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岚和手中的头骨对视一眼，虽然空荡荡的眼眶里没有眼珠，但双方还是看出了对方的震惊。
宁岚扫了一眼，浓雾依旧无法视物，只能凭借声音推断有不少追兵在向他们靠近。
手中的头骨因为刚才的震惊，尖叫声停顿了片刻，这会儿反应过来之后再次想要开口尖叫，却被宁岚抢先一步堵住了嘴巴。
“唔——”头骨挣扎着想从宁岚的手中挣脱出来，却被她死死把住。
接着，宁岚和洛山麟对视一眼后，拾起了地上的灯笼塞进自己的置物袋里，朝就近的巷子里钻了进去，而洛山麟也迅速扛起丢在地上的那半身体骨架，跟着进去。
小巷狭窄，入口隐在整面灰墙的角落里，若非刻意去寻找很难察觉，很适合隐藏，又有洛山麟守在巷口，追兵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他们。
“别出声。”宁岚一把把手中的头骨安回到她脖子上，警告道。
在对视后确定了对方没有再次出声的意图后，才撤掉了她嘴上的封印符篆。
“你你你......你们是谁？”眼前的小骷髅有些害怕。
宁岚无法从眼前这堆骨头上分辨出对方的年龄，只能从声音判断出是个女孩子，个头矮小，站在她前面说话还需要微微仰头。
宁岚盯了她一会儿，才道：“过路的。”
多说多错，他们初来鬼界不熟悉，宁岚只能模糊地应答。
谁料眼前的小鬼直接否认道：“不可能！你们不是鬼界的鬼，你们到底是谁？”
“何出此言？”宁岚望着她没有慌张，而是反问道。
小鬼一脸没有防备的样子，听到宁岚反问，想都没想便答道：“今天是鬼王饲月的日子，浓浊降临鬼界非常危险，住在这里的鬼今天根本不可能出门。”
鬼王饲月？浓浊？鬼会被污染？
宁岚听着小鬼说出的陌生词汇，在脑海里试图理解，表面上还在故作平静地反问道：“你不是也出来了？”
小鬼被反问地来了脾气，掐腰歪着脑袋义正言辞地刚准备解释。
“他们追来了。”洛山麟闪身回来，打断了她。
原本质问地还颇有几分气势地小鬼，立马像个缩头乌龟一般躲到了宁岚的身后。
“你有藏身的地方吗？”宁岚回头问小鬼。
小鬼点点头后又立马摇头。
眼看浓雾中已经映射出骷髅的轮廓，宁岚微微蹙眉，声音稍带厉色地又问了一遍，“到底有还是没有？”
“有！”小鬼大概是被唬住了，脱口而出道，“但是被追我的那些鬼将发现了。”
“只有追你的这些鬼将发现了？”宁岚确认道。
小鬼虽然疑惑她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回答道：“对，只有他们。”
“那就好办了。”
接着，还没等小鬼弄明白她所谓的好办是什么意思，洛山麟和宁岚就已经在一个眨眼间冲进了浓雾。
紧跟着，那浓雾里闪出几道金色和绿色的光芒，和几声未来得及喊出的呼救声后，周围恢复了寂静。
小鬼被追兵惊吓的气息还未喘匀，他们便又从浓雾中走了回来。
“走吧。”宁岚见小鬼微微有些颤抖，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小鬼望了眼他们身后的浓雾，静悄悄好似从未有鬼闯入，默默吞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问道：“他...他们呢？”
宁岚不答，而是微微弯腰，摸了摸她光滑的头骨，再次道：“走吧，现在没有鬼知道你的藏身之处了。”
... ...
小鬼带着他们的穿了三条街道，又走了一段，到了一处水边顺着走了片刻后，穿过一片竹林，才到了一个废弃的屋子。
宁岚站在周围打量了几眼，一路上她也趁机观察了一下，鬼界的建筑几乎都是筒楼的模样，没有窗户，很是诡异，倒是眼前这个，蛮像是人族的建筑。
“进来啊。”小鬼从里面探出头来，宁岚看过去，愣了下。
浓雾并没有蔓延到屋内，所以在屋内的小鬼，是有□□的。
一个小丫头，头发扎的乱糟糟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像是被遗弃的小孩。
洛山麟朝她微微偏头，带着些问询的意思。
大婚之后，洛山麟倒是变了许多，尤其是做决定的时候，都会先问一下宁岚的意见。
“静观其变吧。”说完，宁岚拉着他进了屋。
屋里比想象中的还要杂乱，随处堆放的茅草，翻倒的台案，以及一尊破碎的石像。
宁岚盯着那个石像看了一会儿。
那石像有四个头，八个胳膊，共用一个身体，朝南北方向的两个头已经破损，甚至断裂，只剩下东西方向一个男头一个女头。
男头凶煞，修罗一般怒目圆瞪，手持尖锥欲刺下，女头慈悲，菩萨一般悲悯，双手张开好似接纳众生。
“这是鬼王像。”小丫头见她看的入神，便开口介绍道。
“剩下两个头是什么样的？”宁岚问道。
朝南的头已经连带胳膊都没损毁，看不出半点蛛丝马迹，朝北的那个头断裂，剩下的手上握着个好似权杖的东西。
小丫头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你不是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吗？鬼王像都没见过？”宁岚顺势套话道。
“听他们说，鬼王像很早就被捣毁了。”
“为何？”洛山麟以灵力给两人扫净一处位置。
“因为鬼王作恶。”
鬼王作恶？
虽然外界对鬼界的记载并不详尽，但最起码的记录还是有的。
所谓鬼界，更像是地府一般的存在，但它不完全属于哪个世界，而是一个会不停移动的独立空间，在这里生活的没有人，只有鬼，但这些鬼的来源不得而知，据推测多半是收容了各个世界里已死的亡魂，但收容的标准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鬼王，乃是伴随鬼界诞生的存在，称其为古神也不过分，这种存在自诞生之日便与天地法则相连，怎么会为恶？
“鬼王乃是一界之主，如果祂想，怕是整个鬼界都要覆灭，又怎会为恶？”宁岚问出心中所想。
“祂就是作恶！”小丫头义愤填膺地爬上石像台子，站在上面指着鬼王像，“鬼王老的快死了，祂为了维持力量的不衰败，杀鬼饲月，导致浓浊来袭的间隔越来越短，被浓浊沾染过深的鬼就会发狂而亡，祂不是作恶是什么？”
“外面的浓雾就是浓浊？”宁岚看向外面，那浓雾并未向屋内蔓延。
“你们到底是从哪来的？”听到这里，小丫头才后知后觉地捡起先前的问题，一脸狐疑地望向他们。
“其他世界。”宁岚直言不讳。
“外来的？”小丫头看向她的目光变成了好奇的打量，倒是没了担忧。
鬼门时不时就会打开，这些年也多有外族来到鬼界，各有各的目的，由于忌惮鬼王，都是暗自行动，没人敢掀起什么大风浪。
久而久之，鬼界里的鬼便也接受了。
“你不怕我是来捣乱的？”宁岚问。
小丫头摇摇头，“随便呗，还能乱过如今的鬼界吗？浓浊半月就会来一次，在这来袭的十二个时辰里，鬼王四处抓鬼，大家都心惊胆战的。”
“所以那些鬼将是鬼王的手下？抓你饲月？”宁岚推出一个简单结论。
小丫头萎靡地点点头。
“这些浓浊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沉默的洛山麟突然开口。
悬浮在外的浓雾始终给他一种不舒服的试探感，像是活物一般，哪怕如今到了屋内，这些浓雾也始终向外散发着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不知道。”小丫头再次摇头，“我只知道，在浓浊之中绝对不要待超过一个时辰，不然就是发狂，如果时间更久一点，就会彻底发狂，再也恢复不过来，虽然浓浊来袭我们会在屋内躲避，但多少还会有沾染，早晚有一天，浓浊会让所有鬼都发狂的。”
宁岚听着，不禁蹙眉。
若真有那么一天，鬼王能控制吗？若是不能控制，鬼界联通三千世界，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我虽然不知道浓浊到底是什么，但这东西应该是活的。”小丫头接着道。
“活的？”宁岚看向小丫头。
后者则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你把灯笼还我。”
宁岚斟酌了下，才将那灯笼从置物袋里取出来，递还给小丫头。
小丫头噘着嘴哼了下，将灯笼抱在怀里仔仔细细地擦拭。
借着屋内的光，宁岚才看清这骨灰坛形状的灯笼表面还刻着暗纹，做工极其精巧，白色的光从内发出，来源于其内树立的一根枯骨。
还真是相当的鬼界。
宁岚多扫了两眼那极具地域气息的灯笼。
只见小丫头，将它提在手里，向浓雾里伸了出去。
两人跟着望去，才注意到，之前所谓的白光穿透性，并非穿透，而是那浓雾主动避开了光芒，才使得光芒能照耀出来。
而靠近白光些的浓雾，也并非雾，而是黑色的颗粒，因为成片相连，颗粒间带着间隙，才有了雾的模样。
黑色的颗粒状。
洛山麟和宁岚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
忽然，宁岚搂住小丫头，转身指向身后的鬼王像，“哎，你不好奇这鬼王的另外两张脸吗？”
哪怕是鬼，她也还是个孩子。
而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很好转移。
小丫头当即顺着她的思路看了过去，“大概是什么厉害的存在吧，那权杖看起来挺威武的。”
“男对女，那厉害的存在对应......”宁岚跟着她的话顺了下去。
“就...普通鬼吧。”小丫头试着猜测道。
而洛山麟也从门边走回到了宁岚的身边，面容严肃地凑到宁岚耳边，确认道：“是。”
是魇气。
宁岚的表情一瞬间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小丫头却在此时发出一声痛呼。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小丫头的眉心燃起一团蓝火。
小丫头痛苦的捂着脑袋，声音断断续续地道：“你们快走吧，这是鬼王印记，鬼将很快就会找到我的。”
每每被鬼王选中饲月的鬼，都躲不过去的。
“救吗？”洛山麟看出宁岚眼中的挣扎。
正此时，宁岚的脑海中想起了小元惊喜的声音，“找到了，我找到遥风师父的位置了。”
宁岚紧跟着追问，“在哪？”
“鬼王府！”
小元话音未落，宁岚的目光已经转回到眼前小丫头的身上。
“鬼王在何处饲月？”
“鬼...鬼王府。”小丫头痛的说不连贯。
宁岚忽然就不那么着急，而是问道：
“这鬼火能换个人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