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一谈

    以至于她心中空落落的,经常会做噩梦。

    她最近梦到老家的山洞久无人住,坍塌了。偶尔还会梦到和自己长相一样的女孩从山顶上跳下来,只是没有她做垫背,摔得死状凄惨。

    她每次都惊醒。后来还会做到这个梦,或许出于心理防备,她没有再看到那个女孩顶着自己的脸,而是换成了一张从未见过的十分大众的面孔。

    宋肆青又一次午夜惊醒,明天就是她要带沈行一去校史馆的日子。

    盒子游戏结束后,郑新杰显然和沈行一疏远了,遭遇规则时,两人也各过各的。沈行一利用规则杀死了楚文洋,卫子晴几次遇险逃生,过得很不顺畅。

    自那之后,郑新杰顶替楚文洋搬去隔壁寝室,两人彻底不再往来。没有吵架,也没工夫吵架。生活除了险象环生就是平淡如水。

    人前两人都表现得很正常,郑新杰说话依旧大方,见到棠冀会凑上前打招呼。沈行一也对盒子游戏的事避之不谈,一如既往地帮推理社出主意。

    见证了他的手段和脾气,班里人倒戈纷纷讨好他,也不敢对宋肆青寝室里的人递冷眼。卫子晴的地位大不如前。

    那件事推推拖拖竟一直没说说清楚,成了心里一个疙瘩。明天两人单独相处,校史馆也相对安全,她必须要问。

    想到这里,她又准备躺下去,便听到床梯被金属敲击,发出“登登登”的清脆声音。

    宋肆青爬起来,见是唐郁风,随他悄悄出去。

    “能不能改一改你老往女寝钻的毛病。”她打开公共阳台的门,夜风倒灌扑面而来。

    “没办法,总不能在你上课的时候找你。”唐郁风跟在她身后,声音轻柔,“我不乱看就没事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她问。

    唐郁风颓丧着靠在门上,完全没了少年人的春风满面:“没事,我想找你聊聊天。”

    他伸了个懒腰,才把背挺直:“除了你我也不好找别人,不然被当成那些靠规则杀人的怪物。”

    “语气扭扭捏捏,分明就是有事。”宋肆青翻他一个白眼,被扣上“不敬学长”的污名。

    “我有点想念过去的朋友,尤其是阿若。”他盯着群山上闪烁的红灯,懒于辨认那是什么,眼皮耷拉着,有几分妩媚慵懒。

    “要不去见见她?”宋肆青支着下巴打量他,“其实只让她一个人知道你的秘密也没什么不好,你们就像那个……倩女幽魂一样。”

    “放屁……不行。”唐郁风果断拒绝,他又补充道,“我们不是那种感情。从小一起长大,像亲兄妹一样。很多我懂的事情,她不懂。”

    随即迎来少女嫌弃的眼神,唐郁风微微一笑,脸上才浮现点活人的神气。

    “你是不是进校史馆了?”他问。

    宋肆青一愣,跟那双狭长的眸子对视上。他像只被驯服了的狐狸,靠着栏杆把头埋在毛衣里。

    “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目的?”

    唐郁风没有否认,只是笑容更加灿烂了:“别那么失望,好像我渣了你的感情似的。”

    “上次去313号办公室了吗,没去的话这次记得去。”原来他一直在关注着学校里的变化。

    “去了,我看到了校长唐建章和副校长的合照。”宋肆青说这话时开始观察他的表情变化。他很平静,眼皮子却抖了下。

    “嗯,没错,那是我的父亲。唐书仁是我的曾爷爷。”

    两个人都不意外。宋肆青反倒生出退意:“你真是的,干嘛说出来呢。”

    “说出来有什么不好的事吗?”唐郁风装作不知,没给她回答的机会,“我的父亲,我的爷爷,都是身不由己的人。所以我一直想摆脱这种命运。”

    “可是阿若她什么都不懂……”他烦躁地将长发揉乱,捧着脸道, “算了,更多的自己去313号办公室找吧,找得仔细一些。”

    宋肆青静静陪着他,听他有一句没一句的牢骚,以及耐心又周全的叮嘱。

    “有疑点,打开日记本召唤我。如果我没出现……”他顿了顿,“可能是睡着了,你就过一段再打开,看看我醒了没。”

    “你还会睡觉?”

    “对了,校长生平介绍的那几张板子,藏在313号的保险箱后面。”唐郁风自顾自地说完,浑然松了口气,比出“嘘”的手势:“别让阿若知道。”

    宋肆青反应过来,北斗若显然不想让人知道办公室里的任何秘密,她点点头。

    “这些都愿意告诉我?”

    “谁让你老不死,如果将来熟人都离开,只剩下你了……我可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看。”

    “是吗?”宋肆青插在兜里的手微微放松。她自然记得答应曾阿冷的承诺。她会杀死唐书仁的后人,替它报仇雪恨。

    可是……唐郁风不也死过一回了吗?反正他现在也是规则的一部分,轻易杀不死,何必轻举妄动呢。

    “有眼力见。”她夸道。

    两人一同待到快要天亮,唐郁风才离开。两人分别的时候,他有些不舍,还说了些十分奇怪的话。

    他说“我知道你是谁了”。

    她是谁?她是宋肆青。

    她回到床上躺下,睡到天亮后朝校史馆出发。经过一段时日,室友们对沈行一的成见淡去不少。沈行一对她们的照顾和对推理社的尽责从生活点点滴滴中表现出来。

    那天他们都对杨伟愤怒极了,谁没有个冲动的时候呢……

    规则降临后人人自危,活命才是第一要务,不能以往常标准衡量。

    因此刘思佳听到她起床的动静,从床帘里探出脑袋,再三思虑开口:“肆青,可能班长心里也很愧疚,你们好好聊聊。然后代我们说句对不起,这段时间一直躲着他。”

    宋肆青点点头,轻轻关门离开了寝室楼。

    沈行一早早在这儿等她:“你来了,我们进去吧。”

    校史馆外爬山虎清透的碧意令人放松,周围曲径通幽。

    “等一下吧,阿冷它们不会伤害我们,不着急这个。”宋肆青叫住他,“我们来谈一谈。”

    她停在他身前,挡住了进校史馆的路。

    他抬手搭在门把手上,两人的距离很近。闻言僵在原地不动,微笑着:“好哇,谈什么?”

    沈行一的眼神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到她说什么都像在无端指责。

    酝酿了很久的话卡在喉咙里,她只觉得自己是最没有立场怪他的人,磕磕绊绊道:“你不该杀了杨伟。”

    “不该吗?”

    “如果你是个普通人,他杀了你,受到惩罚不是很正常。”沈行一也不再逃避,正面回应道,语气十分平静。

    “那不是他想做的,他只是被控制了。”宋肆青解释道,“大家都觉得这样太极端了……”

    “被控制,就不极端?”沈行一冷笑了两声,眼底浓浓的失落。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有人能不被控制,他就不行?他这样的人,淘汰掉也很正常。”

    “肆青,如果你认为,因为你杀了不该杀的人让你感到愧疚,大可不必。”他反客为主,推了推新换上的眼镜,“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他的疏离像一层盔甲。宋肆青摇摇头,定定望着他的眼睛:“不是我愧疚,而是你。”

    “如果你感到负担,可以说出来。”

    沈行一的笑意消失了:“我唯一的负担不是愧疚,而是你。”

    “你为什么不夸奖我。”他皱了皱眉头,眼神带着失望。

    “什么?”她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理解过沈行一,从方才到现在都在鸡同鸭讲。

    “为你做的事情没有错误一说。”他按捺激烈的情绪,冲破了两人的安全距离,方意识到失态,仓皇无措地后退两步,复杂地看着她。

    他像一个信徒,也像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侵略者,要带着主一起踏上罪恶之路。

    “肆青,你不明白,我会慢慢告诉你。”沈行一背对二楼阳台外的水色天光,面孔清瘦,比刚认识时更有棱角,“你和平庸的人类不同,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褪下温雅学霸的外壳,一个真实的他展露出来。这个他从年幼意识到自己的特殊性时,就诞生了。

    作为沈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沈家的独子。他从小便意识到一件事——只要他足够优秀,除了父母长久的陪伴是奢望,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

    甚至是他不要的,也能轻易操控。有同学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会有其他同学主动霸凌那人来讨好他。

    身边一起长大的富家子弟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优待,他会思考,会不解,会厌恶。

    一旦人心能操控,孤独的感觉便无比强烈。他每做一件事,都深谙其中后果,与人相处的新鲜感是什么?他感受不到。

    老师说,他是学习上的天才。他通过每次稳坐第一的成绩分辨出,这句夸赞终于不是奉承,而是事实。

    没有被人情世故玷污的,他靠努力获得的。让他如获至宝,沉浸在学习中让他安心。尽管从小到大的朋友说他像个书呆子,越来越无趣。

    其实是他觉得别人无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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