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花魁与乞丐

    四野茫茫,信上只说让她带着银票到此,没说如何换人。

    纪潇环视周围一圈,试着喊了两声,细细听着,希望能听到牵水的回应。

    草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里头传来人声,让她进去。

    纪潇皱眉抬高了声:“你要的银票我带来了,牵水在哪里?”

    那人又重复一遍,特意强调了,让她一个人进去。

    纪潇与云华对视一眼,示意她留在外面,紧了紧袖口里一把短匕,轻吸了口气压下擂擂心跳,迈步走入草屋。

    屋子狭小,堆着干草垛,角落里被麻绳捆绑的少女,可不正是失踪数日的南风馆第一花魁牵水!

    “没事罢!”

    纪潇奔上前,细细将人打量一番,见她意识清醒,身上衣着完整,也没有可见伤痕,才稍松一口气。

    牵水两眼含泪,双手被绑缚在身后,见了她用力摇头,口中塞着的巾帕刚取下来,便干哑喊道:“你来做什么,快走!”

    纪潇顺着她惊惧的目光看去,才见旁边不远处摆了一副桌椅,有个瞧着儒雅的青年正立在那里,笑盈盈瞧着她俩。

    青年一身靛蓝袍衫,礼貌地开口:“纪郎君,久仰大名。”

    这是绑匪?

    纪潇疑惑地又看了一圈屋子,确定除了她和牵水外,就只有这青年一人。

    “信是你写的?”

    “正是在下。”

    纪潇:“……”居然礼貌大方地承认了。

    接下来,自称梁世涛的青年展开了一番自我介绍。

    原来是个外地富二代,三十有余尚未娶妻,据他所说,他是牵水的铁杆粉丝,曾为她跑遍大江南北,一掷万金。

    纪潇相当讶异。

    这绑架犯居然是牵水的铁杆粉丝,古代版的脱坑回踩?

    “我家财万贯,为你守身如玉多年。成百上千张花笺倾诉衷肠,却及不上这样一个经营小食铺的软弱少年。”

    纪潇:她一点都不软弱,谢谢。

    梁世涛痴迷的目光落在牵水脸上,眼底是深深的遗憾与不解:“也罢,你总是如此。昔年是那小乞丐,今日是这小掌柜,你的眼光便是如此,永远都学不乖。可那有何区别呢?”

    “反正他们都只有一个下场。”

    纪潇骤然睁大了眼,讶异地看去,不由捏紧了袖口。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这位榜一大哥指名道姓要她来了……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但牵水看起来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双眼盈满泪水,挣扎着坐起身,直直注视着梁世涛:“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的孔郎、潇郎相提并论?”

    ??!

    纪潇难以置信地盯住牵水。

    却见少女微微偏开脸,避开了她的目光,双颊隐隐泛起些微红晕,水润的薄唇紧抿成线:

    “我喜欢谁,与谁往来……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这腌臜之人指手画脚,还不快快放了我们!”

    梁世涛失笑:“你的情郎未曾舍下你,携十万两银票只身涉险,想必你此刻心中欢喜罢?”

    牵水睫毛颤了颤,慢慢看向纪潇,泪水盈盈的眸子里蕴着柔婉光亮,羞赧又明媚,良久才低低道:

    “潇郎,我承你的情了。”

    纪潇:“……”不,不是这样的。

    救命,这是什么狗血三角恋!

    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就见梁世涛突然像神经病一样大笑起来,笑得肩头耸立、前俯后仰。

    儒雅礼貌的面皮一揭,风轻云淡的眼里显出些癫狂与阴狠,他转身拿过桌上的一把匕首。

    纪潇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由退后半步,小腿被草垛抵住,退无可退。

    “我最了解你,知晓你的性子,不见棺材不掉泪。”梁世涛慢慢说,“我很后悔,上一次简简单单处理了孔琰,而不是当着你的面,一刀一刀剐了他。”

    他看向纪潇,眼底是癫狂的笑意:

    “所以,我请来了纪郎君。牵水啊……这次你一定会印象深刻,永远记得,你到底是属于谁的。这些贫穷、肮脏的觊觎者,他们根本配不上你,他们该为自己的僭越付出代价。”

    纪潇喉头发干,终于明白什么绑架信,什么十万两银票的勒索,那都是表象!

    梁世涛他超爱,搞这一出,要的只有她的命!

    牵水却忽然顿住,怔怔抬起眼来,颤声问道:“孔琰……是你杀的?”

    梁世涛笑着应下,他眼眸清亮,细细观察着少女脸上每一丝变化,高兴地蹲下身来,细细与她描述。

    那年隆冬飞雪,鲜血染红洁白的雪地,乞丐少年一身褴褛碎布,匍匐在雪地上,艰难地一步步往前爬,一路蔓延开艳色的花。

    数名家丁围着他踹打,梁世涛款款上前,蹲下身,掐住脖颈,将只余一息的少年提起,看他在他手中无力地挣扎,喘出薄弱的白雾。被灌下毒酒后不断渗出黑血的唇颤微着,吐出支离破碎的音节,是“若若“。

    季夕若,是牵水的本名。

    多年前不知名的小镇上,孔家与季家毗邻而居,手牵手放风筝、荡秋千的男孩与女孩青梅竹马,若若也曾是屁颠颠跟在他身后、喊着“琰哥哥”要糖吃的小姑娘。

    后来季家败落举家搬离,马车远去那一日,孔琰跟在后面追出大半个城,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他却再不能奔上去,用瘦小的手臂护她哄她。

    孔琰找了他的若若十年。

    十年后,世上没有了若若,只有永州南风馆的绝色花魁——牵水娘子。她身姿曼妙,歌声婉约,一舞动千城……偏偏眼里再没有了当初的纯真欢笑。

    孔琰一番打探,才知当年季家出了事故,穷困潦倒之际,为换幼弟一□□命的吃食,不得已将若若卖入了乐坊。

    她凭着绝色的容颜与歌喉舞姿,被南风馆馆主相中,一步一步,成了享誉永州内外的花魁娘子。不知多少达官贵人千金难得她一面,南风馆也因她名声大噪,无人置喙的金字招牌,就是入宫做娘娘也是使得。

    孔琰散尽家财,沦为乞丐,依然没能为心爱之人赎身。

    花魁牵水的名号价值万万金,南风馆不肯放人。

    初雪飘临的那一日,她提裙款款踏下马车,闹市街头,以一舞为他辞别。

    绝世花魁为乞丐而舞的故事,从此传为佳话。

    可他不愿放手,不甘放弃。

    他想找回他的若若,他找了她十年,他不愿她一生囚在那金丝笼中,提线木偶般按照旁人的图纸过活。

    孔琰泪流满面,呕着血,哭着念那个名字。

    直到断气时,那双眼还怔望着漫天飞雪,好似仰望着起舞的少女。

    他愿以性命呵护一生的蝴蝶,终是在大雪里越飞越远,他再也找不回她了。

    “你去晚了,尸骨已被官府收敛。乞丐罢了,谁又会在意他的生死呢?就算是不可一世的花魁娘子,不也找不到他的尸骨,查不到他的死因?”

    梁世涛流连于她的眉眼,遗憾地笑了:“我以为你会明白,我对你的心。可没想到啊……时隔多年,你又犯了傻。”

    他抽出匕首,微笑道:

    “所以这次,我会让你亲眼看见他如何死去,你才会真正地明白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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