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在吗？”杜苏翡扬声问。

    无人回应。

    玻璃响起清脆的碎裂声，一把枪破窗而出，朝杜苏翡射出一颗子弹。

    杜苏翡立即发动天赋。丝线从空中飘落，迅速纵横交织成网，堪堪拦截住子弹。它的尖头在织网上恨不能钻出一个洞，织网被拉扯变形。

    更多的枪破窗而出，它们把杜苏翡团团围住，枪口都对准她，更多子弹，丝网愈来愈厚。

    “真是疯了。”杜苏翡咕哝一句，丝线爆闪，每一把枪都被环绕丝线捆缚成茧。

    丝茧在变形，有东西在里面挣扎，然后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安静下来。

    等到彻底失去动静，杜苏翡把丝线抽离，数百个茧里飞出成千上万只蝴蝶。

    阳光下的翩翩蝴蝶振翅而飞，黑色饰边将它们的蓝色翅膀衬托着如此明亮，美得令人心醉神迷。杜苏翡看呆了。

    一只蝴蝶合拢翅膀，露出蓝色背面棕褐色的花纹，犹如人眼。它在一台蛋形的白色治疗舱上逗留一会，然后悄然飞走。

    杜苏翡的视线落在治疗舱上。舱的外壳被打湿了，雨滴汇聚成流从透明的舱盖上滑落，从杜苏翡的脸上滑落，像眼泪一样。

    杜苏翡眨了眨眼睛，她整个人躺在泥泞的地上，脸暴露在雨后潮湿的空气里，口罩已经被那个人揭下来握在手中。那只手几分钟前制造了一场雨。

    那个人正低头看着她，蓝色眼睛，和她在梦里见过的一样。

    杜苏翡：好想逃，但逃不掉。对方明显有诡异的制裁手段，怎么办？

    杜苏翡斟酌了一下，说：“我想，这可能是一个误会。我就是一个路过捡垃圾的。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这欲盖弥彰的话她自己都不信，更别说那个抛尸人了。果然，对方没有说话。

    杜苏翡连忙说：“好吧，我是看到了一点，不过只是看到了你抛尸，那又不代表你就是凶手。你一定只是一个热心市民，不忍心陌生人曝尸荒野，所以大发善心帮忙处理尸体，您可真是个大善人呐！”

    杜苏翡觉得她发现了自己的新习惯，死到临头喜欢胡说八道。

    对方说话了，内容是：“人是我杀的。”

    杜苏翡绝望地捂住耳朵：“别告诉我这种事啊，我不想听。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要不，大家都当无事发生过？”

    完了完了，接下来对面是不是就要说一句经典台词“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然后她就可以请求对方帮她准备后事了。人家多好啊，一条龙服务，管杀还管埋，还特意来垃圾场处理尸体。他真的，她哭死。

    早知道会碰上这么危险的人物半夜抛尸，她就应该像其他拾荒者一样早该在飞车来的时候就跑路，说什么都不会去围观，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抛尸人说：“好。”

    嗯，她听到了什么？好吧，橡胶手套之前被电子垃圾割破了，有点漏风。

    杜苏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放下手道：“一言为定，你可不许反悔。”

    抛尸人说：“你收集什么样的垃圾，这些吗？”他指了指杜苏翡的便利袋，大大的袋子里面装着几块小小的芯片碎片。

    杜苏翡说：“对啊，你有吗？我可以给你钱，比废品站回收价格高一点。”

    事实上，里面有两块灰色品质的芯片碎片就是她用钱从那些拾荒者手里买的，光她一个人搜罗起来太费劲了。

    抛尸人摇摇头。杜苏翡有点失望，但又觉得意料之中。看他杀人埋尸的熟练度就知道那些义体芯片估计在他手里存活不了一点。

    抛尸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完整的芯片，递给杜苏翡。

    希尔加说：“白色品质。”

    杜苏翡一边惊讶道：“哎呀，真的吗，这怎么好意思？使不得呀！”一边撑开便利袋的口子。

    抛尸人松开手指，芯片落进袋子里面。

    杜苏翡说：“我们加个联系人吧，我给你转账。你的联系ID是什么？”

    她露出皮夹克袖子下面的手腕，打开手环光屏。

    对方也伸手，让手环感应了一下。

    “无法重复添加好友，对方已在你的通讯录中，已自动跳转。”

    光屏跳出一个名字“雨中泪（暂不接单，商务合作请联系中间人）”，对方的最新动态文案还是“在第二地球出差中～”，配图是一张在高处拍摄的堕海市夜景。

    杜苏翡惊讶道：“是你？”

    护目镜后的一双蓝色眼睛露出笑意，他说：“魔女，帮我保守秘密。”

    杜苏翡说：“我办事，你放心。”

    天空中再次传来轰鸣声，有飞车往这边开过来，不止一辆。

    他说：“看来我得先走了，之后再来找你。”

    杜苏翡知道他是在说那个有关甘若烟的任务。她点点头：“你快去吧。”

    雨中泪的汽车呼啸着启动，引走那些追来的空中飞车，杜苏翡趁机悄悄溜走。她把身上的外套丢弃回垃圾堆里，翻墙出去，在马路边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杜苏翡回到醉梦街，又换了一家胶囊旅馆入住，洗完澡后她去了武器店把枪退租，拿回剩余押金，然后回到旅馆里一觉睡到天亮。

    杜苏翡买了早上十点的票回新叶港城，她依然选择靠窗座位。城际轨道平稳运行，掠过参差不齐的建筑。

    杜苏翡把手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一枚冰凉的芯片，心想：“这玩意儿怎么用？”

    希尔加说：“把它投入个人面板。”

    杜苏翡心问：“那里面装的东西呢？”

    希尔加说：“不影响，它依旧能作为芯片被继续使用，只是上面附着的力量被夺取了。”

    杜苏翡本来想立刻试试，但是在公共场合不方便，还是等回家再说吧。

    杜苏翡打开手环开始上网，不是连入赛博空间，就只是普通地在第二地球的互联网冲浪。

    她顺手给雨中泪的新动态点了一个赞，然后在网上乱逛。

    实时更新的星网热搜，乍一看都是抓人眼球的劲爆话题，再一琢磨原来是星际人民各种鸡毛蒜皮的日常小事摆拍，点进去看发现是爬虫不知道从哪个星球抓取的人工智能配音的解说视频，内核讲的是人工智能创造的影视作品的故事，评论区是整齐麻利的机器人水军在复制黏贴文案，或者是涉嫌违法而被禁止访问的危险网站链接。

    演员表滚动着，那些俊男靓女没有名字，只有型号。仿生人演员。全是程序。全是仿生人，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水军。杜苏翡关掉光屏，放空大脑看向窗外。

    等一下，她好像看见一辆空中飞车直直朝她所在的车厢加速冲过来。

    杜苏翡脑中警铃大作，立刻窜到车厢尾部。丝线把她保护起来。

    失控的飞车以悍然之姿撞上城际列车，直接将杜苏翡所在的那节车厢撞到脱轨，碎成两截的车厢和车身毁坏失去动力的飞车在重力作用下一齐掉到下方的高架桥路面上，砸中路过的正常行驶车辆，冒出滚滚浓烟。

    杜苏翡借助丝线吊在摇摇欲坠的隔壁车厢上，她整个人悬在空中，脚下是数百米高空。

    丝线在断裂，不是她的原因。杜苏翡抬头，看到一个留着络腮胡，脸部满是文身的男人，他咧开嘴，露出镶金的牙齿。他的手里虚握着一把匕首。

    检票的时候，他排在她后面，杜苏翡以为这个男人只是一个普通乘客。

    “紫色品质道具。”希尔加说。

    “该死，他那把匕首上有精神力。”杜苏翡想。

    蹲着的男人用匕首割断最后一根丝线。杜苏翡朝下坠去。

    天空中下起了雨。杜苏翡这次看清楚雨滴的颜色了，很淡很淡的青。

    杜苏翡站在车厢地板边缘，看见那个男人的四肢在空中乱抓想保持平衡，他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的身影缩小，再缩小，直到在下方摔成一摊肉泥。

    一辆飞车缓缓开过来，车门在她面前打开，雨中泪坐在驾驶座上，对杜苏翡说：“上车。”

    杜苏翡系好安全带，对雨中泪说：“换车了？”

    她记得他在垃圾场上的时候开的是四座车，现在却换了一辆双人座车。这辆车更像地面的超级跑车。

    雨中泪说：“那辆空间更大，这辆速度更快。”

    有道理。

    雨中泪问：“吓到了吗？”

    杜苏翡想了想，答道：“有点，不过好刺激。”

    她眼睛闪闪发亮，又弯成月牙。杜苏翡笑出声：“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好好笑，你都没看见他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好像在想我是谁我在哪。”

    雨中泪又问：“东西呢？”

    杜苏翡从口袋里拿出那块白色芯片，雨中泪接过芯片，把它投入车载芯片读取器。

    杜苏翡问他：“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雨中泪说：“只是一家很普通的安保公司，他们负责运送货物。而我受人之托，负责截胡，仅此而已。”

    芯片读取器把芯片里面的东西破解出来，是一份绝密文件。

    雨中泪瞥了一眼杜苏翡脸上的神情，那上面的心思都快藏不住了。

    他说：“好奇？打开看看。”

    杜苏翡早就跃跃欲试，她打开文件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