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

    老友叙旧是好,但须得真是“老友”。

    “翩然怎么样?”

    李子周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打签约那天她就注意到司徒南手上没有戒指,照理说,她挥泪离开北京那年,周翩然已经在看北欧蜜月旅行的攻略了。

    “她应该挺好的吧。”此话意味深长,司徒南耸耸肩,“我们早分手了,比你和周瑞结束稍微晚半年。”

    听见“周瑞”的名字,李子周还是能感觉到心里那块破碎的边缘,纵然当下的李子周早不是当年的纯情小白花,然而,当她还是纯情小白花的时候遭遇的风雨,将伴随她更久更久。

    李子周清清嗓子,说:“还是先吃吧,菜都上来半天了。”

    司徒南笑:“我早饿了。”

    “为了感谢您老人家此次为我奔走的大恩大德,我特意从我老爹酒柜里偷了两瓶十五年茅台出来。”李子周给司徒南倒上酒,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趁清醒,聊点正经事。”司徒南把一个文件夹推到李子周手边,里面是医美行业营销策划项目书,“我有朋友也搞医美,在杭州,他做得不错,我就问他取了取经。”

    “你简直是我的贵人,黑桃K。”

    “能当李子周的黑桃K是我的荣幸。”司徒南夹一撮手打芥末酱放在李子周跟前的碟子,又给她添上酱油,见对面的李子周正盯着资料某一页陷入思考,她认真的模样在司徒南看来相当可爱 。

    “子周,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想到进两台色素治疗类的仪器呢?你不会不清楚前后十年最火最赚钱的都是抗衰项目。”

    “因为我有私心啊,我自己需要用!”李子周合上文件夹,表情神神秘秘的。

    推杯助盏之间,一瓶酒见底。到第二瓶酒登场的时候,就是要问私事的时候了。

    “你和周翩然不是都到谈婚论嫁了地步了吗?”

    “因为我家差点儿破产,老爷子投资失误,银行连我那辆十年快报废的保时捷都收走了,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和周翩然结婚?”司徒南叹气,“一夜之间,亲朋好友、女朋友尽失,太现实了。”

    李子周如聆天方夜谭,诚恳表态:“我真没听说你的事情,不然一定会出手相助,不过我那点儿钱估计你看不上。”

    司徒南眼里含笑,说:“你当初走得决绝,不知道我们一行人的情况是正常的。但是,你已经帮到我了,而且是雪中送炭的那一种,你不知道吗?”

    愈发天方夜谭了,李子周确定自己目前尚未喝醉,仍不知司徒南所云,一脸茫然。

    司徒南提示道:“还记得那辆奔驰轿跑吗,我发在朋友圈卖15万,你说你要,最后转给我十八万八,你无法想象这十八万八对我甚至对我全家来说有多重要。”

    “啊!”李子周一拍脑门,两段记忆串连起来,恍然大悟,“那是我离开L&E创业赚的第一桶金。”

    “你为什么要多给我三万多块呢?”司徒南好奇多年,终于等到机会当面问李子周了。

    李子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地靠在椅子背上,回忆道:“我还真不是因为知道你经济困难,那会儿我也年轻气盛,就是想告诉你、告诉你们我李子周离开谁都能行,都能过得特别好。”

    说完,她提杯去碰司徒南的杯子:“你是怎么翻盘的?”

    “全靠老爷子留了一手,总之釜底抽薪。”司徒南不方便透露,看来是不大磊落的一招险棋。

    “那你和周氏兄妹还有来往吗?”

    司徒南冷笑:“认识但不熟。”

    “好一个‘认识但不熟’!”子周醉至六七分的时候,眉眼弯弯,面颊粉红,分外动人,她为司徒南鼓掌祝贺,借着酒劲儿开心的快要从座位上蹦起来,“总之是让你成长了,完成从纨绔子弟富二代到扛起家族兴衰大旗的继承人的蜕变。”

    “你知道我和周瑞是怎样认识的吗?”李子周眼尾含笑,她非常清楚自己美在何处,看似不经意的动作皆是收放自如的熟练把戏。

    司徒南摇头。

    “周瑞对我有救命之恩……在L&E的第一年,我过马路出了车祸,腿上动脉被汽车碎片割破,情况紧急,命悬一线。当时医院就近先通知了周翩然,周翩然叫她哥哥周瑞一起到医院来。周瑞不仅在手术栏签了字,缴了费,还给我输了600cc的血。谁能顶得住?就算顶住了这份恩情,那也绝对顶不住周瑞在我手术以后住院期间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伤得很重,周瑞亲力亲为找最好的医生给我治疗,腿部康复练习前后差不多两个月时间,都是他陪我一起去的。”时隔多年,重新提及之时,历历在目,李子周竟然一个镜头也没有忘记。

    “更何况周瑞那家伙又高又帅、风趣幽默、多金慷慨,而且没有结婚。”司徒南补充,他承认,周瑞在乐于帮助漂亮姑娘这件事上,确实不遗余力。

    李子周吐吐舌头:“你是了解关键点的人。不过呢,周瑞虽然没结婚,但他是想给所有女孩一个家吧。”

    “我以为你和周瑞会修成正果,他对你确实用心,我不太相信是装的,我也是男人。”司徒南矫正,虽然他和周瑞早不联系。

    “因为这场车祸,我的右腿留下一条淡紫褐色的疤,那还是做了五六次术后恢复的成果,如若不然,简直如蜈蚣一般触目惊心,什么时候看见,什么时候仍会感到可怕……”

    李子周嘴角挂着一丝愁苦,她娓娓道来的时候,视线逐渐失焦,思绪飘散了。司徒南看在眼里,没有打断她的游离。

    李子周没有告诉司徒南,二十四岁的自己沦陷在周瑞的糖衣炮弹中,毫不保留地投身爱河,投身周瑞的鱼塘却不自知。她也没有告诉司徒南,在和周瑞一起不到两年的时间,李子周流过两次产,而这期间周瑞和别的女生去酒店开房,从头到尾,周瑞都不止有李子周一个女友。她更不会和外人讲,最后一次和周瑞吵架,李子周问他为什么劈腿找小三,周瑞竟反问李子周:“你怎么知道你是那个正牌女友?你怎么就自信自己不是小三?”

    李子周突然端杯饮尽:“都过去了。”

    司徒南猜,刚刚她思绪游离到苦不堪言的情结,于是也端起杯子,陪了一杯:“会过去的。”

    李子周深呼一口气,重新找回理智:“所以我一直留心祛除疤痕、特别手术疤痕技术发展成果,碧岛前年研发的色素分解和重填技术十分靠谱,去年我去首尔考察,尝试过一个周期的治疗,明显有效。”

    李子周有意把话题从周瑞转向事业、转向工作,司徒南是聪明人,知道她不想再提,李子周的故事很长,但此刻,必须戛然而止。

    “来,让我们敬过去!”

    “敬过去!”

    带着情绪的酒,醉得特别快,高度白酒火辣辣的从食道流入胃里,连脚趾尖儿都是暖和的,李子周和司徒南同时发出“嘶”的声音,而后放声大笑。

    笑声穿透力很强,刺中借口上厕所从包间里溜出来窥探的顾宁心口。眼看着李子周已渐入佳境,和对面高质量大叔谈笑风生,顾宁再也按捺不住,径直走上前。

    “子周。”

    李子周和司徒南齐刷刷地转过头去。

    “顾宁?这么巧,你也来这吃饭?”李子周酒到一定程度就会一直笑,两个酒窝根本无法休息,她快乐地讲话,兴致也在高处。

    “这位是……你弟弟?”司徒南问,他礼貌地站起来打招呼,并不因为顾宁年纪小就轻视他。

    “瞧我,喝了点酒都忘记介绍。”李子周摇摇晃晃地也站起来,顾宁想伸手搀扶却被李子周拒绝,她说:“我没喝多,站得起来。”

    “这位老帅哥是司徒南,他是我的一位认识好久好久好久的老朋友;这位小帅哥是顾宁,他是我的……弟弟,是零零后哦。”说完,李子周还冲司徒南眨眨眼,“羡慕吧,他们还都这么年轻。”

    顾宁甚至还在李子周短暂的停顿中有所期待,往上抛的玻璃球最终掉在石灰地上,摔了个粉碎。

    “长得真帅,不愧是子周的弟弟。”司徒南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司徒南当真以为李子周和顾宁两人是亲戚,还是他感受到顾宁对自己的敌意才故意那么说。

    “我不是她弟弟。”顾宁争辩,他果然气急,后牙槽咬得咯咯响。弟弟?我什么时候成你李子周的弟弟了?

    司徒南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不是弟弟是什么呢?”

    “你怎么就不是我弟弟了?”李子周急眼,挡在司徒南和顾宁之间。此时的李子周全然失去察言观色的能力,说不清应该从哪一杯酒开始追究,总而言之,她醉了,断崖式地喝醉了。

    顾宁跃跃欲试还要争辩什么,手肘被人拉住,他龇牙咧嘴、气急败坏地回头,一见老父亲肃着脸瞪着眼在身后,秒怂,小老虎变宠物猫,不敢吱声。

    “小宁,你干吗呢!”顾校长低沉着声音,“快回去。”

    “您好,您是顾乡顾校长吗?”

    顾校长定睛一看,大喜:“司徒!是你!”

    两人激动地握手认亲以后,司徒南不忘寒暄:“小宁是你儿子?天呐,一表人才,未来可期!”

    李子周被顾宁强行灌了一瓶养乐多,恢复了大半清醒,想不到司徒南竟认识顾宁的父亲,故事走向越发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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