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角·肆

    “楚老三跟你说的这地方?”娄元川冷声道,这是龙仰芝通过犀角传过来的话。

    “不然呢?”朱怀松施施然将画卷卷起,“太子特地让我来酉州守着你,是接回去当太子妃的,没想到啊......”

    他啧了一声,眼神又在二人身上扫了扫,似笑非笑道:“现在这情况,我觉得他更想见到的是一对死情人,而不是一对活鸳鸯。”

    “住口!”

    这话完全是娄元川自己的意思,刚出口就被龙仰芝捏了捏手心。

    龙仰芝绝不会现出此等神情,也从不用这种口气同人说话。

    但娄元川没龙仰芝沉得住气。

    他想收回此前说楚云靖对龙仰芝挺好的话——明知朱怀松与龙仰芝之间有过节,依旧派他来酉州追人,如此也就罢了,竟还透露了密道所在。

    分明就是想害死龙仰芝!

    “龙大国师好大的火气。”朱怀松笑道。

    他指了指神龛上人首鸟身的句芒神像:“今日就在你祖师爷的眼皮底下,送你跟你情郎上路,您说怎么样?”

    “不对!”朱怀松似是想到什么一样,面上荡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听说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娄元川心头一沉,下意识去注意龙仰芝的脸色。出乎他所料,龙仰芝神色并未有太多变化,更无丝毫怒意,但稍加留意,娄元川还是捕捉到了她深藏于眼底的一丝怆然。

    【龙仰芝?】娄元川眸中晕开浓浓一滩愠色。

    龙仰芝没有回答。

    事实上,早在他大骂住口的时候,二人便已离心,没了心灵相通,犀角所传的声音自然也变得和此前一样,在这般嘈杂的环境中根本无法听到。

    就在此时,朱怀松轻轻勾勾手指,众人得令纷纷冲进屋中。

    破旧不堪的大殿中火影剑光交替闪烁,两人很快被冲散。

    换了个身体但娄元川拳脚功夫还在,加之西虞的武修也不敢真同他们的大国师动手,双方渐成僵持之势,众人将娄元川团团围在中央,却也无人能近他的身。

    龙仰芝这边却棘手许多,她如今只能靠点火燃符来自保,纵使这几日已经用得颇为熟练,但终究发挥不出普通符纸的三成力量。

    更何况西虞的士兵可不会对一个敌国将军心慈手软。

    而且这个“娄元川”还拐走了他们最敬仰的国师,未来的太子妃,甚至很有可能是将来的皇后。

    一个法修靠拳脚自保,一个武修则符纸来退敌,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但正常人都能看出二人已到了穷途末路。

    两张火符喷出的一个小火阵刚被三个武修的快刀斩落,龙仰芝就已甩出两张土符,正要点燃之际,余光却瞥见一直原地不动的朱怀松身形一闪,眨眼间一股强劲的拳风已至娄元川身后。

    龙仰芝知道这一拳的厉害,就算娄元川戴了一对新的护身耳坠也免不了受重伤,电光火石间她果断放弃点燃火符,在最后一刻丢出一枚火戒。

    砰——

    拳风与火戒硬碰硬撞上,登时火星四射,掀起的磅礴气浪径直将殿内门窗炸得稀烂,裹着修为的拳风散尽,戒指也碎成齑粉。

    就在这时龙仰芝后背中了一刀,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景致模糊一片。过了好一会,在一阵剧痛中她终于缓过神来,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被死死按在地上,左臂似是被扭得脱了臼。

    好在有护身玉佩,适才那一刀没见血,只不过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周遭安静得可怕,龙仰芝暗道不妙,她艰难地转头,却见娄元川不知何时竟也被擒住,正被反剪着双手跪在地上。

    只见龙仰芝一张人畜无害的俏脸其时散发着极重的戾气,原本那对温润亲和的杏眼轮廓变得凌厉无比,其中燃着滔天杀意,昭示着此时的他理智尽丧。

    若非被几个护卫死死控住,龙仰芝觉得这人随时可能暴起把朱怀松碎尸万段。

    “听说你们之前打了一架,修为尽失,果然是真的。”

    朱怀松显然对“娄元川”不太感兴趣,他一步一步走向“龙仰芝”,粗粝的手掌粗暴捏起娄元川的下巴:“龙仰芝,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落到我的手里吧?”

    “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死的。”

    两个陷入癫狂的疯子,目光对视之时,都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

    此时一个士兵走上前,小声道:“朱大人,太子的命令是让您带国师回去,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闭嘴!”朱怀松勃然大怒,“这里是谁说了算!”

    “朱大人?”龙仰芝笑道,“还是应该叫你姓朱的奴隶?”

    朱怀松猛地转头,眼中煞气浓到极致。

    “流放两年,手上的镣铐印子还在,就想......”

    话还未完,挟带排山倒海之力的一脚破空而来,龙仰芝登时被踹出大殿,飞出去好远直到后背狠狠撞上石栏杆才停下。

    她只觉得耳边嗡嗡响个不停,目光所及之处俱是染了血色的重影,但总算挣脱了束缚。

    她咳了一大口鲜血,摇摇晃晃撑起身,此时一边是怒气冲天往自己而来的朱怀松,另一边是站满人的石阶。

    还差一点。

    她抬眸对上朱怀松的目光,艰难续道:“你能回来,只不过是楚云靖现在身边没人而已,过不了几日,他还是会把你送回去......”

    朱怀松目眦欲裂,一把拎起龙仰芝的领子提到半空,咬牙切齿道:“龙仰芝居然连这些都告诉你了,很好,今夜就让你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言罢,他一脚直接将龙仰芝踹下石阶。

    许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这一脚并没有注入修为。

    士兵们见状纷纷退开,龙仰芝一路顺着石阶滚跌了下去,石阶尽头是一个供人敬香的铜炉。

    电光火石之间,龙仰芝双手猛地抓住香炉一脚,借着摔下的力道将整个炉子转了半圈。

    顷刻间,整个道观的地上亮起金色符文,光芒耀眼灼目直冲天际,一刹那古老的钟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声直击人的三魂七魄。朱怀松意识到不对时业已太迟,瞬息之间神秘繁复的符文轰然炸开,散落的金光将周遭一切事物吞噬殆尽。

    成功了......

    四下归于寂静,周围的一切全部变了样,香炉、石阶、道观、士兵全都消失无踪,眼前徒留茫茫一片混沌。

    浓雾中,龙仰芝低头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本的躯壳,身上剧痛也不复存在,她抬手驱散身前湿冷的雾气往前走去。

    走了一段距离后,忽的一道强光穿过迷雾,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破旧却温暖的草屋中,被一圈人围着。与此同时,自己的身体已缩到如孩童一般大小。

    ——“阿阳!”青年妇人怒气冲冲指着她身后,声音沙哑,“你要是执意跟着这寡妇修什么邪术,就不要再回来了!”

    ——“阿阳快说啊!认个错大家都不会计较的。”妇人身旁的男孩子急道,他左额处有一道狰狞的疤。

    一道鞭影闪过,啪的一声抽在龙仰芝身上,后腰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龙仰芝闭了闭眼,面上无悲无喜。

    ——“你今日要是出了这门,就别再说是我们龙家的人!”适才执鞭的青年男子喝道。

    ——“对!你要是敢跟这贱人走,我们就当你死了!”坐在屋中的众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附和起来。

    画面震荡,浓雾四起,龙仰芝的身体又恢复如常,她往前又走了一段路,直到天光大亮,雾气尽头现出一片密林。

    龙仰芝在原地踌躇了片刻,终是下定决心继续往前。

    刚迈出一步,一个熟悉的阵法便兜头罩下,将她牢牢困在阵中。

    周遭巨树倒伏,横尸遍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其时一个美妇人从尸山血海中爬了出来,她浑身是血,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朝龙仰芝走来。

    美妇人最后倒在了阵法外,但意识尚在,她缓缓将腕上的白玉镯取下,转眼间白色光芒乍现。

    ——“龙仰芝,你被逐出师门了......从今往后,不要再说我是你师父......”

    龙仰芝的神情这才有了变化。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铃音直击天灵盖,浓雾尽散,龙仰芝蓦的睁眼,视线里是自己的脸,透过这张脸,她好像看到了里面的灵魂。

    是娄元川。

    “龙仰芝。”

    “你,还好吧?”

    晨光洒下,落到身上暖洋洋的,和在冰冷的幻境里全然不同。

    “没......”龙仰芝虚弱地笑了笑,却不慎扯到身上的伤,剧痛让她不自主地吸了一口凉气,将未出口的“事”字憋了回去。

    刚才那两脚真是踹得不轻啊。

    在地道中,龙仰芝同娄元川提到过,她以前在道观石阶下藏了一个幻影大阵,可应对不时之需。

    因是龙仰芝亲自布下的,所以她对此阵绝对免疫,不过她也不确定,免疫针对的是身体,还是灵魂。

    所以二人约定好,谁没陷进去,就用醒神铃把另一人叫醒。

    那时娄元川问她,陷入幻阵会怎样。

    龙仰芝只是轻描淡写地答道:最不堪的回忆,心中魔障再经历一次。

    娄元川听罢后眉头微拧,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再历一次,他可能会疯掉,但若他与龙仰芝二人中需有一人陷入其中,他宁愿进入幻阵的是自己。

    但事与愿违。

    “见到什么了?不开心?”娄元川蹲在她身前,温声问道。

    虽然龙仰芝藏的很好,但娄元川还是注意到了她刚睁眼时来不及敛去的情绪。

    “没有,只是想起些旧事。”龙仰芝轻飘飘一句将话题带过,随即打趣道,“看来这阵法还不够聪明,只认得身体。”

    见她如此,娄元川眼底一沉,心中那条紧紧绷着的弦啪一声彻底断了。

    “幻境最伤心神,这阵法能困住他们几日。”龙仰芝没注意到娄元川的眼神变化,只想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咱们走吧,去山里找个山洞避一避。”

    她很快就发现靠自己根本站不起来,于是她极为自然地喊道:“娄元川,扶我一下。”

    “娄元川?”

    娄元川如梦初醒,但他并未顺着龙仰芝的意,而是轻轻扶着她的肩让她重新靠在香炉上:“等等。”

    龙仰芝这才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娄元川眼底似是有火控制不住地在沸腾,他极力克制住翻涌的情绪,压着声音道:“能不能借我把刀?”

    龙仰芝睁大眼——道观中除了他们两个,几乎所有人都带着刀。

    然而见娄元川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她还是回道:“我平日里不喜舞刀弄枪,只有匕首,行吗?”

    娄元川点点头,帮她把腰间百宝囊取下。

    龙仰芝在锦囊里摸索了一阵,最后掏出一把金光闪闪,花里胡哨的匕首。

    就很龙仰芝。

    “给你了,跟刀比不了,但防身用还算过得去。”

    娄元川沉默地接过珠光宝气的匕首,背着晨光拾级而上,走向站在石阶上一动不动的朱怀松。

    龙仰芝隐隐好像猜到什么,正想出言制止,却见寒光一闪,石阶上登时血花四溅,朱怀松的右腿从膝盖之上被一刀斩下。

    残肢从石阶上咕噜咕噜逐级滚落,最后停在龙仰芝身侧,染红了她一角袍子。

    龙仰芝:“......”

    她没记错的话,适才朱怀松踹她那两脚,用的就是右腿。

    所以娄元川这是......

    用她的身体,她的刀,替她报了这两脚之仇?

    龙仰芝脑中登时一片混乱,缓过神来时娄元川已行至身前,一脚将残肢踢出去老远。

    “走吧,我背你。”娄元川提着染血的裙子蹲下。

    龙仰芝转头看了眼失了一条腿,血流如注却还面不改色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朱怀松,陷在幻境中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放任他这般,估计在阵法自动消失前朱怀松就已血尽而亡。

    娄元川似是察觉到她心中所想,沉声道:“他该死。”

    龙仰芝诧异地看着他,原本心中的疑问好像有了答案。

    她暗自叹了口气。

    算了,朱怀松此前那般草菅人命,也确实该死。

    “上来。”见龙仰芝许久没有动静,娄元川又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

    龙仰芝却没有照他的意思办,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借力摇摇晃晃站起:“扶着就行,我都看到你腿上的伤了。”

    适才娄元川被按着跪在地上时,龙仰芝才发现到他左踝上肿了一大片,应是落在井里时扭伤的。

    一路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家伙也是真能忍。

    然而龙仰芝还没迈出第一步,就被娄元川强硬地拉到背上,一系列动作看似粗暴却完美避开了她所有的伤处。

    “放我下来,我都说我可以的,有护身玉佩在......”龙仰芝挣扎道。

    “那没用的玉佩?”娄元川一声冷笑,“在姓朱的第一次踹你的时候它就碎了。”

    “......”

    龙仰芝不死心,换了个思路:“那我自己的身体受伤了,也要好好养着啊。脚肿成这样还背了个人,以后我瘸了可怎么办?”

    “我不怕疼。”

    龙仰芝强调:“那是我的,我的......”

    “娄元川,你能不能让人省省心?”

    娄元川没再说话,沉默地背着她跨出道观山门,迎着晨光走入停云山,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没过多久龙仰芝就泄了气,原本她受的外伤内伤就不轻,加上在幻境中耗费了大量心神,委实没剩什么力气了。

    她靠在娄元川背上,意识渐渐涣散。

    许久之后,娄元川脚步微顿,他回头确认龙仰芝真的睡着后,轻声道:

    “龙仰芝,你能不能也让人省点心?”

    从这几日他所听到的和朱怀松的只言片语中,娄元川依稀窥见了龙仰芝过往的一角。

    此前娄元川一直觉得龙仰芝这么光风霁月的少女,定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但他如今才知道这种想法大错特错。

    在一个崇尚武修的国度中,法修本就是异类,就拿他自己来说,即使此前他师傅没被污为叛徒,二人过的也是人人鄙夷的日子。而她龙仰芝一介平民女子,过得能好到哪去?

    他从漕帮众人处听来,西虞举国推崇法修武修平等,是在龙仰芝成为国师后。

    娄元川也听得出来,纵使如今大家嘴上都说不歧视法修,但观念依旧根深蒂固,之所以会改口,仅仅是因为敬仰龙仰芝的为人而已。

    想到此处,那些不堪的经历涌入脑海,娄元川忍不住转头又看了一眼背上的龙仰芝。

    她睡得很沉,几缕发丝松松散散垂在脸上,在晨光照耀下恬静而美好。就算顶着娄元川这张清冷至极的冰块脸,却仍掩盖不住从她从灵魂里透出的温和暖意。

    娄元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龙仰芝,能不能别逞强,也让别人看看你藏在笑意里的伤。

    ***

    龙仰芝又做梦了。

    梦里她又回到自己的身体,她乘着一叶小船,在一片广袤的湖面上漂着。暖阳将相接的水和天都染成淡淡的橘色,水面荡着一圈圈粼粼的波光。

    ——“阿阳!”远处一艘简陋的大船上坐着一大群人,他们或老或少,短褐穿结,面上带着淳朴的笑,朝龙仰芝挥手。

    大船顺着水流缓缓驶离,船上所有人对她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冷淡、疏离、甚至是厌恶。就在大船即将消失于视野的时候,一个额上有疤的少年摇摇晃晃站上船头,朝她高声喊道。

    ——“再见!”

    过了一会,一位美妇人驾一叶扁舟出现在她身侧,然而两艘小船同行不到片刻,便被水流冲散了。

    没有道别,转眼间,美妇人连人带船消失不见。

    ——“阿阳。”

    ——“阿芝。”

    ——“龙大国师!”

    千千万万艘船从旁经过,有她认识的人,也有看上去脸熟却记不清的人,有与她关系甚好的漕帮众人,也有西虞军营众人,有她曾帮过的百姓,甚至还有楚云靖、时雨、孙延秀......

    大家友好热情地朝她打招呼,却无一例外地从她身旁掠过,有的来得及同她说再见,有的刚点头便匆匆离去。

    龙仰芝孤零零地坐在船头,不停地说,你好,再见,你好,再见。

    许久之后,远处漂来一叶孤舟,和她一样,轻舟之上也只有一人。

    是娄元川。

    “你好啊,娄元川。”龙仰芝笑道。

    娄元川没答,只是点了点头,眼神与她一碰便迅速落到湖面上。

    知道他不爱说话,龙仰芝也不勉强。

    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害怕来不及跟他道别。

    不知二人何时被水流冲散,于是龙仰芝干脆提前冲他道了别:“再见。”

    娄元川蹙眉,低着头没回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仰芝转头不再看他,轻舟继续向前,行了不知多久,她忽的却听到身后有水声。

    她转头,这才惊觉娄元川的船竟还在后头不远处。

    他手上握着不知从何处拿来的双桨,正快速地划动着,他额角挂满汗珠,呼吸已有些紊乱,眼神却分外坚定,丝毫未有停下的意思。

    别人的船都是随波逐流,唯有娄元川是自己划的,纵使逆着水流也要跟在她身后。

    龙仰芝想问为什么,终究还是没问出口,就任由他这么跟着。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一片暖光中漂了好久好久。

    ***

    龙仰芝是被一声脆响惊醒的。

    她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破旧的茅屋顶,周遭药味冲天,熏得她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抱歉!把姑娘的裙子染脏了!”门口处,一个青年男子弯腰捡着地上的碎裂陶片和草药残渣。

    “无妨无妨......”娄元川站在门边,看上去十分局促,“是我们该感谢大夫才是。”

    “姑娘放心,他的伤虽重,但体质极好,性命无虞,养个十天半月就无大碍了,倒是姑娘的脚,要多加注意才是......”

    他们的对话龙仰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眼神紧紧盯着那青年男子,他的左额上,有一道狰狞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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