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红线

    晚间,徐俟清坐在桌前滞愣着发呆。

    他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那么冷漠?

    他凭什么对我那么冷漠!

    徐俟清砰砰捶着电脑桌。

    “唉唉,干嘛呢。”邓枫拿着包虾条用胳膊肘杵了杵她。

    “发癫呢,”许幼眇十分自然地用食指和中指夹邓枫的零食,“从外边回来就这样了,我让她给我带碗麻辣烫都没给带。”

    邓枫摇摇头,爬上上铺一个人咂摸着那小袋所剩无几的虾条。

    晚上熄灯后,徐俟清爬上了邓枫的床,把她吓了一大跳,用床头的小熊玩偶砸向她。

    “啊你干嘛。”邓枫压低声音问。

    “陪我出去。”

    “睡觉了。”

    “陪我出去。”徐俟清不依不饶。

    邓枫不得已又穿上衣服跟她走到宿舍走廊尽头。

    “这嗖嗖刮风呢,你要说什么赶紧的。”

    “我碰着初恋了。”

    “哦......”邓枫打了个哈欠,“啊?!”她反应过来了。

    “你唉,徐俟清唉......”她不敢相信大学两年被无数帅哥追都不为所动的人居然会因为碰到了初恋在那儿捶桌子。

    “他不理我。”徐俟清恨死他了,什么叫没有必要,那她拼死拼活为了还那十万块钱也没有必要是吧。

    “那个......”邓枫的话犹犹豫豫,“初恋是男的女的?”

    “喂!”徐俟清抬眼瞪她,虽然漆黑无月的夜里啥也看不见,“你怎么想的。”

    “林惟对你示好的时候你都爱搭不理的,还有你那两只乌龟的爹—常来看你那个看着正经又痞里痞气的主持人,我看你都快和人家混成好哥们了。很难不怀疑。”

    “男的男的。”

    “yes!”邓枫放下搭在徐俟清肩膀上的胳膊,做出个胜利的手势。

    “你yes什么啊?”

    “我跟许幼眇还有刘梦怡打赌过,赌你的性取向,她俩输了,明天得喊她们给我转钱,一人5毛巨资。”

    “烦死了说点正事儿好吧。”徐俟清用手撑着栏杆,托起下巴惆怅道,“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瞎话。”邓枫已开启自动识别谎言技术。

    “把钱还给他就两清。”

    “违心。”

    “得找个人谈恋爱。”

    “和他?”邓枫对着徐俟清眨了下右眼,又鼓了个响舌。

    “什么呀。”徐俟清笑着去捶她。

    两人闹了一阵儿,都收手后徐俟清长长叹出一口气来,说:“认真的啊,我是真的好想和他在一起。哪怕能走那么一小段路我都愿意。”

    “去追呀,不要犹豫。”

    “但我又好怕他。”

    “究竟是什么人啊让你怂成这样,赶紧追来让我见识见识。”

    “不说了吗我怕。”

    “......”邓枫无语凝噎,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道:“这样吧,我始终觉得能和初恋再见到是件挺梦幻的事儿的。感觉月老在努力扯红线了。”她拍了拍徐俟清的肩膀。

    徐俟清静静听着,被邓枫攥紧的手也好像使她拥有了勇气。

    万一呢?

    万一呢。

    她决定了。

    既是重逢了,徐俟清轻易不会放过彼此的命运。

    肖明树为什么会出现在庭北市呢,难道他现在被调到了这里,还是仅仅是到这里出差而已?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来庭北见朋友?

    综合各种可能性后,徐俟清没课的时候去庭北检察院门口蹲守了两天。又去上次遇见他的饭馆跑了几趟,一面也再没见着。

    月老哦,咱们说好的你给我扯的红线呢?

    断断续续蹲了他一个月,徐俟清终于又看见了他。

    月老谢谢。谢谢月老。红线在的在的。徐俟清捂紧胸口感谢。抓紧跑得离肖明树更近些。

    肖明树里面穿了身深黑色的西装,打着藏蓝打底的条纹领带,最外面套了件暗灰色的羊绒大衣。

    他不长的头发向后向上拢着,不遮住额前光洁。发尾鬈曲,鬓角整齐,耳廓统统显出。一派靠谱的样子让徐俟清心安。

    但那双眼睛,空空无物。

    徐俟清几步窜到那人身前,几乎是用自己的身躯拦在他前面。

    肖明树停下了脚步,用平静的眼神望着她。

    徐俟清的一身休闲装束虽简约但也能看出是精心搭配过的。发尾卷卷,秀丽精致中露着明艳外扬,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揉合在她身上,竟毫不冲突。

    但她却看见肖明树慢慢皱起了眉头,疑惑着看她,一派不怒自威的神色。

    徐俟清下意识吞咽一下,准备好的话语在此刻全部忘记,头脑发昏般旋转眩晕着,一片白光。

    望着眼前比他低了半头的年轻女孩挡在面前,他偏就表现得如正人君子般危坐不乱心怀。

    肖明树左手拎着公文包从她身侧绕开,空留下还伸出胳膊的女孩在原处僵持的动作。他终也未回头看过,呼吸却在刚才有短暂的停滞过。

    徐俟清在第二次拦下肖明树时就已经准备得十分到位了。说辞在阳台上在心声里演练无数次,低眉噙泪的姿态也是说来就来,她好像是天生的演员,室友这样说道:“祝您成功。”

    祝我成功。

    徐俟清特意去与肖明树在餐馆门前迎面相逢。在距他还有几步的距离时徐俟清停下脚步,以期他朝她走来,但肖明树在再次看见她时站在原地不动了。用他好看的嘴唇和好听的声音问出令人难堪的话语:“做什么?”

    哦。徐俟清忘了,他好像是把之前的记忆全部切除了一样,与她素不相识。

    但肖明树在说完刚才那句话后就把唇线紧抿着,徐俟清在心中高呼,救命啊他好像有点涩。

    徐俟清下意识随他的动作抿了抿唇,盯着他的右手食指,欲言又止。

    他的眼睛里分不清是不耐烦还是抑制。

    徐俟清知道,自己再不开口就不可能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她看着眼前面色沉着甚至可以说是乌青发黑的男子,故作委屈般开口:“你上次不是又帮了我吗,况且你还借我那么多的钱......我能留你的联系方式吗?”

    “怎么,帮了人还要被讹上了?”

    徐俟清像是被训问着回答:“不是的不是的,就是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一下,不然总觉得过意不去。”

    徐俟清用语不觉恭敬了起来。

    “不用。”没有多余的语气词。万分冷漠的语气,可徐俟清却在想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硬语气,如果和人交往时会是一副怎样的神态。

    徐俟清敛笑垂眸,用着惨兮兮的语气去缠绕他,“哦,好,那好吧。”

    抚了抚肩上背包的带子,徐俟清转过身,“先不打扰你了。”才不会嘞,等课业不忙了她还来。

    肖明树抬腿就要走,徐俟清注意很久了,即使是在初冬,对面男人穿的依旧有些单薄。只是简单地在西装外面套件大衣,是好看的款式可对于抵御风寒却没多大作用。

    这要在暖和的空调屋里倒也还好,一旦走出门,全身处在南北不接无供暖又无热度的庭北市,就一定会被冻伤。

    徐俟清眼见着肖明树的手背上被冻得通红,她小心提醒着:“你是刚来庭北吗?还是多加件衣服吧,或者薄羽绒服就可以应对初冬了。”

    她看见肖明树顿了下脚步,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似乎有小幅的点头颤动。

    行,还不算无动于衷。

    -

    第三次去拦肖明树时,徐俟清发誓她真的只是和室友坐车路过商场,然后就看见肖明树拎着大包小包包装精美的商品走向停车场。

    未到零下的天气天空飞扬着细小的雪。徐俟清打开车窗伸出手掌接了一片小雪花到掌心,精美的纹路颜色很快就融化。徐俟清攥了攥手心。

    不顾室友们眼神的询问,她拍拍出租车前面的靠背,大声喊道:“师傅麻烦前面停一下车,我下去。”

    脚步飞驰的徐俟清终究被红绿灯拦下了脚步的,在等待着城市75秒红灯的空隙,徐俟清脑海好像暂时得以歇息,不禁问自己,干嘛呢。

    可马路对面的肖明树迈着阔步从挺稳重得要命,是徐俟清不得不承认的心动。绿灯亮后,她疾跑过去。

    此刻她无比庆幸这商场的令人骂爹的烦杂设计多留了他一些时间,肖明树正在七拐八拐的车道里挣扎。

    徐俟清咬咬牙,敲开他的车窗。撞见的依旧是肖明树凝眉的审视。

    “我直接问了,你结婚了吗?或者有女朋友了吗?”徐俟清不再绕弯子。

    肖明树转过头不再看她,关上车窗。

    她从未向人表白过,也不知当下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刺耳的滴滴声提示她挡了路。

    徐俟清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还是晚了啊,自己还是没能成为能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大人。

    抬头擦泪时倒是没想到几个室友正站在不远处的商品铺门口,见证了她罕见稀少被人拒绝的这一幕。

    邓枫在远处比划着手势,示意她看手机。徐俟清从包里摸出手机,接收到了一条“什么人啊”的消息。

    什么人,我腆着脸去追没追上的人呗。甚至连话都不跟我说几句。

    一群损友嬉笑着走过来打趣她:难得一见啊。

    被拒绝,真的是件好丢脸好丢脸的事情呢。徐俟清发誓,以后的追求者她一定仔细保全他们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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