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心驻足看着眼前的巨大的建筑物,灰色的玻璃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闪烁商牌,像一种彩色牛皮癣。
金叶子商场。
这是在加布塞尔被称为贫民区之前的唯一商场,里面只有衣服,香烟,预制菜和电玩游戏。如果硬要说加布塞尔有什么市中心的话,那么这里应该就是了。
路上人不少,挨挨挤挤,全息的广告也到处都是,一样的挨挨挤挤。下脚走路的时候完全分不清面前的是别人的皮鞋,还是全息影像模拟出来的光反射。
一个穿着Ahaiwe过季黑色衬衫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他特意挽起了一只胳膊的袖子,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有一道深蓝色的金属线——那是义体的植入痕迹。
莫如心扫了一眼,发觉周围已经有很多道目光紧盯着他。男人也察觉到了,但是他并不在意,而是有些虚荣地享受着义体营造出的跨阶级幻觉。
估计不出两小时,他省吃俭用花高价买来的义体就会被擦干血迹,转手几次然后在别人身上接着“大摇大摆”。
斯鲁厄尔合众国的分裂战争已经结束了七年,军用义体的技术早就炉火纯青。但举国上下都把义体当作心照不宣的秘密。
男人身上这款是明面上的第一个义体,尽管对人体没什么实质利好,但售价依旧高的吓人。
莫如心摸了根烟,移开了目光,表示她对这种“水路”生意不感兴趣。
“去哪?”
易璆鸣停完车,乐呵呵的跟来,像一只寸步不离的大型犬。
好问题。
莫如心其实也不知道来这要干什么,她只是单纯的想给杀手找点不痛快而已。这地方建筑密度几乎要超过50%,人也多的不可思议。无论一会儿来的是谁,“怎么下手”这个事情都会让ta头疼一阵。
莫如心把烟点上,橙红色的火点像是个微缩的太阳。“你想去哪,我陪着你...”她声音淡淡的,末了又补上一句:“...不是金叶子商场也行,我们上车立刻就走。”
“我...”
易璆鸣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愕然。他想了片刻,有些犹犹豫豫的开口:“我想……”
咻!一枚子弹穿过人海,向着易璆鸣的面门射去,极尖锐地剪断了话头。
新的杀手出现了。
易璆鸣即刻把话止住,利落的侧身。子弹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发出巨响——冲击力让子弹贯穿了他身后的垃圾桶,铁皮外翻,像不规则的巨大花朵。
杀手又紧跟着来了两枪,没冲着任何人,只是单纯的用枪击声制造混乱。
如ta所愿,人群四散奔逃,尖叫声和鸣笛声混作一团。这片繁华的地区很快变的“真空”。
在飞速掠过的各色皮肤和各色衣角中,莫如心看见面前有一个人一直站立不动,似乎是在等着这混乱的“河流”淌完。
这种风格...
莫如心把烟扔到地上,用脚碾灭。她用不容抗拒的语气冷声说:“易璆鸣,进车。”
杀手榜首——冬寂,游戏里传说一般的存在。
关于她的事迹无处不在,但却没有任何相关剧情。论坛里不少人猜她相关的故事应该会在dlc里展现,估计是莫如心运气好,今日竟然能见到这个传说的真面目了。
易璆鸣满怀担心的了一眼莫如心,但这种情况下留在莫如心身边就是添乱。他只好握住腰侧的枪柄,逆着人流尽可能快的跑到车里。
人群对面的冬寂并没有动,似乎完全不在意易璆鸣的逃脱。宽松的连帽衫几乎罩住了冬寂整个人,帽兜让她的脸藏进阴影中,但莫如心能感觉到她阴影之下的热切目光,就像狩猎者锁定猎物。
“你不怕我安排了人埋伏他吗?”冬寂的声音传来。
“不怕。”莫如心淡淡回到:“你不是喜欢合作的人,单打独斗才是你的风格。”
这不是她猜的,是官方设定集里写明的。
冬寂笑了两声:“说的不错。”她摘下了帽兜,露出了真正的面目——黑色的寸头,锋利的眉眼。左边眉毛上剃了一块,是一道帅气的断眉。
她伸出手,手上红色的杏仁甲醒目的有些违和。
冬寂顺着莫如心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了然的说:“我也觉得不是很适合我的气质,过两天我要去换个新的。”
话罢,她双手的第一指节下钻出机械的骨骼,黑色的金属上闪烁着蓝色的幽光,就像和骨骼连接着的血管。金属骨骼握了两下拳,没有任何的延迟。
冬寂飞身向前,机械的利爪如同一道寒光。
见状,莫如心猛地踢起地上的广告板,又飞速地拔出左轮,对着板后的冬寂打空了弹巢。
金属的广告板被利爪撕裂,子弹如数打在了冬寂身上,但是金属碰撞的爆鸣又表明这几枪无效。
莫如心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易璆鸣的吐槽:杀手的入门标准是不是真的从精通枪支换成金属覆盖率超过90%了。
子弹无用,莫如心立刻后退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击。她一边躲着冬寂的爪子,一边找准空隙瞄准冬寂的脑袋——那应该是没有过任何改造的地方。
二人的战斗僵持不下。
见几次攻击不成,冬寂的呼吸频率开始变高,表情也不似之前的从容不迫。她的体术无人能敌,加上人体改造和玛琳娜里买来的义体,冬寂轻轻松松的爬到了榜首,并且蝉联数年。
看着眼前分毫未伤的莫如心,冬寂脸上出现了一丝狠厉,她从腿上抽出一管针剂,毫不犹豫地打进自己的脖子。
几乎是一瞬间,冬寂身上所有的金属都开始运作,爆发出阵阵低鸣。她的身体也开始咯咯作响,就像是齿轮突然提高了转速。
冬寂接着向莫如心进攻。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的速度和反应能力提升了数倍,甚至能够预判莫如心的行动。
几个回合下来,莫如心的身上出现了数道深深浅浅的伤痕。她踢起旁边的障碍物,简单的隔断了二人,试图争取喘息的机会。
但她一眨眼眨眼,冬寂的利爪就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势不可挡。
莫如心疲于应对,双手交叠,左轮挡在面前试图阻挡。冬寂更改了攻击方式,直接踢飞那把枪,随后连着一踢将莫如心踢到身后矗立着的精神堡垒上。
咚的一声巨响。
不锈钢的支撑体被撞得弯曲,上面巨大的霓虹广告牌花了几块,连带着周边的全息投影也卡顿了——就像一幅荒谬的艺术品。
莫如心撑起身体坐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她唯一的枪已经被踢飞到几丈远,除了等死,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冬寂喘着粗气走到莫如心的身边,准备彻底解决了莫如心。她再次握了握拳头,漆黑的金属有一点延迟——致幻剂的buff快要消失了。
“有什么遗言吗?”冬寂俯下身子,准备听听这个可敬的对手要说些什么。
莫如心喉头滚动了几次,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弱,好像刚才那一击让她认清了结局。
“以后不要……”
冬寂凑近了一点。
寒光一闪,莫如心立刻抽出腿间藏着的匕首,狠狠的刺向冬寂的脖颈,皮肉被刺穿的声音和零件坏掉的嘶嘶声一起响起,莫如心补完了她要说的话,“...以后不要随意把弱点暴露给敌人。”
形势逆转,冬寂捂着脖子,彻底失去力气支撑,瘫倒在地。莫如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在她面前。
巴尔迈着优雅的步伐,小跑着把枪叼来。
看着莫如心平静的双眼,冬寂笑出声来,笑的整个人微微发抖,眼角渗泪。颈部零件的损坏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比鬼片都要恐怖。
她对着莫如心说道:“我确实不会找人合作,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不定已经有人找上他了。”
冬寂呛咳了两声,嘴角流出一点鲜血,“友情提示你一下,光荣社团这次下的通缉令很特别,他们要求易璆鸣的肢体健全,神经完整,如果易璆鸣死亡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我们是拿不到赏金的。”
她瘫在地上看着莫如心,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笑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还知道什么?”莫如心抬起枪口,冷声问道。
“光荣社团内部出了点问题,撒克逊死后的接手人不大对劲,但至于有多不对劲,我不清楚……”
听到冬寂的回答,莫如心丢了一小瓶药水给她,“想活命就喝。”
食人魔任务的结算奖励,万用灵药。
“还有……”莫如心忽略冬寂不可置信的眼神接着说:“……银色指甲更适合你一点。”
话毕,她把左轮收起来,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
停车场离这不远,莫如心没花多长时间就走到了A21旁边。
车外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尸体,看来她和冬寂苦战的这段时间,易璆鸣也没闲着。
砰的一声,车门猛地打开,一具尸体从里面滚出来,流了一地的血。
车内易璆鸣眼神凶残,满脸鲜血,听见脚步声后立刻抬头迎击。但在看清来人是谁时立刻换了副表情。
“我都解决啦!”
像等着被夸奖的狗。
看见他这副模样,莫如心忍不住嘴角上扬,摸了易璆鸣两下,“干的不错。”
“啊哈!”巴尔不合时宜的出现,揶揄到:“有些人的尾巴要翘上天了。”
易璆鸣不在乎巴尔的话,乐颠颠地替莫如心打开车门。
温馨的时刻没维持多久,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易璆鸣立刻把枪拔出,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别开枪!是我!”
女人的声音?而且有些熟悉,易璆鸣皱起眉头。
来人带着面罩,看不清容貌。她还搀扶着一个同样蒙面的大块头,显得有些吃力。
见易璆鸣还是保持着警惕,女人开口恳求道:“能不能帮我们找个医疗舱?”
她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略微熟悉的脸。又摘下身旁人的面具。
“盖洛普!”易璆鸣惊呼。
***
光荣社团的大楼顶楼。
一个身形有些瘦弱的男人正坐在褐色的皮质沙发上,旁边燃烧的火炉劈啪作响。
一张简单复古橡木的红桌立在他面前,桌子上还摆着一个白瓷的天使小像。整个屋子只有一盏落地台灯散发着柔和的黄光。不锋利,不尖锐,看上去就像上个世纪的审美。
“跑了?”
男人的声音打破寂静,听起来不怒自威,和他略带书卷气的长相不太吻合。
男人对面的手下汗如雨下,明明身材比男人还要壮硕,但站在人面前依旧抖如筛糠。
他磕磕绊绊地答道:“确实跑了……但是!但是我们已经派人去追了!”
“易璆鸣跑的时候你们也说派人去追了,可现在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没见到。”
寂静的屋子里只有炉火燃烧的声音,屋子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住,让人窒息。
“如果再没有结果……”男人慢吞吞的说:“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下去吧。”
听到这话,手下如蒙大赦,即刻推开大门,抽身离去。
打开黑色的木门在地毯上划出了个扇形,随后又合上。屋子里重新寂静后,火炉里的火跳了两下,诡异的发出人声。
那声音苍老低沉,似乎带着灰烬的气息。
“最好快点找到易璆鸣……你的身体,应该要撑不住了……”
就像要应验炉火所说,男人咳了几下,嘴角带血。
“我知道……”男人波澜不惊的回答。
“……AVN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