。”元孟贤对他做了个口型。
“你呢?”她转过头笑着问这姑娘。
“小景。”姑娘懵懵懂懂地答道。
“小景姑娘,我看你面带愁容,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元孟贤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安排我今晚献舞。”
“那预祝你献舞成功。”
“可我不会跳舞啊。”小景看起来很是苦恼。
“既然不会跳舞,谁让你跳的。可以跟他直说。”王宽说道。
“问题是,之前我已经夸下海口了,再说自己不会……有点尴尬。”小景皱着眉,十分纠结。
“为何要夸下海口?”王宽问。
“因为赵姐姐太厉害了,她什么都会!然后问到我……我要是说什么都不会……那多丢脸呀。”小景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这行 ,也不容易啊。”王宽同情道。
“噗——”元孟贤觉得这二人对话着实好笑。
“不过也不用担心,既已答应了别人,只管去做就是了,你只说会跳舞,又没说精于此道。”王宽宽慰道。
“对呀!!”小景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前厅往哪边走?”元孟贤眼看着时机已到,出声询问。
“奏乐那边。”小景果然开开心心指明了方向。
“多谢。”二人微微颔首,往小景所指方向走去。
“王公子,没想到你如此八面玲珑,果真是人中龙凤。”元孟贤夸道。又继续说:“不过人家连请柬都不给你,还得让你屈尊翻墙,你又何必跟来。为了白日里那姑娘?”
“此地甚为诡秘,若你哥哥出事,王某会后悔今日无所作为。”
“你们俩关系很好?”元孟贤倒是没想到这人如此重义。
“他是我的朋友。”
“哦?就是不知道,我哥拿不拿你当朋友。”元孟贤语气调侃。
二人说着,就到了前厅。只见元仲辛散漫地坐在,旁边还有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元孟贤认识他——开封四大纨绔之首韦原韦衙内。见到来人,他站起来瞪大了眼睛仔细看。
“王宽?还带着个小娘子!”
“原来是韦衙内啊。”
王宽越过入门的珠帘,跟韦衙内打了个招呼。
“你这道貌盎然的,也跑青楼来了,还带着个这么漂亮的小娘子。”韦衙内调笑着王宽,看见元孟贤后就移不开眼了,痴迷地盯着她。
“回衙内,我家郎君是来寻元公子的。”元孟贤出声,暗示自己的身份。刚刚才与那个叫小景的舞女说了自己是王宽的婢女,在这欢门内,还是以这个身份行事比较妥当。
“你们认识?”元仲辛看二人这相熟的模样,开口问道。
王宽找空位坐下,元孟贤也适时退到他身后,做好婢女姿态。
“这位是殿前太尉韦卓然之子,韦原韦衙内。开封四大纨绔之首。”他介绍道。
韦衙内骄傲地抬头,元仲辛也配合着给他倒酒。
“原来是韦衙内呀,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他笑道,“衙内来,喝酒!”
韦衙内端起酒杯和元仲辛碰杯,调侃着王宽:“王宽,平日里藏得不错呀,青楼也常来吧?”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王宽平静地答道。
“骗谁呢!我还是第一次呢。”韦衙内不以为意。
元仲辛瞄了王宽一眼,提起酒壶来给他倒酒,元孟贤看见他嘴巴动了动,想来二人在低声交流。然后就见元仲辛一脸无奈地坐回座位,想来是王宽太轴,元仲辛劝不走他。
“光有声响没人的吗?再不出来,本衙内我就——”韦衙内等得太久,正要发难,就见珠帘内出现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他眼睛都看直了,立马兴奋起来:“哇,小娘子——”
元孟贤随他的视线看去,没想到来人竟是小景。她鞠了个躬,开始跳舞。
想起她方才说的话,又看着她这手忙脚乱的舞蹈,元孟贤不忍再看。
王宽劝的好呀——
她汗颜。
“这鼓点都没踩准吧。”元仲辛忍不住了。
“何必如此苛责。”王宽想到先前自己劝小景的场景,出声道。
“这什么舞啊?”绕是见过大世面的韦衙内也被小景的舞蹈弄迷糊了。
“大约是柘枝舞吧。”王宽饮了口酒。
“这么奇特啊。”韦衙内半信半疑。
元孟贤偷偷上前,打趣道:“你不是不撒谎吗,怎么告诉韦衙内这是柘枝舞?”
“王某只是推测,推测错了,不算撒谎。”王宽回道。
“除了一段歌舞就没有其他的了?光喝酒吃饭,这是青楼还是酒楼啊!”韦衙内看完歌舞后发现没有后续了,抱怨道。
“来了来了!”小景连忙走来,看见在座之人,惊讶道:“王宽?”
韦衙内本来盯着小景,听见这话惊讶地看了王宽一眼,道:“可以呀姓王的,新开的青楼你都留名了?”
王宽不理他。
小景也想起正事,忙问道:“那个,哪位是元公子呀?”
元仲辛拿筷子指了指自己,笑道:“我。”
“元公子,请跟我上楼。”
“等一下!”韦衙内不乐意了,“我呢?”
“衙内先坐,待会儿招呼你去其他房间。”小景安抚道。
“明明我先来的!我看你就不错,不如一起上去?”韦衙内不听安排,只想跟小景一起走。
“不行,你得等会儿。”小景拒绝。
“本衙内不愿意等!”韦衙内打定了主意。
“那怎么办呀?”小景纠结了,看向元仲辛。
“我怎么知道?”元仲辛摊手。
“那……好吧。”小景苦恼一番还是同意了。韦衙内满意地笑了。
王宽起身道:“走吧。”
“你也上楼?”小景惊讶。
“大家都上去了,也不多我一个。”
“是呀小景姑娘,人多才热闹嘛。”方才元孟贤就知道这姑娘好忽悠,于是开口道。
“好吧……”小景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