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仁与杨付骏

    他只要随便开口,都能让别人丑态百出。

    保持低调,不对身边的人造成任何影响,应该是他难得的善良才对。利群居所,他自然也把仅剩的学业看得无比重。

    他把所有充满破坏欲、失意的情绪也塞进学习过程中,不想要那些什么都做不了的人围着他团团转,徒增烦扰。

    和林蝉相比,他是自愿被玻璃罩保护起来的玫瑰。阳光的温暖、风的呼啸纷纷离他而去。直到外面世界里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落在玻璃罩上。

    林蝉就是那只蝴蝶,他纯粹为闻一闻花香而来。他才肯把玻璃罩打开。

    他通过林蝉接触外界,变得比以前开朗、温和,但骨子里的想法从未改变过。林蝉毁掉他高考的那一天,也是他们分道扬镳的日子。

    一直承载他情绪的东西被毁了。他习惯性地温和待人,内心却空虚、暴躁、不安,无时无刻不对他人充满厌倦。

    直到那天有人从女鬼触须下救走他,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能力。

    他连感激都忘了,就像狗嗅到了肉一样兴奋。好厉害……他遇见了能够代替学业,让他感到安心的东西——绝对的力量。

    暴力在和平时代是十分危险的东西,但是规则降临,它是新的攀爬的阶梯。人站在阶梯上攀爬,就不需要想那么多。

    他用向上的崇拜消解向下的优越感与恶意。

    宋肆青在他眼中是一件宝物,无可替代之宝。但他不会轻易说出来,他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地接近,绝不容许他人再像毁掉他的学业那样毁掉他。

    他讨厌人类,但崇拜她,超过了喜欢的崇拜。

    “肆青,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他将自己剖白,恳求主的收留,“你可以惩罚我,教我怎么做。肆青,怎么教我都可以。”

    “但我绝不会容忍别人伤害你。”

    薄薄的眼皮凹陷下去,少年乌黑的眼珠像鸟儿似的灵动,因偏执睁得泛红。宽大黑色冲锋衣下,他挺拔瘦弱,如一株细竹苍然挺立。

    宋肆青无法理解他,后退了一步,整个人贴在门上:“说什么傻话,大家都是同学,我不可能接管你的人生。”

    沈行一走上前,牵起她的手。五指修长分明,虔诚地拂过她掌心,拾到面前,轻轻吻在手背上。

    “怎么会,你可以的。”他抬起眸子,小心翼翼地等待她指示。

    宋肆青呆愣在原地。这样的沈行一让她害怕,不再是那个温柔靠谱的朋友。她抬起腿,在他继续靠近的瞬间一脚踢出去。

    “嘶——”

    画风突转。他倒在水泥地上,疼得眼中水光潋滟,却没有直接爬起来,等着宋肆青心疼来扶他。

    “肆青……”沈行一坐起来,哀求地看着她,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狗。

    “你没事吧?”她也后知后觉这样把他踢到,会弄伤他,伸出手去拉他。

    五指再度刮过掌心,她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却无比餍足。

    “你不要再过来了。”

    “我都听你的。”沈行一站起来,抿着唇嘴角微勾,为她还是担心自己而庆幸。

    “我们……先进校史馆。”

    “好。”

    原来人类当中还有这么变态的存在,装得仪表堂堂,心中却想做她的奴隶。她强忍着连夜冒死跑路的冲动,尴尬地冲他递了个眼神。

    宋肆青无法再为杨伟之死说什么,只能让这件事尘埃落定。两人之间的氛围则从凝重转向诡异,只要和他多待一秒,便浑身不自在。

    她转移话题道:“早饭吃了吗?”

    “没有,我们早点出来,一起去。”沈行一提议道,见她点头,露出惊喜的表情。

    想到什么,又拉下脸来:“不知道为什么,卫子晴突然变得运气很好,次次都活了下来。”

    宋肆青从地下密室出来的第二天,卫子晴的表情比见了鬼还精彩,只是没过几天她又恢复了得意。

    沈行一只当她是运气好,觉得蹊跷也说不出来。

    “不是运气好,是背后有人撑腰。”

    她自诩脾气算好,但卫子晴三番两次置她于死地,一次比一次狠毒。她决计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威胁到自己的人。

    卫子晴必须死。

    她是有心下手的,次次都不成功。夜晚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她发现卫子晴为了躲她,竟然连宿舍也不回了,而是日夜待在教学楼里,接受杨付骏的庇护。

    是的,杨付骏罩着她。课代表这个身份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之前他们只当卫子晴只是在毛概课时小有优势,没想到课外也和杨付骏有联系。

    “杨付骏。”沈行一快速猜到了,“所以他发现我们在校史馆调查她,也是她告的密。”

    “没错。”宋肆青打开门,拿起两本新的介绍书,一本递到他手中,“不知道杨付骏会保护她到哪种程度,你不要轻举妄动,太危险了,我来。”

    沈行一跟在后面,摩挲纸页残留的余温:“你在关心我吗,肆青?”

    “我们是朋友,同学。我当然关心你。”宋肆青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病态的纠缠。

    朋友,同学。他当然不会接受这两个词的通俗语意,而是将这两个词辨认成特殊的指令。

    朋友,他追随着她。

    “那如果我们解决了怪谈,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呢。”沈行一问道,“那时候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

    “那时候我该如何陪着你?你应该不是普通人,普通的学生吧,你从何而来,将来会去哪儿,我能知道吗?”他将声调压得像寻常那样温和。

    他们按照流程,走进了熟悉的游戏室,通关后继续前行。

    “我叫宋肆青,也不是二十岁的宋肆青。”她将真相说了出来,心想早就瞒不住了。

    真正的宋肆青如何死亡,她如何取代,她如何在山中活了几百年,几百年前对人类世界的模糊印象……她想到什么说什么。

    “和你长相一样,连名字也一样的人,真巧。”他感慨道。

    “我也觉得太巧了,或许这就是命运。”宋肆青耸了耸肩膀,回答他的下一个问题,“至于要去哪儿,我不知道,或许会回到山里去。”

    和人类相处有很多快乐,但也有很多她不理解的地方。人性很奇怪,比如卫子晴,比如沈行一,她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别走。”沈行一亦步亦趋,快速回道,“你跟着我去东区吧,我能照顾好你。”

    宋肆青没有回答:“以后再说吧。”

    他们跟着地图指示饶了长长一圈来到旋转楼梯前,便看见曾阿冷坐在扶手上轻晃双腿,疑惑地俯视他们。

    “你们怎么又来了?”它问。

    “我们对杨付骏的死因都有误解,他不是被唐书仁杀死的。给你们任教的时候,他可能已经是活了几百年的厉鬼。”宋肆青开门见山,把他们遇到的难题说了出来。

    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厉鬼,又因那什么九藏山清玄一道人的报恩,把他变得像活人一样,混迹凡尘中为所欲为。

    “这?”曾阿冷的表情极其惊讶,“那他岂不是不老不死的怪物,我与小玲的仇……也报不了了。”

    “那也不是。”宋肆青摇摇头,“我们来就是想看看,通过他和唐书仁的关系,能不能再查出他来历的相关线索,说不定能对症下药。”

    “你放心,整所大学上万名学生饱受他折磨。我们势必跟他鱼死网破。”沈行一在一旁承诺到。

    曾阿冷微微松一口气,从栏杆越回地面,百无聊赖地抚摸着馆内陈旧物件:“你们查吧,只是我和三楼的怨灵们不相熟,你们小心点。”

    这话倒引起了两人的惊讶。

    “咦,三楼的怨灵们不是你的同学吗,不然那天怎么会冲进阵法来保护你?”宋肆青问。

    “同学?不是呀。”曾阿冷愕然,“你们怎么会这样想……虽然我也不明白它们为什么救我。”

    这就奇怪了。宋肆青一拍脑门,想起当初也没问和明白,居然下意识把怨灵们当成民国被杨付骏害死女学生们。

    现在想来,可能是更早时期的死者。

    “阿冷,你有办法能让我们和它们对话吗?”她投去殷切的期盼,得到对方一口回绝。

    “好吧,我们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曾阿冷陪着他们四处转悠,珍惜这难得的热闹,还能帮他们翻看人类无法长期翻阅的红色书籍。

    果不其然,在唐书仁的日记里,详细记载了遇到杨付骏并建立中区育良馆的经过。

    “……今拾一瓶,为明朝末期遗物,精美异常。拍卖行得自东南福州,称内藏阴阳一菩提,吾一眼相中,得之。”

    “瓶无风自倒,落出一小人。小人伶牙俐齿,自称福州杨员外之子,问吾姓名……”

    “二人相谈甚欢,小人曰赠吾洪福以报恩,年末可任一校之长。吾须将他随身携带,吸食人气,变作常人大小,再替其置办一间房,供奉瓶内相伴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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