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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棋者

    苏绾不得其解,学着他压低声音:“干什么呀?”

    钟子林朝她做了个出来的手势。

    苏绾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钟子林拉着她到门口边的枇杷树下,眼睛明亮得像吃到了鸡的黄鼠狼:“好妹妹,我给你看个好东西!这可是我的宝贝,你一定会喜欢的。”

    苏绾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钟子林已经迫不及待地掀开袖子,露出在他白皙的手臂上缠了几圈的小黑蛇,蛇身上还有肉眼可见的鳞片,倒三角的脑袋朝苏绾凑近了点,还吐着猩红的信子。

    看起来跟它主人一样蠢。

    回春堂的李大夫一大早就被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吵醒,他打着呵欠打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我当是谁,小钟回来了呀!怎么破相了,跟哪个打架的?”

    钟子林小心地摸了下发青的左脸,一碰就疼:“嘶——别说了,李叔都不心疼我,就晓得笑我。”

    “哎,怎么这样说话,进来李叔给你贴个药膏。”

    贴完了之后清清凉凉的,可算不是火辣辣的疼了。李大夫捋了一把胡子:“所以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小娃娃年纪轻轻就爱打架啊。”

    “才不是!”

    “那是咋了?走路摔的?可别诓我李老爷子,哪有摔成这个样子的?”

    还不是那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六妹妹!钟子林心有余悸,我不就让她看了下黑将军,她就一拳头过来,差点没打他个四脚朝天!

    转眼间惊蛰已至,沥城的的三月跟晴字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关系,可谓是淫雨霏霏,连月不开。绵绵不断的雨滴打在青瓦上,落在树叶间,沙沙作响,天又总是阴沉沉的,惹得人的心情也高涨不起来。

    钟少轩的那批家具已经做完了,今天午后人家就会上门取货,所以早上他也清闲下来了。

    但是他心里一直堵着一件事。

    钟子林上次出远门是跟着回春堂的王掌柜一起去的。他在回春堂打杂活,平时就跟着李大夫晾晒整理草药,虽然年纪小阅历浅,但是贵在勤奋听话,说话又让长辈喜欢,所以王掌柜这次去京城购进药材也带着他去见见世面。

    这次王掌柜一回来就悄悄到钟少轩这里,说是在京城碰到人四处打听还没有十年前被拐卖的两个小孩子,弟弟那时候是七岁,哥哥是十岁。

    钟子林今年虚岁十七,钟子郁则是二十,算起来倒是完全符合。

    两兄弟也确实是被人贩子拐到这里的。钟少轩脑子里浮现出初次见到他们的场景,两个人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脏得根本看不清脸,又瘦又小的被关在铁笼子里。

    沥城人心善,也没有人把他们买下去干重活,当然很多人根本没有钱买,富人也对这种行为不齿。

    钟少轩带着年幼的钟无媚路过,她好奇地跑上去跟他们说话,钟子郁一声不吭,反倒是钟子林活泼得很,抓着笼子的铁条,眼睛发亮地跟她聊起来。

    钟无媚回来抓住她哥哥的衣角:“哥,他们好可怜啊,他们是被人抓来这里的,跟我们一样见不到爹娘了。”

    最终还是买下了他们,这两个小孩太多天没人理会了,人贩子也不挑剔价钱了。

    或许是带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几个孩子也互相陪伴着一起长大,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其实钟子郁和钟子林不是没想过回去寻找父母,但是沥城跟京城相隔实在太远,一个南一个北,他们又没有什么钱,支撑不了两个人到京城去。

    这次钟子林跟王掌柜去,钟少轩也知道他其实是抱有期待的。王掌柜没有告诉他,是因为这寻找孩子的人背景太过特殊,据说是五品的大官,不方便宣扬,是真是假倒不得而知。

    钟子郁和钟子林当初说过父母只是普通百姓,要是那人说的是真的,那应该是后来得好运发迹了。

    钟少轩沉沉地叹了口气,待他问清楚了再告诉他们吧。

    正想着,外头有人叫道:“大哥在么?”

    “在的,”钟少轩理好心绪,“什么事,小六?”

    苏绾在门框边伸出脑袋,上头用带子绑住的螺髻晃了一下,她说:“有人来取货了。”

    院子里站着一个高瘦的中年人,八字须,丹凤眼,身上是织金的黛青色长衫,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后面带了快二十个家仆,应该是个管家了。

    钟少轩与他清点了货,他便抬手让家仆把东西搬上车运回去了。

    钟少轩道:“小五去哪里了?”

    苏绾恨铁不成钢:“她跟无媚到西市玩去了,还没回来。”

    “那就算了吧,”钟少轩无奈道:“小六与我同去收账吧,一个人在家未免无聊。”

    苏绾愣了一下,心想反正也是无事,倒不如跟着去,说不定还能看见那位应先生,也就答应了。

    那竹林里的一盘棋下了大概半个月,最终以她输了收尾,苏绾好胜心不强,也不太在意输赢,但是这人的棋法和谋略远胜于常人,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苏绾暗想,有机会的话见一面也好,看看是怎样一个人。

    城中有点身份的人都会好好收拾自家门口,在上头挂个威风凛凛的牌子,写上某某府两个大字。但是这应先生的居处就不太一样了,很清简的门口,上头是飘逸风流的三个字:芜竹居。

    只一眼苏绾就知道是他的墨笔了。

    等进到了里面她就更好奇了,这绝对是她见过最雅致的地方,说是园林也不足为过。

    干净简洁的白墙青瓦,墙外绿柳阴阴,墙内是布局随意又不会让人觉得散乱的亭台楼阁,到处都是曲折游廊,还有隐于树间的水榭,碧水湖面上的小亭。让人一眼根本不能看到头,甚至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的是什么。

    苏绾跟着走在架在溪上的游廊里,上头是落满了枯叶的横梁,下面是泠泠而清寒的溪水,她打心里喜欢这里,不由得东张西望。

    那管事的在这里好几年,早就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便让两个侍女带着苏绾在这附近转转,钟少轩则与他们去对账。

    苏绾当然乐意。

    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几乎每一个居处都会有几丛竹子,苏绾心中暗忖:芜竹居,无竹居,明明到处都是竹,又为何无竹?

    走至一处闲亭,苏绾瞥见亭中的石桌上还摆了一副棋,走近一看竟又是残局,这人难道是棋痴不成?

    正好走得也有点累了,她索性坐下来好好看一看这棋局。

    一旁的侍女提醒她:“姑娘,这是公子未下完的棋,他哪天有心情还要继续下的,切勿触碰。”

    “我晓得,我看看就好了。”苏绾微微一笑,又问:“应先生很爱下棋吗?”

    侍女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公子的事奴婢不敢非议。”

    苏绾暗暗思索,刚刚问了一些问题,她都答得滴水不漏,又不是什么皇宫大院,如此谨慎守矩也真让人奇怪。

    苏绾轻咳了一下:“走了这么久,都有点渴了。”

    侍女闻言给她倒了一杯茶:“姑娘请用。”

    “谢谢了。”苏绾慢慢接过,小口啜着,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侍女的手,不像普通女子一般柔弱无骨,骨节清晰有力,虎口处还有薄茧。

    正想着,游廊上有脚步声传来,不急不缓,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

    侍女恭顺地行礼:“公子。”

    苏绾心里一紧,搁下茶盏,慢慢地抬头看去,却霎时睁大了眼睛。

    来人一身暗绿色的褒衣博带,领口和袖边都绣了暗金云纹,腰悬一枚剔透无暇的玉玦,脸上的表情依旧淡得像水墨画一般,叫人看不到底,琢磨不透。

    关键是,这不就是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在竹林里看到的抱琴青年!

    唯一不同的是那天是随意的宽袍木屐,今天显然隆重得多,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两人一对视,她猛地回过神来,“应、应先生。”

    他停下来,一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侍女会意:“这是钟木工的小妹妹,今天跟着钟工过来,管事见她格外喜欢园中景致,便让奴婢带着她在这附近看看。”

    应先生道:“你是异乡人?”他的声音音调不高,一句话说下来没有什么波动,但是音色清冷,又有些沉,莫名让人紧张。

    苏绾答是。他看到了桌上的残局:“可懂棋?”

    苏绾低头答道:“乡野之人,不懂这些。”

    “如此,”他好像完全不在意,看向侍女:“来者是客,不得怠慢。”

    又把目光投向苏绾:“刚好出门会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姑娘勿怪。”他说完就走了,两小童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

    苏绾想:奇了怪了,先前还满是疑惑,见了他,倒觉得本就该如此似的。

    江听雨回来知道错失了好机会,非常后悔,失落了半天,忍不住巴巴地问道:“小六你竟然见到他了,他怎么样啊?”

    “怎么样……”苏绾笑了笑,“我只是见了一面,说了两句,也不清楚。”

    “哎呀!我是说……他、他长得好不好看!”

    苏绾笑着睨了她一眼,诚实道:“确实好看。”

    “我就说嘛!”江听雨羞涩中又掺了点小得意,“当初我跟你们说,你还说我夸大其词。”

    不是夸大,苏绾心想,真的是像神仙一样。她问道:“你有跟他说过话吗?”

    江听雨脸垮了下去,小声道:“根本没有机会呀,我一年才能看见他几次呢,而且……而且,我也不敢呀。”

    苏绾想起那自带压迫感的感觉,暗道:这个确实,我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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