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批量下来的时候,在吏部原本心情不佳的丁谓接到封自己为太子中允的旨意,高兴的咧起嘴巴笑。
他从七品官直接迈到了五品官,之后太子登位他的位置还要再往上走,这时候的丁谓想起心血被吴晗所用之事,没了那时决然的愤怒。
到下值时辰丁谓顾不得和同僚寒暄,大步出吏部前往小院。
整理着各地送来的消息,刘娥用手蘸水勾勒出一片连着的区域。
日后有这一片吏治清明的地方,就有了能折腾的底盘。
红玉进来报:“娘子,丁谓来了。”
“让他进来吧。”
穿着官衣的丁谓拱手行礼:“士知己者死,娘子提携之恩谓之难以报之一二。”
刘娥对着感激涕零的丁谓缓缓道:“我身边能用的人不多,你我是想好好栽培的,就是不知你扛不扛得住。”
丁谓连忙表示:“娘子放心,丁谓绝对听您的教诲,不敢行差踏错的。”
“初见太子就不喜你的张狂,你之后若想做相,必要去地方历练一番体察民情做出耀眼成绩出来。我替你谋了个福州采访使的职位,明春你就可以上任了。”
僵住的丁谓道:“娘子福州太过偏远了,而且那里地方大族层层盘叠,臣怕难以做出成绩来。”
刘娥随意道:“原以为你是个胆大包天的,没成想叶公好龙,这点儿水都不敢去淌,日后也不指望你能担起什么大任。”
眼前人为他谋职必不是为了让他沉寂下去,丁谓转过弯来连忙道:“娘子恕罪,臣愿往。”
刘娥笑道:“回去好好准备,下次你回来时就该是四品实官了。”
丁谓越发恭敬:“是,臣一定不辜负娘子的安排。”
丁谓前脚刚离开,对赵光义话越想越不对的赵恒坐马车到了小院。
这又是怎么了?刘娥看着一脸严肃的赵恒打趣道:“官家训斥你了。”
赵恒试探道:“这次赈灾的事你有许多都在瞒着我,不,你一直都有许多事在瞒我。娥,我想知道。”
刘娥眨了眨眼,“你最近消瘦了许多,我去厨房给你做上一桌吃的吧,你爱吃羊肉,正好有早上刚杀的小羊。”
言笑间刘娥站起身来快速出门。
伸手要拦的赵恒连她宽大的衣袖都抓不到一寸。
自做了太子后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好像都被蒙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纱,以前他分得清谁是自己人,现在谁的话他都要想一想背后会不会有别的目的,他们有没有挖坑。
他与两个兄长相争时,远没有现在的无力之感。
还有小娥陪伴数年了她却还是心里无他。
用手扶着肿胀的太阳穴,赵恒深叹了口气。
晚上刘娥果真做了一桌好菜。
为了防赵恒继续逼问的刘娥刚开吃就不停喝酒,如今脸颊染上淡淡一层绯色,眼睛也泛着水光。
同样几杯温酒下肚的赵恒无奈道:“别喝了,我何时拗的过你。”
等熄了灯,刘娥悄声在赵恒耳边道:“不能说,我们干的是一样的事。”
“那我就不知道。”赵恒把刘娥的嘴堵住。
早上赵恒起来穿衣要上值时,刘娥也晃晃悠悠站起来替赵恒整理衣服。
赵恒一边伸手一边道:“娥你要做好准备,我听闻你卖粮的四州过了秋时已经有官员联合起来要向上参了。”
山高水远他们的折子入不了汴京,御史大夫压着不会有御史出头,好脏的官场手段。
在心底自嘲的刘娥停顿了下,将腰带戴好后道:“黄掌柜给我报过了,他们已经有了协商办法。”
牵着刘娥的手,赵恒委婉道:“爹爹一直不喜欢你,最近你千万要低调。”
爹爹身体不好,若到了那一天他留下赐死娥的旨意,赵恒都不知如何才能保全她。
刘娥点头:“我会注意的。”
均州,在开辟的院子里松土的赵元佐,休息喝水时对着右手边喊道:“出来吧。”
领命而来的内侍王海恭敬的从遮挡物后出来:“奴见过太子。”
皮肤粗糙与寻常农人站在一起别无二样的赵元佐嗤笑:“我一个庶人当不起这尊号。”
王海皱眉反驳:“您是官家长子,上过战场治过后方,您和官家的些许误会解开,一切自然恢复以往。”
有意思,几年未见那个地方的人就真把他当做傻子了。
“谁能解开这误会?”赵元佐笑着诱道。
王海谨慎回:“太子写下认错手书,由奴带回去,等尘埃落定时自然知晓功臣。”
赵元佐进屋把笔墨拿出来,挥笔就成。
“我等着你给我带来好消息。”
没想到此行如此顺利的王海,行礼后快步离开。
赵元佐又写了一封给赵恒的信,几步到爹爹派的暗中侍卫跟前。
“带给太子。”
侍卫点头应下。
走官道的快信很快到了赵光义手上,赵光义未拆开直接给赵恒。
突然得此信的赵恒看后怔然。
他们对他不满想扶大哥,大哥说国有蛀虫当以血洗。
那是自出生就被以继承人培养的大哥,赵恒不敢往下想了,吩咐人去查最近出宫的内侍动向。
王海日月兼程刚到汴京就被蒙头打晕带到大理寺。
大理寺内周少卿拿着搜出来的信,顿觉烫手山芋沾手要命。
这群人做前就不想想,大皇子为了叔父都能直言,如今怎会抢对自己照顾有加几年的的同母亲弟位置。
“审,今夜让他松口画押”
狱史鞭子挥的更快了些,还有人往木桶水里面倒粗盐。
日月交替之时,案卷由周少卿呈给了赵光义。
赵光义叹气:“太子不如他们所想软弱便要换人,他们真当我赵家人都死了。”
周少卿低头不敢言语。
“不杀文官之策不好轻废,你上门与他们聊聊。”
风声若走漏他再不容与文官,不敢去又不敢不去的周少卿只能趁着夜色低调拜访。
第二日就有数位官员以各种意外死因亡于家中,家人低调发丧。
半月后,办理此事的周少卿以头疾为由辞官。
鹅毛大雪在空中飘散,紫宸殿内碳火不息温暖如春。
赵光义把赵恒叫来,将查到的东西都放在赵恒跟前。
“看吧。”
赵恒全部看完后,有内侍当即拿出铜盆将所有文字火烧殆尽。
点头之交,宴席旁坐,他们多与他有过短暂交集。许多条人命就这样无声息的没了,赵恒哀伤的看向爹爹。
看人已经有些模糊的赵光义声音涩哑:“雷霆手段才能镇住异心宵小,你大哥做过太子,我不能让那些人起了坏心思,让你们兄弟相残动摇国本。”
赵恒急忙道:“我和大哥绝不会到哪一步。”
“恨你心软不似君主,庆你心软你手中不再有赵氏族人鲜血。”
赵光义猛烈咳嗽后道:“吾儿,重任在肩,取大舍小。”
“儿谨记爹爹教诲。”
寒冬过去,春日鸟语花开时,赵光义已经大半时间在昏迷中度过了。
太子监国,吕相和议事堂在旁辅助。
赵恒为了能照顾爹爹也方便处理政务,收拾了一处宫殿暂住。
太医院几位太医日夜看护,赵光义还是没有好转迹象。
天气晴朗之日,赵光义头脑突然清醒了,先是见了几位大臣独自密聊,然后又将所有的后妃和儿女召集在一起。
“太子敦厚有他在和我在一样。”
无子嗣的李皇后握着赵光义的手哭道:“官家,你我夫妻同体,你让我可怎么活?”
殿内哭声一片。
赵光义道:“太子。”
赵恒上前两步:“爹爹放心,我会孝敬娘娘、照顾好弟妹的。”
摇了摇头,赵光义加重语气一字字道:“我要你发誓绝不立刘氏~”
被内侍抱在怀里的赵恒三子闻到荷包臭味躲避不了后放声哭泣。
突然的声响,让心跳如雷的赵恒顺势借抱儿子之故打断赵光义的话避开。
没有时间再说一次的赵光义缓缓闭上双眼。
丧钟敲响,先是宫内再是整个汴京城,白布遮天哭声不绝。
守灵三日后,赵恒在宗亲和大臣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劝告下,换上官家衣袍。
礼部尚书温仲舒忙着新君继任大殿的举办脚不沾地,还是被李太后着人提醒。
官家入宫,在外的女眷孩子也得搬了。
同样一大堆事情要处理的赵恒让禾内侍通知入内内侍省来准备协调。
禾内侍问:“官家,品级不同所用东西也不同,您得先定底下人才好办事。”
忙的昏了头,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的赵恒道:“让皇后先拟用印,我阅后就可以搬了。”
禾内侍先亲自去王府请示郭皇后。
国丧期间也不敢做娱乐之事,清闲的郭瑶君抱着儿子教说话。
等知晓禾内侍目的后,郭瑶君先把儿子放下,然后才净手在纸上将府内所有承宠女子按进府时间家世子嗣等从上到下排列。
考虑到以官家的年纪要留足后宫升迁的机会,品级除了有子的曹娘子封妃,其余郭瑶君都给的不高。
拿到名单的赵恒草草扫过后,在不多的九嫔位置加上贵仪称号和刘娥名字。
“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