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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绒是在楼下遇见的段橪,他下去扔垃圾。趿拉着拖鞋,运动短裤,一手拿着垃圾袋,另一只手在翻看手机。

    楚绒在段橪扔完垃圾后,悄然跟在他身后。

    他不是回家,而是出了小区门右转,在门口的超市里面买了一包烟。

    楚绒突然发现,段橪瘦了,烟瘾也重了许多。瘦削的身影站在黑夜里,干净而修长,只是看起来很孤单。

    他直接坐在超市的门口凳子上,低着头抽烟。

    楚绒这才看清,桌上有一个白色的瓶子,原来是酸奶。盖子那处被段橪捏住,在手里打转。冷藏的,应该是出了水,他的手面沾染到了,手掌摊在半空中似乎想要等风吹干。

    今天没风,燥热。

    楚绒走过去,在段橪的注目中进超市买了根旺旺碎冰冰,一掰两半,自己留一半,另一半给段橪,正好把他面前的酸奶拿了过去。

    楚绒咬了一口,说:“你烟瘾现在比我还大。”

    段橪嘴里叼着烟,两只手合在一起用拇指挤压着手里的半根冰棍。冻得很硬,把他的手指面也冰得发红。

    他问楚绒:“喝酒了?”

    楚绒低头耸肩闻了下身上的味道,是有股酒味,“嗯,一点。”

    “喝了酒别吃冰的。”段橪说了句,灭了手头的烟,开始咬冰棍。

    楚绒是个非常尊重四季更替的人。冬天,她就特别怕冷,身上总会贴很多暖宝贴,大高个喜欢瑟缩在厚重的衣服里。夏天,就爱喝冰可乐吃冰棍,对着风扇吹。

    “哦......”楚绒含着冰棍看他。

    “想问什么?”段橪感受到楚绒的目光,与她对视,“在宾馆等了多久?”

    “不该你问我吗,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段橪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打电话不接。没什么好问的,等你到了南京读书,不接我电话的机会多了去了,我提前适应下。”

    “哥,你知道的。”

    “该知道什么?以爱之名吗?为了我好?楚绒,如果真的想为我好,真的大可不必这样。你就在那边,躺着还是坐着,能让我看见,我就能开心了。你向前跑,我跟着,跑不动了,我陪着。你要是想把我往外推,推之前能不能问我一下,一句也好。对不起你的很多地方,不是我能决定的,拿一辈子赔给你我也认了,心甘情愿的。可你现在算什么,我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楚绒不说话,盯着段橪的嘴巴动啊动的,听完嗤笑起来。

    “我挺烦你这种逆来顺受的性格,真烦了。你赔给我什么,又欠我什么,这点我看得比你明白。无非就是你七岁到我家,怕如果你自己不懂事,段晓梅和楚健就不收养你了。所以,你总是一副很懂事、事事顺着的样子,你根本就不懂为自己争取,也不敢。你一方面觉得亏欠我,不想跟我争,可你又怕失去,所以段晓梅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你喜欢我,可就算喜欢那又怎样呢?你敢去告诉段晓梅吗?段橪,你要是现在跑到她面前说你跟我上过床了,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可你敢吗?”

    “你要是不敢,还拖着我,那你就是无耻、卑鄙、自私。而我这么做,你以为全是为了你?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些?因为我看透了你,想拉我自己出去,谁他妈想跟你在一起,被周围人指指点点,唾沫是能淹死人的,你不知道吗?”

    段橪脸色一下煞白,他动了动唇,突然无力站起来。

    手里的冰棍在融化,沾了一手的水。

    最后,他问:“如果我现在说了我们的关系,还有可能吗?”

    楚绒回:“那你觉得她是要你还是要我。段橪,我已经没爸了,不想连妈也跟着没有。”

    让段晓梅知道,开什么玩笑,段橪被不被打死不知道,她肯定是要被打死的。

    段橪低下头,用力攥着自己的手,眼尾有些泛红,或是不甘心,也或是难过。最后略带几分自嘲地笑了笑,无奈又苦涩。

    “那就这样吧。”段橪说得轻慢,问她:“我们兄妹还是有的做的吧?”

    楚绒看他,轻声回:“哥,我们永远是最亲的人。”

    **

    楚绒按当初答应苏尧的,去机场送他,也是送姜甜,他们俩一起去。

    这是楚绒第二次见苏雪琦,还有她旁边站着的成熟而稳重的中年男人。楚绒不禁多看了几眼,怎么看都觉得跟苏尧一点都不像。

    苏尧果然黑了许多,出去玩了一趟,更阳光了。本来是一副好好学生样,现在又添了几分阳光男孩的气质。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很期待去美国的生活。

    “妈,我跟楚绒说几句话。”苏尧跟苏雪琦打了声招呼,就把楚绒拉到一边。

    两人面对着,对看着。

    苏尧先开口:“没想到你真来送我了,果然还是把我当朋友的。”

    他说完,笑了笑,一口大白牙,让楚绒莫名想到黑人牙膏。

    楚绒说:“你出去玩都不知道做好防晒吗?黑了这么多,跟黑人似的了。”

    苏尧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尴尬地挠着头,“我戴帽子了,就是整日出去跑,没办法。去旧金山那边应该可以养回来,那边是地中海气候。”

    “嗯。”楚绒忘记了地中海气候是什么气候,从苏尧的话里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斯坦福在旧金山。

    苏尧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楚绒,“在云南买的瓦猫手链,据说瓦猫是云南的镇宅神兽,不贵,也就一百出头。只买了这一个,给你的,别人都没有。”

    楚绒打开盒子看了下,是一只扁扁的小猫,银黑色的,张着嘴,嘴边的两颗牙凸出,故露凶狠。

    “谢谢,我很喜欢。”楚绒本来想直接戴上,想起手上还有一串段橪给的,就还是算了。

    苏尧也注意到了,说:“以前没见过你喜欢戴手链,看来我买对了。”

    他没有问哪来的,本来想抱抱楚绒,看到不远处的苏雪琦,还是退了回去。

    苏尧:“到了大学肯定有不少人喜欢你,楚绒,眼光放高点。宁做渣女,不要做恋爱脑。你真该跟姜甜学学,别死心眼。”

    这么一句玩笑话,逗笑了楚绒。

    楚绒应他:“你也是。到了美国好好学习,到时候带着本领回来建设祖国。”

    苏尧笑,“没想到你这么爱国啊。”

    “当然啊。”

    那边的姜甜喊苏尧:“苏尧,要登机了!”

    楚绒顺着声音看过去,而苏尧只看她。

    苏尧叫她:“楚绒。”

    楚绒转头含着笑看他。

    “走了。”说完,苏尧就踏着步子朝人群走去。

    他走得很快,跟故意要甩开后面的人一样。

    等楚绒再走过去的时候,苏尧和姜甜已经准备进去了。

    姜甜冲楚绒挥手,笑起来傻傻的,楚绒也回她。

    机场大厅熙熙攘攘,都在离别。

    楚绒目送着他们,直至看不见。

    旁边挽着她胳膊的顾星,一直在小声地抽泣,“就这么走了啊,有点舍不得。”

    楚绒拍拍她后背,安慰道:“走了,还会回来的。”

    旁边的几个大人看着自己的儿女远渡重洋留学都眼泛泪花,相比较他们,楚绒显得冷漠得多。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这场离别似乎与她无关。

    楚绒想起,后天段橪也要走了。这两天,他一直在断断续续收拾东西。

    段晓梅的店铺还没租出去,她说让段橪先去北京租好房子,等窄子门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过去。

    楚绒不懂,段晓梅去北京能干什么,继续理发吗?店铺肯定是开不起的,给别人打工?有人要吗?没有学历,去干嘛呢,不会以为真的能去享受吧。干保洁还是去餐馆洗碗啊,四十岁多岁的人怎么就看不清呢。

    楚绒也不懂段橪,要是往他胸口戳刀子还行,可真要剖心,楚绒还真看不来。明明接受的是当代教育,为什么在亲情上就那么寡断。在楚绒看来,这是愚孝。他俩都有些,某种程度上,对段晓梅的感情生活他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是放纵的。明明可以阻止,偏偏放任。他们都爱这个母亲,只是爱的程度不一样,方式也不一样。如若十三岁不能阻断一些东西,那十八岁一定是可以的。所以他们都得受着,没一个人能逃脱得了。

    姜甜的父母也是做生意的,二人看起来都很儒雅,戴着眼镜。送完姜甜和苏尧,他们提议说送楚绒和顾星回家。

    楚绒家离这边机场太远,公交得一个半小时,估计开车也得三四十分钟了。她觉得太麻烦别人不好,就找了个借口先自己走了。

    临走前,苏雪琦看她好几眼,最后两人还是说了几句话。

    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跟一个孩子计较,显得太小气了些。只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没有办法而已。一个母亲的心,偏爱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错。

    苏雪琦对楚绒说:“以后要是有困难,可以找我。”

    楚绒直着腰板,不卑不亢地回谢谢。

    苏雪琦盯了楚绒几秒,笑了起来,“你哥不考虑我的提议吗?”

    “不了,他说能靠自己。”

    对,段橪完全能靠自己。只要身上的负担轻一些,他完全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说不定到大学谈了恋爱、交更多朋友的时候,还可以一起约着出去旅游。

    楚绒希望他能比现在开心一些,不,是开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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