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傻子

    陆饶扛着白纤纤逃出阴尸成堆的小屋,随便扎进一方街道,运起身法,脚尖三两下点地,飘若鸿雁,速度极快的与身后越来越多的阴尸拉开距离。

    阴尸再如何恐怖其本体终究是凡人,与修士相比还差太远。

    甩开阴尸群,陆饶找到一处没有遮蔽骄阳直射的空地,布好隐息阵隔绝气息与声音,他放下白纤纤,整理混乱的思绪。

    他们是被“白知县”身体里溢出的的黑气吞噬而陷入短暂昏迷,按照他的经历,昏迷后大家被传送到了各处。

    天墉城之外结界密布,“白知县”是并不希望他们离开城里的,那么其他人被传送的地方应该也在城中。

    得想个办法找到师父师妹他们。

    “母亲!”昏迷不醒的白纤纤突然有了动作,右手举起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竭力向上张开五指,而后猛然睁眼坐起上半身。

    她眼睛打大张,布满血丝宛如要掉出眼眶,额角冷汗直流,胸腔大幅度上下起伏,急剧喘息。

    她看见前方空无一物,立即侧身扯住身旁陆饶胸前的道袍领口:“母亲······我母亲呢?陆饶,我问你话呢!你回答我,我母亲呢!”

    白纤纤显然还没有接受白夫人去世的现实。

    陆饶沉默不言,他知道现在说什么话都是惘然,需要白纤纤自己坚强地从悲伤中走出来。

    他偏过头看向远方,纵着她发泄脾气,在她累了涕泗横流时,撕烂道袍,扯下一块布递上去。

    “擦擦吧。”

    白纤纤抽噎着,看着那张边角坑坑洼洼的布,本来消下去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大颗大颗的热泪往外滚。

    她一把夺过布,开掉比起鼻腔里流出的液体,而后再次向陆饶摊开手。

    陆饶;“·····”

    他把能撕的地方撕了个遍,白纤纤再次向他摊开手。

    无奈之下,他翻了翻找物袋里,找到一张素净的绣帕,单单边角处修有一朵用长针拼起来的花朵。

    修士在外身上脏污,一般用除尘术就能解决,所以不常带凡人净身的东西。

    而这张素净的绣帕是陆饶身上唯一的女子所用之物。

    粗粝的拇指划过那朵奇异的花,他喉结滚动,闭眼把那张绣帕放在白纤纤布满厚茧的手心里。

    白纤纤把满腹悲伤都化作眼泪往外落,当陆饶再次递上布块,她抬手就要开掉随着眼泪一起往外流的鼻涕,只是她发现此次的布与方才的布质感不同,更柔软也更加丝滑。

    她掀开沉重的眼皮,哭得红肿的眼睛看到一条缝,看到手上那明显属于的女子的绣帕。

    倏地愣住。

    她缓了缓情绪,用自己的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算是擦净脏东西,把那张绣帕还到陆饶手中。

    哑着嗓音开口:“我没事了,多谢陆仙长好意。”

    陆饶见她果真没有流泪,松了口气,接过绣帕小心翼翼叠好再此放回储物袋里。

    白纤纤的心尖莫名再次多出一股名为酸涩的情绪,她慌忙转身背对陆饶,害怕自己再次情绪失控。

    陆饶见状,忙道:“如果觉得难受,何不妨再哭闹一番,把所有的眼泪与悲伤流尽。”

    笨蛋,能哭闹的前提是拥有可以任性的对象。

    她已经没有可以任性的对象。

    白纤纤望向阵法外看不进尽头的街道:“母亲救我,是想让我好好地活在世上,若我再次悲伤流泪,岂不是辜负了她的苦心。”

    陆饶闻言,点头道:“是这个理,以后好好生活,莫要做傻事。”

    “但在好好生活前,我还有一个责任必须完成。”

    “什么责任?”

    白纤纤转身,目光决绝:“铲除害天墉城民不聊生的罪魁祸首,替我的母亲报仇雪恨!”

    倔强坚强得犹如盛开在悬崖峭壁间的绝壁奇花。

    惊艳得令陆饶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说:“可能会死。”

    白纤纤嫣然一笑:“那就浴血奋战。”

    “你母亲······”

    “我母亲可是个开明坚韧的人儿,她希望我好好活着,但定然不愿意看我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我必须看着那罪魁祸首被挫骨扬灰才能安心!”

    陆饶失笑:“能言善辩,与我师妹有一拼。”

    陆饶的师妹······

    “是宁仙长吗?”

    陆饶点头。

    “那张绣帕是她的物品吗?”

    陆饶收了笑,半响才摇头道:“没能送出去。”

    他的表情有些失魂落魄。

    白纤纤看得分明。

    她想,原来仙人也与凡人一般会爱而不得。

    白纤纤突然唤他:“陆仙长。”

    陆饶抬头:“嗯?”

    “爱,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有日久生情,也有一见钟情。唯一不变的是,想要爱护对方、守护对方的真心。陆仙长,现在还不是失望放弃的时候,只要你坚持,宁仙长一定能看见你的真心。”

    “话本子里,常有一种桥段,叫做英雄救美,陆仙长振作起来,现在大家都下落不明,该是你闪亮登场英雄救美的时候了!”

    陆饶苦笑:“我师父还有师妹,都不是等人救的人。”

    白纤纤挥手拍他的背,只听啪的一声,陆饶竟感觉有些疼。

    “什么都没做就说丧气话,你怎么能在宁仙长面前留下好印象!站起来,竭尽全力,让以后得自己不后悔!”

    见白纤纤一副打鸡血的模样,陆饶噗嗤笑出了声。

    “况且······”白纤纤又道,“陆饶仙长你并不差劲,虽然第一次见面差点误杀我,但总的来说,是个心胸宽广、法力高深的厉害修士!”

    陆饶:“感觉你在骂我,不过话里的夸奖我接受了。”

    他收起隐息阵,挥手:“出发!”

    ·······

    “话说,我第一次差点误杀你,好像是因为你先攻击我们吧?”

    “那是在救你们!”

    “哦?打算用你的武功逼退我们?”陆饶嗤笑,“太弱了。”

    “陆饶,你别得了阳光就灿烂!”白纤纤一巴掌扇在陆饶脸上。

    “太弱了。”陆饶摸了摸没什么感觉的脸,“不过,谢谢。”

    ——

    夜晚,天空黑沉,漆黑一片。

    天墉城中,唯有一处亮起篝火。

    城西城墙。

    “右侧出现疏漏,拍十人补上去。”守墙的校尉田民站在墙头,隐约看见城下密密麻麻朝这边而来的阴尸,依旧忍不住头皮发麻。

    “校尉不好了,左侧的墙出现塌陷!”

    “什么!”田民努力让自己镇定,“带三队人堵上去,拼死也要把他们拦在城墙里,再带两队人迅速修复城墙!”

    “校尉不好了,中部城墙出现裂缝!”

    田民的瞬间腿软,他咬牙撑住:“派五队人马·······”

    “校尉不好了,城墙右下侧五十处被攻破!”

    “校尉······”

    ······

    无数不好了堆成一座高峰把田民压得摇摇欲坠,他不明白之前受得好好的城墙,今日怎么那么弱不禁风。

    有人混在队伍里,瞧见在篝火的映照下田民的脸色唰地苍白,不禁弯起嘴角。白知县身死,城墙之外无人能够压制阴尸,它们自然该显现出真实的实力了。

    田民手撑城墙,冷汗直冒,最后他拔出佩剑,直指天空:“伙计们,我们的身后有我们的父母、妻儿,若我们一退,他们必遭毒手。”

    “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为家人遮风挡雨!有骨气的,随我一同筑起人墙,挡住阴尸,拼至天明!”

    有人收回逃跑的步伐,振臂高呼:“拼至天明!”

    ······

    在商铺林立的街道中穿梭的陆饶似有所觉,回头望向白日里他与白纤纤路过的城墙。

    他们不知城墙之上的人是否有白知县同党,不敢冒险,所以没有贸然凑上去找人。

    而是选择躲在角落处,陆饶悄悄释放神识扫视,没有看到熟悉的人与可疑之处,他便带着白纤纤离开,继续在城西搜寻。

    “怎么了?”趴在陆饶背上的白纤纤感觉到他停下,揉了揉困意迷蒙的眼睛。

    “没什么。”

    夜晚是阴尸的天下,为躲避比白日强了几倍的阴尸,陆饶背起白纤纤,依靠诡影步轻巧绕开愈来愈多的阴尸。

    只是这些阴尸依靠气味行动,绕开仅仅是让它们的行动迟疑一点点,待反应过来气后便会紧追不放。

    陆饶不敢停留,边释放神识找人边赶路逃命。

    双重劳累下,他终于在一处大宅里感觉到关于宁微的气息。

    气息很淡,但更诡异的是那座宅子,沉寂的像是一头沉眠的巨兽,完全看不透。

    然而他仍旧向那座宅子行进。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那座宅子上,完全没有注意拐角处一道奔来的人影。

    “砰!”

    两人相撞。

    陆饶下意识用力箍紧背上的白纤纤,一个后跃,稳稳落地,而后他看向被他撞上的人。

    破烂盔甲,头发散乱,是城墙上的士兵。

    “破了!逃啊!破了!逃啊······”那士兵没事人一样地跳起来,大呼小叫,手脚并用地乱跳,看起来像个头脑不清的傻子。

    陆饶微微蹙起眉梢。

    傻子背后也跟了一群紧追不放的阴尸,眼看离他近在咫尺,陆饶叹息一声,右手捞起那傻子,一头撞进不远处有宁微气息的大宅。

    夜风吹拂,拂过朱门之上挂着的刻有桓府二字的牌匾。

    那些紧随其后的阴尸,竟在朱门前停了步,鼻子耸动,它们闻着味儿荡向千疮百孔阻断城西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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