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雾

    在存款被频繁的星际航行榨干之前,师植弱找到了她孵化室的落点。她能感知到,它就在眼前这个边境守卫军的营地里。

    “报名去那边。”见她站定不动,路过的工作人员拍了拍她。

    师植弱回过神来,朝为她指路的好心人笑道:“谢谢。”

    每周都有义务服役或自发报名的新兵报道,队伍很长,排到师植弱进行登记的时候,月牙已挂。

    刚准备递资料,登记员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收机甲师了。”

    师植弱继续递资料的动作。

    登记员又说:“哨兵也满员了。”

    她将资料递上案头,“我是向导。”

    登记员看了看她,视线着重在她挂着的机甲空间钮上逗留。

    “向导。”登记员草草翻了翻师植弱递交的资料,“认证材料呢?把你向导官方鉴定报告的复印件也给我一份。”

    在今天之前,师植弱从没想过自己是向导,自然也拿不出来登记员口中的鉴定报告,又哪儿来复印件呢。

    不过,她已经决心要进入面前这个基地。

    “原件可以吗?”她说着,从挎包里拿出文件夹,然后急急忙忙打开文件夹开始翻找。

    登记员敲敲桌子,“要复印件做存档,不收原件。没有的话先过去那里复印一份。”

    师植弱配合地望向登记员指去的地方,“好,我这就去,麻烦稍等。”

    暂时糊弄过去了。

    可是,她又该从哪里找来一份鉴定报告?

    握着挎包袋子的手悄悄探进去,摸到一张纸,师植弱有些犹豫:是否要耗费自己所剩无几的神力伪造出一份鉴定报告。

    神力用一点就少一点。

    每时每刻她都在消耗神力,提供给胞衣以维持人类拟态。

    当年,师植弱被盗出孵化室,胞衣认定是非适宜环境,拟态作人类,既呈现出人类外形也将她限制在人类能达成的一定限度内。

    保护她的同时也禁锢她。

    因为判定她处于不适宜环境之下。

    师植弱无比清楚:她必须尽快重构与孵化室的紧密连接,好为自己找回能补充神力的源泉,必须赶在她彻底枯萎以致休眠之前。

    不等她行动,就感知到有人风风火火从基地出来,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大概是另一位的下级。

    下属:“我以为我们应该先去看看被污染的深浅?”

    长官:“去看情况?一旦去了就走不了了。”

    下属:“那我们就…不管了她们了吗?”

    长官:“我们管不过来。”

    下属:“连我们都不管的话她们就只有死了!”

    长官:“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往这个方向走?我们管不过来,所以要先来找些帮手。”

    师植弱很快从两人的对话中推断出事情的具体情况。

    被污染,一定是跟边境战役和污染物有关。相应的,出来找帮手,找的自然是能够解决污染的向导。而提到的“连我们都不管”,言及“我们”,便必然还有“她们”,或许基地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有派系斗争。

    念头飞转,她装成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只是突然停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前遗忘的事,打开挎包,埋头翻找。

    对外五感敏锐感知是哨兵的特性。

    而她现在是向导,不该得听见。

    登记员听见动静回头,看到两人,主要是看到了走在前面的那位长官的时候,立即起立转向,朝那位长官敬了个军礼。

    “殷医生。”登记员尊敬道,“殷医生是有什么要紧事?直接通讯联系就好,何必劳烦你亲自过来走一趟。”

    殷医生打断登记员的客套:“有几个来报道的向导?给我看看登记表。”

    浏览完登记员递来的表格,殷医生抬起头,“都已经进去做体检复查了?”神情并没有舒展。

    登记员很快会意,“还有没登记完的。”

    看到已经走到复印机前准备使用的师植弱,登记员大声唤道:“那个…”她反应过来,找出师植弱之前递来的资料,找到名字,“师植弱,过来一下!”

    见师植弱像是没听清楚,只左右望了一下又专注回复印机,登记员将要再开口叫她,又估计她还是听不到,于是打算从柜台里出去找她。

    殷医生按住准备动身的登记员,指着师植弱的背影问,“是她吗?”得到登记员的肯定后,又要求:“把她资料给我。”

    得到殷医生的示意,下属快步跑到师植弱身边,对她说明情况后,将她带到殷医生面前。

    “向导?”殷医生审视着师植弱。

    师植弱坚定地点头,“是。”

    不置可否,殷医生平举起松垮握拳的右手到师植弱眼前,然后展开,赫然是一团凭空漂浮的污染,“消解它。”她说。

    师植弱:“现在?”

    殷医生:“就现在。”

    于是,师植弱表现出新手向导被带教老师考核时轻微的紧张与忐忑,在这之外,更多一点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她伸手,悬空罩住殷医生圈在掌中的污染,模拟出从前见过的向导清除污染时特有的精神波动,然后抓住感知到的殷医生走神的瞬间,在掌心具现出口器,飞快将污染囫囵吞下。

    察觉微弱的拉扯感,殷医生从记忆中抽离。发现用于考验的污染已经被眼前的小向导消解了,她有些诧异,“你还不错。”

    师植弱腼腆地笑笑。

    殷医生:“就不多说了,先跟我走。有病人在等。”

    登记员欲拦:“可她还没有做完登记。”

    下属很有眼力见地说:“那你倒是快给人家登记上啊!”

    殷医生:“人我先带走了,程序之后再补。”

    登记员:“这不合规矩。”

    殷医生:“哦,那记得去投诉我。”

    师植弱旁观她们交锋,深刻地觉得殷医生实在是很粗壮的大腿。最重要的是,殷医生肯动用自己的权势跨过规则,是她再理想不过的避风伞。

    程序不合规又怎样?人很有用就行。

    示意下属开路,殷医生带着师植弱走进铁皮隔出来的病室。

    里面躺了十七个,十七个重伤。站着有五个,两个在摸排三个在商讨,都是殷医生带的向导。

    “来个人汇报。”殷医生说着,蹲下从柜子里拿出套防护服,抖开后递给师植弱。

    小跑过来的年轻人自以为隐蔽地瞄了眼师植弱,在殷医生面前站定,先敬军礼,然后开口:“根据仪器检测和相位,初步判断十三位病人遭污染入侵至喉,皆生怖。另外四个的病灶在耳,困于怒。十三位重症已经做完紧急遏制,四位轻症也在尝试沟通情绪以进行疏导。”

    听这一番话,师植弱大致懂得了她想传达的,但深究起来又有些云里雾里。只好先记住做疏导或清理入侵的污染,要先沟通患者情绪;而污染至喉是重症,对应的情绪是怖;污染至耳算轻症,对应的情绪是怒。

    殷医生点点头,手抵住师植弱的背带她到轻症病人跟前,然后点了个原本就在的学生,“这四位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追着走去跟学生商讨重症病人救治措施的殷医生的背影,师植弱还没看几眼,就被打断。

    “我叫袁溪,是殷医生的学生,你可以叫我小溪。”被安排留下带师植弱的学生说,“你是老师新收的师妹吗,之前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师植弱奉上温婉的笑,“我是今天刚来报道的,也很感谢殷医生能给我这个跟着小溪姐你学习的机会。”

    袁溪点点头,“有单独治疗过的经验吗?”

    师植弱:“并不丰富。”

    岂止是不丰富,根本是不曾有过。

    但这在种情况下,她不能够说没有。

    袁溪环胸往身后的器械台一靠,“你先试着沟通一下这四个病人,然后跟我讲讲你的治疗思路。”

    师植弱柔顺应可。

    站到病床前,她模仿虽没看见但感知中临摹得分毫不差的殷医生操作的过程,抽出病床下的折叠台,坐下。

    将食指和无名指分别点在病人两侧的内眼角,中指点在眉心,她透过指尖释放出和殷医生相仿的精神波动,沿着殷医生行进的路线探进她指下病人的精神图景。

    避开精神图景中存在的极危易敏触点,她抵达被污染包围得严严实实的记忆团。

    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像所有经历过标准化学习评测的专业向导那样,凭借向导独有的对内超敏情绪感知,接收记忆团中包含的最主要情绪。在已知是怒主导的情况下,找出最易达成共鸣的那一点细微的逆扯悖行性情绪波段。

    但她的精神触手是伪装出来的,本质是神力,是本体的延伸。在透过神力伪装探知目标情绪的过程中,曾短暂地被病人精神图景里百倍放大的情绪反过来干扰,她反应迅速地切除传递感知的部分神力,未接触的部分延伸出新的一段将切除的部分隔离回收。

    封存人类情绪的神力团跟之前吞掉的污染团一碰面,竟酝酿出新的风暴:两者彼此助长,又彼此尝试异化对方。

    两相碰撞之下,师植弱的状态不太好。

    状态不好,却仍然得出了结果。她抽离伪装出的精神触手,平静地,在一旁的病案本上记录下她的推断。

    将本子递给袁溪验证,她开始为下一位病人“看诊”。

    结束看诊后,殷医生便让师植弱先去休息,没让她参与治疗。

    拿着分配到的房间号,师植弱走出铁皮病室。

    确认师植弱已走远,殷医生问袁溪:“你觉得师植弱如何?”

    袁溪抿了抿唇,“她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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