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贺连寻回来的消息,按例第一时间报给了京师,接下来他是继续坐镇大同,还是回京复命,都要看圣上的旨意。

    营帐之内,贺连寻拿着地图与一众将领正商讨着下一步的攻防部署,只要他还是一天这里的主帅,边防的要务就不能耽搁荒废。

    陆染来的早了,知道里头的人在谈正事,便折返去了骆银州那里。

    她一直有一样东西想要给骆银州,眼下的时机正好合适。

    贺连寻、袁铎虽已知道了骆银州的女子身份,但都默契地帮她遮掩了下来,武将的身份仍继续为她保留,因而她也如同正常的将士一般,正在靶场上拉弓射箭。

    眼见骆银州将一张六、七十斤的大弓拉满,再稳稳地射了出去,正中红心。陆染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叹,微微张开了嘴巴。

    果然不是谁都能女扮男装在战场上存活下去的,即便在男人扎堆的军营,骆银州也依旧闪亮发光,有她的过人之处。

    好不容易等到练习结束,陆染满脸钦佩地走过去,“银州,你的臂力好强啊!”

    骆银州帅气收弓,冲她温和一笑,“一般般。”

    忍不住上手,在骆银州的臂膀之上捏了一捏,陆染双眸里的崇拜更甚,“哇,你这里好结实,全都是肌肉诶!”

    被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乐,骆银州干脆弯起手臂,摆到陆染的面前展示了展示:“是啊,每日都不敢疏于练习。现在就是像你这样的大活人,我想单手举起来也轻而易举。”

    “真的?”陆染面露兴奋,“那不如试试?”

    陆染其实早就想尝试着被人抱起来,再稳稳地转上几圈,谁还没有颗少女心?

    虽说贺连寻也曾抱过她,但一来他没有转圈,二来每次都是遇上了事,她那时也没多余的心情体会。

    可眼下就不一样了,她正空闲的很。而且二人都是女子,对着骆银州,陆染也没有心理负担。

    “试试就试试。”

    骆银州也很爽快,既答应了陆染,她立刻就半蹲下身来将陆染的膝弯挂在手臂上,轻轻松松就将人抱了起来。

    如此还不够,她还在抱着人的状态下连续转了几圈,然后才问陆染:“怎么样,没骗你吧?”

    陆染乐得两边都笑出了梨涡,“银州你好厉害!”

    “小菜一碟。”

    日光正好,冰雪消融。

    此时主帐之中议事早已经结束,袁铎推着贺连寻一起出来,远远的恰看见陆染与骆银州玩闹的一幕。

    两个男人,望着那边,双双陷入了沉默。

    “……你平时,是不是抱她抱的少了?”袁铎研究了半天,诚心发问。

    贺连寻,“还行,比你抱的多。”

    一句话,扎透了袁铎的钢铁少男心,他……他好失败,到现在别提抱过骆银州了,连对方的手都没有牵过。

    捂住胸口缓了一会,袁铎胜在心态极佳,片刻之后又调整回来,继续望着那边研究道:“女子真是奇怪,转来转去,她们两那样有什么好玩的?”

    贺连寻,“不知道。”

    “真有那么好玩吗?”

    袁铎探着脑袋,又有些动摇,最后向旁边的贺连寻征求意见道:“要不……咱两也体验一把?以后等要经常陪着这么玩的时候,也好掌握下分寸和力度。”

    袁铎显然很乐观,八字尚且没有一撇,他已经连洞房花烛都想好了。

    偏头扫了袁铎一眼,贺连寻冲他招招手,待袁铎弯下腰来想要认真聆听过来人的意见,贺连寻轻描淡写,送了他一个字,“滚。”

    袁铎,“……”

    尽情玩闹了一阵,陆染与骆银州都是一头热汗。陆染揉了揉笑酸的脸颊,与骆银州一同回了营帐。

    当帐帘放下之后,陆染便迫不及待的将一直背在身上的包袱交给了骆银州,“给,这个现在物归原主。”

    骆银州盯着突然递过来的包袱,“里头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便知道了。”

    依言解开包袱上的活结,骆银州掀开一角,很快,一件月白色的百褶如意就出现在二人面前。

    骆银州不知所措地摸着衣料上柔软的触感,望向陆染,“这是……?”

    “我那时候在京城就看出来你特别喜欢这件衣裙了,只是当时你作为男子,没有办法穿上它,就买下来送给了我。不过我可一直为你留着。”

    说着陆染望了眼门口,鼓动着骆银州道:“怎么样,现在四下没人,想要换上试试吗?”

    盯着那件衣裙半晌挪不开眼睛,做了这么久的男子,如今身份被识破,她是不是也该尝试着适应女子的装扮了呢?

    骆银州思虑良久,还是没躲过那件月白色襦裙的诱惑,最后微笑着冲陆染点了点头。

    说换就换,等骆银州穿戴好了衣衫,陆染又帮他散开一头青丝,重新梳了一个时下女子流行的发髻。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陆染满意地端详着的焕然一新的骆银州,想要拉着她在铜镜前细细欣赏,这时候袁铎的声音却突然在帐外响起。

    “银州,你们在里面吗?”

    两个姑娘顿时唬了一大跳,骆银州站起来就准备往里间跑,陆染却一把拉住她,“别急,我先出去瞧瞧情况。”

    将帘帐掀开一条细缝,只伸了颗脑袋出去,陆染审视了眼左右,再望向贺连寻与袁铎,“就你们两个人?”

    贺连寻乖顺点头。

    袁铎,“你们在里面做什么,我们在外头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出来。”

    “你们想进来?”陆染觑着二人。

    袁铎不说话了,跟着贺连寻一起点头。

    陆染撤回脑袋,朝着里头询问骆银州的意见,“就他们两个,让他们进来吗?”

    骆银州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既想点头,又显得很不自在,毕竟许多年没穿女装了,她自己都不大习惯,因而双手扯着衣角,犹豫不决。

    既然是这个态度,就说明并不排斥。

    想在她与袁铎之间加一把助力,陆染干脆替她做了决断,冲门外二人招手,“进来吧。”

    乍一进门,帐内跟着灌进一阵冷风,陆染赶紧把帘子给掩严实了。

    再回过头时,只见袁铎如同一个大傻子,盯着骆银州挪不开眼睛,“银州……你怎么,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骆银州有些失望,又有些尴尬地问他,“是不是很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袁铎连忙摆手,整张脸红成了一只熟透的虾子,“我想说的是,很,很好看。”

    瞧着二人扭捏羞赧的模样,陆染在一旁窃笑不已,把旁边的贺连寻当做了盟友,她忍不住探讨道:“怎么样,银州女装很漂亮吧?”

    此时此刻,贺连寻的瞳孔却只倒映出陆染的模样,“你最漂亮。”

    “我又没问你这个!”

    “问什么都是你最漂亮。”

    上一秒还在看别人的好戏,下一秒陆染却也被贺连寻的几句话惹得耳尖发烫。

    这时候只想快点堵住这人的嘴,陆染从怀里掏出几包吃食,麻溜地扔进贺连寻的怀里。

    “吃你的麻糖,不许说话!”

    “嘶~”贺连寻被砸中,却突然低头闷哼了一声。

    陆染一看不好,赶紧弯下腰去查看,“怎么了,砸到你伤口了吗?”

    贺连寻却只摇头,不说话。

    陆染懊悔不已,直接在他对面蹲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砸到哪了我看看,很疼吗?”

    贺连寻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偏过头,与陆染的距离近在咫尺,只差鼻尖对着鼻尖,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了一起。

    “不疼,有你在就哪都不疼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上,暧昧在空气中疯狂扩散,意识到被他骗了,陆染愣了一瞬后陡然后撤。

    “你这人……你这人现在怎么这样!”

    花样百出、防不胜防!

    陆染半嗔半怒,声音带上了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糯。

    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贺连寻只看着陆染并不说话。

    彼时气氛正好,然而,门口一个声音却打破了这份隐秘的暧昧。

    “陆染,该回去了,再过一会天就要黑了。”

    是江韵堂。

    从贺连寻身上挪开视线,陆染轻咳了一声,扭头答道:“好嘞,我这就来。”

    挥手与几人告别,陆染转身便走到门口,掀开帐帘之时,外头也露出了江韵堂半张精致的面孔。

    “几位,不好意思,先走一步了。”

    自然而然地将一件外衣披在陆染肩头,江韵堂话虽是对着里头三个人说的,但瞳孔,却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贺连寻。

    目光不善,仿佛无声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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