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初中,唐繁是作为一个过客来围观她的生活的。

    在学生时代,成绩好的人身上都好像自带一层滤镜,老师都会对这样的人高看一等、优待有加。至少在唐繁知道她是重点班的一员时,内心会陡然升起一种神奇的敬意,既憧憬她及她所身处的这个群体,也无形之中拉大了他们之间本就遥远的距离。

    到底谁会注意一个隔壁班的女生呢?即使这个女生长得有些许的好看。

    但秦鹤开始不断的提起她的名字。

    秦鹤说:“我发现她和我们住的居然不远。”

    秦鹤说:“她好像不是很喜欢说话。”

    秦鹤说:“她笑的声音很大,而且还很喜欢笑。”

    ……

    这样的话听的多了,连他都不知不觉的对她有了一些了解,直到有一天,秦鹤突然用一种愤愤不平的语气道:“她的成绩一点都不好!”

    这时已经是他们快到初二的时候,每个人在年级的排名都已经慢慢稳定下来,老师会在一起议论,一些非重点班的孩子排名要比重点班的许多学生要高,重点班的孩子里也有几个成绩掉队。

    她就是几个中的一个。

    但唐繁还是有些困惑:“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秦鹤耸耸肩:“不知道。”情绪平复下来。

    他很少再提到她了,直到再也没有讲过。过了几个月,秦鹤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起班上的另外一个女生,唐繁听的不耐烦了,选择和他一起走路的时候戴上耳机。

    多年以后的他回想起来,甚至庆幸初中的他们即使心里有喜欢的女生,囿于学习、父母种种的压力,并未付诸行动,暗恋而已。

    但她的成绩原来并不好。唐繁惊奇,去隔壁班找秦鹤玩的时候,开始有意无意的朝她的座位那里瞧,有时能瞧见她正坐在座位上,皮肤并不是白皙的类型,但是眼睛很大,那双眼睛就成了她五官里最吸引人的地方。

    不论如何,唐繁承认,她长了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而且日常就是上课下课,放学回家,循规蹈矩,并不乱玩。

    她不认识他,唐繁也没有主动认识她的想法,他就是在路过的时候多余的看她一眼,然后就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高铁在第一个它需要停靠的城市准时停了下来,唐繁靠着坐的有些厌倦了,睁开眼睛,走道边是乘务员推着车子在推销商品,经过唐繁的时候,她微笑的对他说:“先生,麻烦将雨伞收起来下,谢谢。”

    她也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让这姣好的面容增添不少神色。唐繁觉得或许自己的审美就是偏好大眼睛的女生,要是喜欢笑就更好了,笑起来的样子丝毫不加收敛,浑然天成。

    但是等等,其实早在初中的时候,他也见过她哭的样子,鼻子红通通,眼泪止不住的掉,整个人尴尬的站在那里,可怜兮兮。

    每次考完试之后,各科成绩、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会被一起做成表格打印出来,张贴在每个教室的黑板旁边。有一次放学后,秦鹤留下来打扫卫生,唐繁等他回家,在他们教室门口晃荡,瞥见这张成绩单,先是找到秦鹤的成绩,然后吹捧:“可以啊,你小子排名又上升了。”

    然后再往最下面找,很自然而然的找到她的名字,年级排二百名,但是在这个班里已经是倒数的位置。可是很奇妙,跟秦鹤的反应截然相反,他居然觉得这样的她显得笨笨的,有点可爱。

    毕竟她也没有不在学习,只是可能真的跟不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秦鹤打扫完卫生,跑过来和他勾肩搭背,问:“我最近听我妈说你要出国读高中?”

    唐繁说:“是有这个打算。”

    “就你的英语,还敢出国呀!”

    唐繁笑出声,道:“我妈说等到国外有了语言环境,再不会说也要说了。”

    秦鹤的成绩是在年级顶尖的水平,如果中考,那么市一中是绝对稳当的,而他因为语文、英语这样学科的拖累,不过年级百名附近徘徊,报考市区分数线第二的高中都有风险。于是在初二,妈妈就急着张罗他高中留学的事宜,他对此也听之任之,完全服从。

    对于她,他想等他出国之后,就大概不会再见了,甚至连一点关于她的消息也不会听到,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可甚至没什么好遗憾的,就是一对陌生人擦肩而过罢了。

    唐繁当时是这么想的,可没过几天,她哭了。

    之所以用这样一件叙述大事情的方式讲出,是因为这件事在当时他们两个班里来说,确实是件大事情。

    她哭的那天上午,第四节课上物理,她的物理成绩本来就不好,物理老师就格外针对,特别喜欢点名她回答问题,每次回答她都不会,每次不会就让她站在教室的各个角落。

    终于,在那节物理课上,她不出意料的又没回答上来,在四个角落都站遍之后,物理老师就让她站在讲台边背定律。

    秦鹤后来和唐繁说,她背着背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从教室里跑了出去。

    物理老师在她后面喊,她跑出去了!她跑出去了!最后在楼梯的拐角处发现了她。

    唐繁当时也在上课,只见到一个身影飞似的从窗户那里略过。他当时只怔了一下,立马意识过来那是她,随后整堂课便再也没有听进去。

    他们班上的班主任课后从别的老师嘴里听说这件事,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唐繁想,班主任那时一定和自己想的一样,有些学生并非是故意成绩不好,只是努力了,但又徒劳。

    罪不至此,为何每次都耳提面命,把十几岁学生的自尊按在地上踩。

    笨!他想到那个飞快的跑过窗户的身影,和中午吃饭时见到的眼睛红肿的她,只在心里这样道。

    她的数理化成绩不好,可他却正好相反。但凡是这类学科的老师,一律很喜欢他,觉得他一点就通。物理老师常将唐繁叫进办公室,让他做这做那的帮忙,干完活再教他几道题目,单独开小灶,权当报酬。

    在那件事发生过后的几天,唐繁又被叫到办公室去,这次他去的时候心里沉甸甸的,觉得物理老师对他并没有什么不好,也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

    他小心的察看桌面,终于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在爸爸耳濡目染的教导下,他比同龄人更早的知道职场的一些弯弯绕绕,又想起那双红肿的眼睛。

    再隔一周,那位物理老师上课时的状态变得有气无力起来,他觉得自己这是复了仇。

    复什么仇?复了谁的丑?又有谁知道这是复仇?当然不必有其他人知道,他自己得意洋洋了一些时候。

    唐繁听了乘务员的话,把雨伞收到自己的腿边,规规矩矩,真是大好青年的模范。这位青年最后没有出国,因为妈妈带着满脸的羞愧和他说:“孩子,你爸爸生意出了点小问题,我们担心送你出去,上学上到一半又要回来。不如咱们参加中考,读这里的高中,行不?”

    当然是同意。出不出国,念不念书,还是初中的自己哪有什么意识决定,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即便是这样,他和秦鹤讲话,也通过秦鹤认识他们班上的许多同学,认识了许多,也没和她讲上句话。

    唐繁心里笃定,她根本就没注意过他。但他对她仿佛也只是带着惺惺相惜的好奇,没有想过主动靠近。

    列车已经运行了一个多小时,还有几十分钟就要到站。唐繁对于自己生活到十九岁又近半年没回去的城市眷恋异常,而陈梁廷为了照顾他的长途奔波,把晚饭的时间订在刚刚好的七点,他可以慢慢悠悠的过去,路上足够休息。

    陈梁廷和她没有太多交集,这一点他笃信,他身边的朋友和她几乎都没有交集,所以他才放心的和他们往来,不用担心自己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消息,扰乱自己的生活秩序。

    又是刚刚一起在站台等车的那个小孩在哭吗?为什么又哭了?他的爸妈没有赶紧好好安慰他、让他别再吵闹了吗?

    唐繁觉得自己只是出神了一小会儿,但这一小会儿的时间无限拉伸,眨眼间列车就到了他要下车站点。

    有充足的时间可以休息,但他和陈梁廷联系,说自己马上就会到订的地方。

    陈梁廷给一起吃饭的人拉了个群,有秦鹤,有高中同班的几个男生女生,他没再说什么,吃饭的地方就是以前每次回来都会去的地点,熟门熟路。

    陈梁廷在楼下等他,见到他的模样,瞬间调侃道:“行李箱都不先放一下吗?”

    杀气重重,但并不让人觉得惊讶,仿佛他就该这样,这就是他听到那个天杀的消息后最让别人觉得正常的反应。

    陈梁廷等着他问,于是唐繁问:“是之前说的那个人吗?”

    “对,就是之前说她在谈恋爱的那个。”

    其实唐繁根本没见过那个人,但是他理所当然的“呵”一声,那人在他眼里的形象本能的就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陈梁廷赶紧撇清关系:“我也都是听别人说的啊,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你都知道什么?”

    “知道多的人今天来了,你待会儿问她不就成了?”

    犹如恶魔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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