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从

    虽然现在的沙关依然难掩荒漠的颜色,但目之所及绿化都做得特别好,一棵棵松杉挺拔傲立,就连小草也坚持对抗着风沙。

    悍马驶入林场范围,四周被高林取代,荫蔽凉爽,满目的绿色令人心旷神怡。

    戚愉知道,在很久以前沙关也是个水草丰美的地方,只是后来草木退化,都是姥爷姥姥那些护林人们的努力,不断培育适合沙关土地生长的树种,又经过长时间的维护,这才使沙关焕然一新。

    最后他们停在了西从的大门前。

    西从的外墙以土木色为主,只有两层,平整的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院子里也种满了花草。

    西从的附近还有不少的民宿,沙关这些年来一直大力发展旅游业,沙漠绿洲、沙中湖泊的景色也吸引了大量的游客。

    “哥!你们回来了!”西从的院子里跑出来一个男孩,戚愉一边等第五焱帮她拿行李,一边回头看声音的来源。

    这跑出来的男孩看上去比她大个几岁,和第五焱长得很像,但脸上青春洋溢,不像第五焱那样深沉。

    男孩和戚愉不小心对上了视线,蓦地就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她。

    “这是第五焱的弟弟,叫第五垚,三个土的那个垚,他们兄弟俩一个缺火一个缺土。”余至淮给他们互相介绍道,“这是戚愉,她姥爷姥姥是沙关林场的第一代护林人,过来玩几天。”

    第五垚呆愣了好久,这才手忙脚乱地伸出手去:“啊啊,我是第五垚。”

    戚愉浅浅地笑了一下:“嗯,我刚刚知道了。”

    第五焱帮戚愉把行李箱送进一楼客厅后,手机电话就响了起来,他跑出去接了电话,很快又回来。

    “有车在第三林场抛锚了,我得去一趟。”第五焱对他们说,“黎倾,她就交给你们安排了。”

    黎倾点点头:“行,你去吧。”

    第五焱刚回来,坐都没坐又转身开上车离开了。

    戚愉看了看悍马车轮扬长而去飞起的尘沙,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问:“我住哪儿啊?”

    第五垚立马答道:“我带你去吧!我哥早就让我收拾一间好一点的屋子出来,说是有客人要来。”

    “那行,垚哥你带小愉过去吧。”余至淮去前台倒了杯水大口大口地喝着,“昨晚一下飞机就喝多了,累,小愉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垚哥说,我们也刚从云南回来,去收拾一下。”

    戚愉点了点头,让他们好好休息。

    第五垚主动接过戚愉的行李,带着她上楼。

    “本来想给你收拾后院的独立房间的,但这几天客人爆满,只能委屈你和我们住二楼的小房间了,这是我的房间,那是我哥的房间,至淮哥和倾倾姐住在一楼。”

    刚刚在来的路上,戚愉查了查西从的民宿,发现除了沙关这间,其他地方的分店都主打轻奢。沙关这间却不一样,虽然价格也不算便宜,但平易近人许多,可能是三位老板更喜欢住在这里的原因吧。

    “你哥是一直都在护林大队工作吗?”戚愉问第五垚。

    “哦,那倒没有,我爸妈以前是在沙关林场研究所工作,我爸是所长,说起来……我爸妈应该还是你姥爷姥姥的学生,那时候你姥姥在金川大学当植物科学的教授。不过我和我哥都在金川市读中学,高考以后我哥去了北京,后来一直在北京工作,我没我哥那么厉害,我就在金川上的大学,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找到工作。”

    “那你爸妈呢?”戚愉又问。

    “应该是我高考的那一年吧,研究所突发火灾,我爸妈为了救所里刚培育出来的新品种,都死在了大火里。我爸妈去世以后,我哥就从北京辞职回来了。”

    第五垚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很轻快,看来并没有深陷在过去中出不来。戚愉被他这种坦然所震撼,半晌才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儿,都过去四年了。”第五垚说,“我爸妈都是风趣幽默的人,他们也不想我们一直沉浸在悲伤中。”

    聊到这里,正好到了为戚愉准备的房间门口,第五垚拿钥匙给她开了门,并把钥匙交给了她。

    “你先休息一下吧,吃晚餐的时候我再叫你。”

    “那你哥呢?他什么时候回来?”戚愉又问。

    “不清楚,得看那边情况严不严重,如果只是车抛锚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的。”

    戚愉这才闭了嘴,再次对第五垚道了谢以后,关上房门,直接倒在了松软的大床上。

    她无比庆幸自己今早没有化妆,否则卸了妆才能躺下也太痛苦了。

    戚愉给姥爷发了消息,说自己已经到沙关,这次姥爷回得很快,让她好好玩,需要什么就说,姥爷帮她联系。

    被子上有太阳和树木的香味,戚愉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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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戚愉这一觉并没有睡得很久,她是被窗外一阵轰鸣的声音吵醒的,她下了床,拉开窗帘一看,是第五焱开着一辆摩托回来了,就停在院子里。

    男人长腿跨立在车座两旁,半仰起头解头盔,脖子上的青筋立起。

    戚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点支烟,可下一秒,他的动作一顿,戚愉想,他们应该是隔着头盔对视了。

    果然,第五焱慢慢地把头盔摘了下来,那平淡却又无法让人忽视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脸上,那一刻,从他们中间穿越而过的只有西北暮色下的微风。

    “忙完了?”戚愉从楼上对他喊话。

    第五焱还是只回了一个单音节词“嗯”,便随意地把头盔挂在了摩托上,大步走进了门内。

    戚愉毫不犹豫地下了楼,一楼的楼梯边就是厨房,第五焱就站在冰箱前,大口喝着冰水。

    余至淮吊儿郎当地靠站在料理台上,神情有点苦闷:“我本来拒绝了的,我说戚愉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就没必要了,可他们非要咱把戚愉带过去,不然就是不给孙老师和胡老师面子。”

    “真不去的话,他们也没有办法。”第五焱喝完了水,把用过的杯子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了一遍。

    “其实去也可以,你陪着戚愉去就行,帮她挡挡酒什么的。”余至淮说。

    戚愉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走过去问:“怎么了?要我干什么?”

    余至淮见她下来了,便纠结道:“你在林场工作的那些叔叔阿姨,听说孙老和胡老的外孙女来了,非要请你吃一顿饭。”

    “那就去啊,不去岂不是拂了他们的面子?”戚愉不解。

    “你是真的年纪小够天真的。”余至淮连连摇头,“你不知道金川人有多能喝酒,虽然他们人不坏,但你去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哪怕你还是个小姑娘。”

    戚愉沉吟片刻,问道:“这里的小姑娘也能喝吗?”

    一说到这个,余至淮就马上来劲儿了,指着对面小院里一个正跟父亲吵架的姑娘说:“看见没,这小姑娘比你大两岁,她可能喝了!有一次咱客栈开趴,喝到最后就她一个人还清醒着,我焱哥都没她厉害,你猜为什么?因为她从小就被她爸训练出来了,说女孩子会喝酒是好事。”

    戚愉听了,嘟哝着嘴说:“我昨天不也挺能喝的?”

    “哎哟,你那算个屁。”

    三人又沉默了一下,第五焱则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他越过两人,到院子里去摆弄那些花草。

    门外的夕阳正盛,斜照进院子里,让院子里的一片青葱花草都变得活泼,让院里的人发了光。

    那一刻戚愉真的很想抽烟,她想,等自己十九岁生日的那天一定要问第五焱要一支烟抽抽——如果一个月后,他们还有联系的话。

    “黎倾姐呢?”戚愉问。

    “哦,她啊,她在镇上开了家咖啡馆,好一阵儿没回来,她急着要去看看,哪天你有空了让她带你到镇上玩去。”

    “你们和第五焱怎么认识的?”

    “啊?”余至淮一下子没适应她的问题转变,花了几秒钟组织语言,“我是他的大学学弟,他毕业了以后来给我们这届带过几节课,我老婆是金川人,是他高中的学姐,我们俩能在一起,还是因为他牵的线呢。”

    “那他喝酒厉不厉害?”

    “啥……?哦,我焱哥啊,悄悄告诉你哦,和其他人比那自然是厉害的,但在金川人里只能算是低下水平。”

    “那好,我去接风宴。”戚愉朝院里一指,“他要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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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愉穿着个吊带就想出门,被第五焱一把拉了回来:“上去加件衣服,这里昼夜温差大。”

    戚愉装作很听他的话:“好吧。”然后快速上楼换了件薄外套下来。

    第五焱就站在摩托边等她,戚愉换了衣服后风风火火地跑下来,在他面前站定。

    “走吧。”

    第五焱看了看她身上穿的,没说话,应当是满意了,这才把头盔递给她。

    戚愉心满意足地戴上头盔,跨上了后座,问道:“你的悍马呢?”

    “留在林场的人太多,被他们开走了。”

    其实比起悍马,戚愉更想坐第五焱的摩托机车。

    坐上去,腰一抱,风一吹,好像什么都能忘记,脑海里只有从耳朵灌进来的呼呼风声,和前面人结实后背带来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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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上的饭店门口停下来时,戚愉用手捋了一把被头盔弄乱的头发,问第五焱:“你有烟吗?我想抽一支。”

    她觉得自己等不到成年了。

    第五焱接过她递来的头盔,直截了当地拒绝:“抽什么烟?没有。”

    行吧。戚愉在心里默默放弃了。少女的心思总是变得很快,刚刚那些牢固的期待又被这夜色融化成了灰烬。

    饭馆的老板见到他们,将他们带上了二楼的包间,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林场的工作人员们都很热情,他们大多数人的年纪都和第五焱的父母差不多,以前都跟过孙祁明和胡玉兰,请戚愉吃饭的本意也不过是为了问问孙老夫妇二人到了北京之后的生活,顺带再聊聊当年发生的事情。当然,饭桌上也不乏像第五焱这样的第三代护林人,他们是听着老一辈的故事长大的,听了二三十年,还是听不腻。

    好像有关这片林子的所有所有,都是永生的,不会过时,不会遗忘,就像生命。

    这些故事戚愉也听了不少,现在她真正地坐在了沙关的饭店里,吃着西北的羊肉,却变得沉默了起来。她知道自己不该为身边一个才认识一天的男人乱了心神,

    “小愉这么能喝酒?”有个年长的爷爷见戚愉一杯接着一杯地倒,惊讶地说道。

    戚愉的脸已经微微泛起了红,说:“啊,我姥爷在北京的时候就爱喝酒,但是他怎么也喝不醉,我姥姥不给他喝了,他还要悄悄地喝,后来我姥姥去世了,他就再也不喝了,家里那些酒都被我偶尔拿出来尝一口。”

    “哈哈哈哈……”众人一听,又都笑了起来,“以前孙老还在沙关的时候就被师母管着,前几天孙老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还说想念金川的葡萄酒,但是再也没机会喝了。”

    话题一瞬间变得有些沉重,戚愉也觉得嘴里的酒变得苦涩,但她从来都爱这酒里会随着心情变化的味道。

    她拿出手机,姥爷在一分钟前给她发了微信,她没回,干脆直接开了视频。

    “你们和我姥爷视频吧。”

    孙祁明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躺在病床上的孙祁明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姥爷,我在和你的学生徒儿们吃饭呢,他们说想你了。”和孙祁明说话的时候,戚愉那冰冷的声音总会变得柔软起来。

    “好好好……”孙祁明苍白的脸笑得很是开心。

    戚愉便把手机交给了对面的人,虽然隔着屏幕,但孙祁明略微沙哑的声音依然能雄浑有力地一一喊出众人的名字。

    戚愉听着姥爷的笑声,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伸手拿过酒瓶又倒了一杯。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拦住了她的酒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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